刘雯雯得体地像杨万丽递上礼物,即使心中再不适应,杨万丽毕竟是个大学老师,深厚的涵养使她不得已露出慈祥的微笑,于是热热闹闹的聊天气氛中,一家人坐到了餐桌上开始吃饭。
倪筱尔压根就不记得自己吃了些什么,满脑子只想着刘雯雯与自己初识以来所发生的诸多恩怨,她怎么就突然之间成了自己姐姐呢?
她抱着大熊恹恹坐在自己床上,只见刘雯雯忽然推门走了进来,四处环顾一圈之后,将箱子放在了倪筱尔常坐的沙发上。
“喂,你进门前可以先敲门吗?还有啊,这是我的房间!”她不悦地站了起来。
刘雯雯不在意地笑了笑,“爸爸说你很快就要嫁出去了,以后这里不再是你的房间,而是我们俩同住。”
乍一听另一个女孩儿也喊倪震为爸爸,倪筱尔顿时觉得浑身不舒服,她懒得跟刘雯雯斗嘴,重新躺在床上。
刘雯雯也不恼,兀自收拾着自己行李,没头没脑地忽然将衣柜里的衣服全部抛到了倪筱尔的床上。
倪筱尔跳了起来,“刘雯雯,你到底想怎样?”
声音太大,把杨万丽给吸引了过来,“怎么了?”杨万丽一脸疑惑地看向倪筱尔。
不想让母亲担心,倪筱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妈,我正跟姐姐聊天呢。”
见刘雯雯也露出甜美的笑容,两人似乎相处得很好的样子,杨万丽顿时放心地出去了。
“你找个时间把自己的东西搬走吧,房间就这么大,我一个人睡都不够,再说了,你嫁出去就是单家的人了,还呆在倪家,也不太合适。”刘雯雯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地挂上去,轻松地说道。
倪筱尔知道她是在激怒自己,可是她知道父亲和母亲才刚刚修复关系,此刻如果因为自己按捺不住怒火与刘雯雯争吵起来,父母一定会再次爆发家庭战争。
为了家庭和谐,她忍。
她重重地从床上坐起来,“姐姐那么喜欢这个房间,让给你就是了!”走出房间之前,她从抽屉里掏出一大把以前买的塑胶蟑螂蜘蛛等恶作剧物品,趁她背转过身子,随手扔进了她的行李箱里。
倪筱尔关上门之后,静等着里面传来动静。
果然,片刻之后,刘雯雯果然爆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
倪筱尔捂住嘴无声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忽然忍不住想哭。
心事重重地在街头游荡了许久,最后蹲坐在马路边上静静看着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一辆别克悄无声息地在她身边停下。
车门打开,修长的双腿迈了出来,她仰起头,刚好对上单亦宸温暖的星眸。
她嘟囔着,“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回刚刚从倪家出来。”他与她并排坐下,见她闷闷不乐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脸,“蹲在这儿跟无家可归的小流浪狗一样,打算回去吗?”
看来他什么都知道了,她叹了口气,“我不想回去面对那位姐姐,更加不想面对父母。”
单亦宸微笑,“那就跟我走。回我们的家。”
闪烁的霓虹灯下,他的微笑像一层铠甲,将受伤的倪筱尔层层包裹住,她将头靠在单亦宸的肩膀上,闭上眼睛微笑,“单亦宸,有你感觉真好!”
身子倏地腾空,原来是单亦宸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他微微挑眉,“打算就这样一句话打发掉我吗?”
她笑眯眯钻进他怀里,“嫁给你不就得了?”
这个孤独的夜里,因为有相爱的人在身边陪伴,一切都变得温馨起来。
一转眼倪筱尔大婚的日子就在两天以后,根据习俗,倪筱尔不得不重新回到倪家等待出嫁,倪震满心欢喜地替女儿张罗着一切,杨万丽却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喜悦,时常看向倪筱尔的眼中带着一抹忧伤。
“妈,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倪筱尔将杨万丽拉到一旁,悄声问道。
杨万丽叹了口气,“筱尔,本来你都快到结婚这份上了,我不该说这些话,可是妈心里憋不住呀,你真的打算跟亦宸结婚吗?这男人啊,得不到的始终是最好的,一旦得到之后,就再也不会珍惜,你瞧你爸,多好的男人,却背着我婚外恋那么久我都不知道,亦宸那孩子那么优秀,身边围绕的女人定不会少,时日一久,你真的有自信能够拴住这个男人的心吗?”
杨万丽说的话在倪筱尔心里久久回旋,她想起单亦宸温暖的眉眼,打消了心中的顾虑,笑道:“妈,别多想了,亦宸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女儿一定会很幸福的。”
晚饭的时候,她回到屋里准备睡觉,罕见地发现刘雯雯不在,这段日子她在倪震和杨万丽面前装的乖巧无比,背后却跟倪筱尔各种不对盘,巴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霸占她的房间。
她越想越火大,一脚将刘雯雯的箱子踢翻,结果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什么女孩儿是首饰啊书信啊之类的,她胡乱地抓起来一股脑地塞进箱子里,却在最后看见了一张照片,上面扎着马尾笑靥满满的女人是倪筱尔,英气十足的男人则是单亦宸,背景似乎是在大学的足球场上。
她知道刘雯雯与单亦宸曾经有一段过往,没有看到这张照片之前倪筱尔会用“谁还没有个过去啊”来安慰一下自己,可是现在亲眼看到了,想法就又不一样了。
倪筱尔那无坚不摧的心竟然抽痛了一下,酸涩了一下,顺带还梗塞了一下。
若无其事地将照片塞进去,倪筱尔钻进被窝里,别瞎想了,明天就该结婚了。
一颗石子砸中了倪筱尔的窗户,将她惊醒,她心中一动,翻身起床,只见月色下,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树下。
明知道婚前见别的男人有些不太好,可倪筱尔咬唇想了片刻,仍旧选择下楼。
两人一路漫步到公园,陈邵阳神色淡淡的,“明天我要回欧洲去参加比赛,没办法参加你的婚礼了,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她好奇地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座奖杯。
“记得十五岁那年我第一次得奖,你那时候觉得这奖杯很像你喜欢的一个动漫人物,非让我送给你,当时没舍得,现在,我送给你当做新婚礼物。”
他轻轻回头,瞥见她渐渐潮湿的眼眶,忍不住笑着摸摸她脑袋,“我可不是来煽情的,再说了,新娘要是哭肿了眼睛,明天就不漂亮了。”
“那你还会回来吗?”倪筱尔期盼地看着他。
沉默片刻,他粲然一笑,“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回来。”
幼时那段冗长而又美好的记忆,是他与她之间最珍贵的青春,如果重来一次,她仍旧选择与他一起度过。
最后的告别,已经说不出口,她站在风中,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潸然泪下。
“邵阳哥,一路珍重!”她努力挥手,说出最后的祈盼。
陈邵阳没有回头,却背对着她竖起了一个剪刀手的姿势,没有人知道,这一刻他的眼泪逆流成河。
一大早倪筱尔就被人从床上挖起来开始化妆,也不知道单亦宸从哪里请来的化妆师,明明是个男人,却偏偏喜欢翘着兰花指扮女人,倪筱尔瞪着他脸上厚厚的一层腮红和唇上晶亮的口红,惊恐之下睡意全无。
娘娘腔化妆jami师傲娇地拍拍手,顿时涌出了一大批助理员工,手里各自托着高跟鞋,婚纱和首饰。
“倪小姐,您尽管挑喜欢的便是,首长大人吩咐了,今天要让你成为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是哦,今天就要嫁给单亦宸成为他的妻子了呢,可是为什么心里并没有期待已久的兴奋,反而有些说不出来的闷闷的感觉?
“筱尔,我们来看你啦!”门外忽然涌现出一群欢呼的声音,只见事务所的同事们聚集在门口,挤眉弄眼一脸喜气。
在这群人里,倪筱尔居然意外地瞥见了叶苗苗,她安静地站在一旁,与热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jami跺着脚要将这些扰乱秩序的人赶走,“你们先出去,新娘子还没化好妆呢。”
“jami,我想跟朋友先聊聊,就五分钟的时间好吗?”倪筱尔忍不住央求。
“好啦好啦,只许聊五分钟。”
门阖上的那一刻,倪筱尔忍不住微笑,“你能来,我真的很开心。”
叶苗苗淡淡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今天是来恭喜你的?”她缓缓抬起目光,恍惚的眼神扫过名家设计的婚纱,价值百万的珠宝,和那双单亦宸亲自命人去意大利定制的水晶高跟鞋,如果她够幸运的话,今日坐在梳妆台前接受大家祝福该是她叶苗苗。
“倪筱尔,我今天来,是给你看一样东西的。”她从包里掏出一张被保存了很久的纸条,递给了倪筱尔。
“有缘自会再见?”倪筱尔疑惑地抬起头看她,“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呵,还记得从前我们一起常去的那家火锅店吗?那天我碰见了单亦宸,他写了这张字条给我,如果不是他当初让警卫员将纸条给我,我又为什么会跟你翻脸?你瞧,你要嫁的男人,其实一开始喜欢的,并非是你。”
叶苗苗的话太具冲击力,倪筱尔摇摇头,“不可能。”
目的已经达到,至于倪筱尔信不信,那是她的事情,叶苗苗冷冷一笑,“那你就拼着这亿万分之一的可能与这个男人结婚吧。”
倪筱尔紧紧握着手心中的纸条,心中那股犹疑越来越浓重,杨万丽说的话,刘雯雯与单亦宸的合照,还有叶苗苗这张莫名其妙的字条,即使她坚信单亦宸是爱自己的,可是,她真的有把握结婚以后他们是幸福的吗?
门外,jami已经在催促着要进来为她化妆了,宾客都在大厅里等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没有别的路可走。
倪筱尔咬唇,给amy打了个电话,“喂,你那么讨厌我,要不要看我出一次糗?”
“倪小姐,时间快来不及了,我进来了哦。”jami挥了挥手,工作人员们立即跟打了鸡血似的,一窝蜂地涌进去给她化妆做头发。
倪筱尔安静地闭上眼睛,乖乖任由大家摆布。
“还有十五分钟,加快速度。”jami催促道。
虽然时间有限,但好在jami的造型团队十分给力,短短十几分钟之内已经为倪筱尔上好了妆,接着一群人又为倪筱尔换好了婚纱。
“准备好了吗?”jami双手环胸,嗲嗲问道。
工作人员打了个响指,帘子缓缓拉开,倪筱尔轻轻转身,提着婚纱裙摆走了出来。
连带jami在内,几乎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惊呆了。
新娘子漆黑如墨的长发被高高绾起,露出了优美洁白的颈项,上面佩戴着熠熠生辉的翡翠项链,眉如远黛,纤长浓密的睫毛下,黑白分明的水眸含羞带怯,樱桃般的唇瓣弯出一抹绝美的笑意。
宛如燕尾蝶一般的洁白婚纱后摆足足拖曳了五米长的裙摆,后背两条裙带交叉,露出线条优美光洁的裸背,如此散发着圣洁而又美艳的新娘,简直是希腊传说中的缪斯。
jami激动得合不上嘴,好半天才从震撼中回过头来,满意地拿过白色及腕蕾丝手套为她戴上,又拿起头纱别在她的长发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amazing!”他充满赞赏地扶着倪筱尔转身,从宽大的试衣镜里,倪筱尔终于看到了自己的新娘妆。
真的很美。
只可惜,只能看这么一次了。
她扭头冲jami粲然一笑,“谢谢你把我打扮得这么美。”
“倪小姐不必客气,相信首长见到你的那一刻,一定会惊为天人。”jami信心满满。
众人扶着倪筱尔上车出嫁,临别之前,倪筱尔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倪家小院,深吸了一口气,“走吧。”
车子行驶到半路,倪筱尔忽然一脸痛苦地捂住肚子,“停车!我要去洗手间!”
jami慌忙派了几个女工作人员下车帮倪筱尔抬起裙摆,到了一家会所的洗手间,倪筱尔转身道:“我不喜欢有人盯着我,你们就在外面等候吧。”
推开洗手间的门,早已有人等候在那儿,倪筱尔摘下头纱,微微一笑,“今日你终于能够如愿以偿了,恭喜你。”
对方犹疑不定,“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笑了笑,波光流转之间似真似假地回答:“自然是……成全你……”
不多时的功夫,新娘终于从里面出来了,只不过多了覆在脸上的面纱。
大家面面相觑,只当倪筱尔想给单亦宸一个惊喜,于是手忙脚乱将她扶进车里。
眼看着车子绝尘而去,一个娇小的身影从洗手间里溜出来,招了一辆出租车,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师傅,去机场!”她匆匆吩咐。
轿车在教堂前停下,jami整理了一下衣冠,将新娘子的手递给等候在一旁的倪震,微笑着迎向媒体的闪光灯。
人山人海的教堂外,被数千家媒体包围地水泄不通,快门声响个不停,闪光灯照得新娘子睁不开眼睛。
倪震心里万分感慨,今日终于要嫁女儿了。
他牵着女儿的手,一步一步朝教堂里走去。
红毯的尽头,身穿白色正装的单亦宸身姿笔挺,浑身散发出清贵的气息,他目光专注地盯着逐渐朝自己走来的新娘子,眼中泛出温柔的笑意。
悠扬的婚礼进行曲中,倪震将新娘的手递给了单亦宸,目光湿润地看着他们面向牧师。
察觉到身边的新娘在微微发抖,单亦宸忍不住轻声安慰,“筱尔,别紧张。”
谁知新娘颤抖得更厉害了,似乎隐约间在害怕着什么。
单亦宸眉头微蹙,抬起她的下巴,与她四目相交,顿时怔住,她在躲避自己的目光。
牧师清咳了一声,正准备宣读结婚宣言,却听到单亦宸沉声道:“慢着。”
众人愣住,纷纷将目光集中到一对新人身上。
“你是谁?”单亦宸冷声问道。
新娘浑身僵硬,正要提起裙摆逃离,手腕已经被单亦宸抓住,他长臂一伸,新娘的面纱飘落在地,瞥见新娘的容貌,宾客们不约而同地发出诧异地惊呼。
“雯雯,怎么是你?筱尔那孩子呢?”杨万丽震惊地与倪震四目相对。
刘雯雯吓得一步步后退,“我……我不知道……”她只答应跟倪筱尔易装,却并不清楚她去了哪里,之前的侥幸心理早已灰飞烟灭,她只想赶快逃离眼前这个男人强大可怕的气场。
死一般的寂静中,单亦宸的眼神渐渐被愤怒渲染成墨色,刘雯雯颤声道:“亦宸,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我……我只是想如果能嫁给你,即便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众人哗然,单家父母面色铁青,倒是单老太爷见多了风雨,面色不改,唤来小莫低头吩咐了几句,小莫悄悄走到单亦宸身边,低声耳语道:“首长,老太爷的意思是……外面媒体都到齐了,虽说眼前这位小姐不是少夫人,但单家丢不起这个脸,这婚还是得继续结下去。”
没错,单家丢不起这个脸,可是他单亦宸却也不能随便拉个女人将就。
倪筱尔这个女人居然敢找人顶包,让自己在婚礼上颜面尽失,他一定要抓到她狠狠教训她一顿!
单亦宸脸色阴沉地脱掉手上白色手套,冷声道:“婚礼取消!重央,小莫,跟我去机场!”
“师傅,麻烦快点!”倪筱尔不停地催促道,她眼皮总在不停跳动,隐约间总觉得似乎东窗事发,一想到到时候将要面对单亦宸的滔天怒火,她顿时心惊胆战了,不行,既然决定离开,就要走得远远,叫他从此再也找不到自己。
她下了出租车,飞快地奔向机场,amy和未婚夫早已等候在那里。
“机票,还有你的行李,一路顺风。”amy摘下墨镜,淡淡说道。
没想到到最后关头,能够帮自己的只有amy,她心中感动不已,忍不住拥抱住她,“amy,谢谢你,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报答你。”
amy苦笑一声,“你最好能赶在单亦宸将我扒皮前救我。”
她冲amy挥挥手,低头看了一眼机票,大步朝前走去。
身后忽然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后,自己的手臂被紧紧拽住,她一个趔趄,跌入对方怀里,几乎以为是单亦宸,她又惊又慌,下意识地甩开他的手想要逃开,却听到他浓重的喘息声,“你要去哪儿?”
惊讶地抬起头,重央褐色的眸子带了几分迷乱,他紧紧扣住她的手,一连声问道:“倪筱尔,你还没回答我,你要去哪里,去做什么,会不会有危险?”
“你是来抓我回去的吗?”她轻声问道。
重央惊惶地松手,半晌,摇摇头。
倪筱尔扫视了大厅里一眼,还没有看到单亦宸的身影,她心中安定了几分,微笑道:“我不会走得太远,也会重新回来,可是重央,我没有办法和单亦宸结婚,至少现在,我害怕未知的今后。”
走了几步,她重新回头,粲然微笑,“恩晴是个值得被喜欢的好姑娘,望你珍惜身边人。”
踏入闸机口,她的背影消失在人潮里。
重央呆呆站着,半晌,才轻轻回头,顿时呆住,不知何时,小莫正安静地站着,脸色冷淡。
“重央,你背叛了首长。”小莫缓缓走近,狠狠一拳头击向重央。
而在与之相反的方向,单亦宸发疯一般在人来人往中寻找着倪筱尔的身影,那个女人,她一个人能去哪里?
大厅里的电子广告牌正播报着今日新闻,“据了解,亚洲足球神将陈邵阳今日以九位数字的身价加盟威尔士俱乐部,正式赴往欧洲联赛赛场,准备下一赛季的训练……”
阴鸷的眸子猛然染上了几分伤痛,原来是因为他!
因为陈邵阳去了欧洲,所以她心心念念地放弃这场婚礼跟了去!
一拳又一拳地狠狠砸在墙上,手背上早已鲜血淋漓,然而他仍旧察觉不到痛意,满心都想着那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首长!”小莫与重央奔过来将他拉离,小莫嘶声道:“首长,为了一个女人,何必呢?”
他赤红着眼睛,咬牙道:“给我订最早一班去英国的飞机!”
即使她逃到天涯海角,他也要将这个女人找出来!
小莫嘴唇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回头看了一眼深深埋下头的重央,他跺了跺脚,心一狠去给首长订票。
一个星期后——
单宅——
兰姨捧着托盘站在门外苦苦哀求,“二少爷,您就多少吃一点吧,刚刚老爷和夫人来过了,说二少爷您要是再这样继续下去,他们就直接找人一把火烧了少夫人的房间。”
“砰”的一声,门开了。
兰姨心中一喜,果然要用倪筱尔做幌子,单亦宸才肯出来吃饭。
本以为单亦宸会憔悴上几分,没想到除了脸色看起来略微有些疲惫,他依旧是从前那个戎装在身,身姿挺拔,优雅清贵的单军长。
“兰姨,这几日辛苦你了。”他淡淡道,“饭菜放在这里吧,我会吃的。”
犹豫了片刻,兰姨摇摇头,“老爷和夫人吩咐了,要亲眼看着二少爷吃下去,否则即可就命老仆将少夫人留下的东西烧掉,免得二少爷见了不高兴。”
“谁允许你们动她的房间?”他微微有些动怒,“少夫人房里的东西,一样都不许少,每日派人定时打扫。”
说着,他安静地走到餐桌旁坐下吃饭。
兰姨走了出去,对着小莫跟重央叹了叹气,“已经一个星期了,自从二少爷从英国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变得冷冰冰的,我真担心,二少爷在故作平静。”
“兰姨,放心吧,他不只是单家的二少爷,还是我们一心追随的单军长,他会好起来的。”事到如今,除了安慰,也只能寄希望于时间了。
两人缓缓从单宅走了出来,小莫抬头看了一眼冷清的单宅,轻声问道:“重央,你当真不知道少夫人去了哪里?”
重央沉默着没有说话,即便他知道,那也是从前的事情了,只怕倪筱尔早就换了地方,离开了那座城市吧。
a城轰动的逃婚新闻在电视上陆陆续续播放了一个月的时间,因为逃婚的男主角是军区首长单亦宸而使新闻变得更加炙手可热起来,就连h城青云高中即将升学考的学生们也趁着晚自习时间悄悄传递娱乐报纸。
“我就想不通了,明明人家首长大人长得那么帅气冷酷,为什么要逃婚呢?”一个女生将报纸掩在卷子底下,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另一个女生则警惕地瞥了一眼四周,拍了拍她的肩膀,“姚晓云,你看完了没有,借我看两眼。”
姚晓云悄悄将报纸从背后的桌子底下塞了过去,一双手接住了,姚晓云又眉飞色舞道:“对了,你不觉得那位逃婚的女主角长得跟咱们的林老师有点像吗?”
“哦,是吗?到底是长得有多像?”一声淡淡地询问惊得姚晓云脊背僵直,冷汗直冒,心中暗自叫苦不迭,怎么偏偏就让爱慕林老师的朱老师听见了呢?
朱元冷着脸瞥了一眼报纸上那位艳光四射的倪家小姐,眉目之间倒真有几分相似,不过这个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至少这张报纸上的女主角绝对不可能是林菀。
瞪了四周窃笑的学生们一眼,朱元提高了声音,“我看你们过得太轻松了,这样吧,这周的两张数学卷子,明天早上就交上来。”
此话一出,哀鸿遍野,朱元心满意足地踱出了教室,对面走廊上出现的窈窕身影立即叫他眼睛一亮,他调整了一下表情,风度翩翩地假装与她偶遇,“哎呀林老师,这么巧又遇上了!”
林菀忍不住暗中翻了翻白眼,学校就这么屁大一点的地方,他们俩的课程又都排在一起,能不遇上吗?
虽说自打她入校开始,这位朱老师便跟苍蝇似的无处不在,不过考虑到对方还算个老实人,林菀还是保留了基本的礼貌。
“朱老师,我正要去上课呢。”言外之意,闪开,别挡道。
只是这位朱老师的殷勤实在令人头疼,他一脸讨好地从怀里掏出两张电影票,“林老师,我这儿有两场电影,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今天晚上能不能跟我一起去看?”
眼看着教室里的学生纷纷探出了脑袋笑嘻嘻看热闹,林菀勉强笑了笑,“等下课再说吧朱老师。”
还没等朱元挽留,林菀飞也似的奔进了教室。
说起来,她只是在这里暂时找个落脚的地方,实习一段时间,反正很快辗转去了别的城市,还是不要太直白地抨击这位朱老师的自尊心比较好。
林菀上完了课,立即偷偷摸摸地从学校后门一溜烟地奔了出去,她心情大好地甩了甩头发,不提防前方一个热情洋溢的声音响了起来。
“林老师,我就知道你会从后门走!”孜孜不倦的朱元一个帅气地急刹车,将他的二八式自行车停在了林菀面前。
林菀尴尬地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啊朱老师,我今晚还要备课,回家太晚了不合适。”
朱元皱眉,“林老师,不是我多嘴,你年纪轻轻却不爱交际,但凡是人多的地方基本都不去,就连上次教育局举办的教职工联欢晚会你也拒绝参加,你是不是有人群密集恐惧症?”
林菀深吸了一口气,妈蛋,这男人真他妈难缠,她暗中咬牙切齿,脸上仍旧笑开一朵花,“朱老师,快看身后!”
趁着朱元转身的功夫,林菀拿出小学时参加百米赛跑的架势,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往相反方向冲去。
不多时,朱元的自行车铃声在身后越来越接近,“林老师你怎么跑了?”
眼看要被朱元追上了,林菀一个急中生智,钻进了路边一辆车门敞开的大奔里,车子的主人似乎正在和人探话,见自己车里坐着个陌生女人,顿时愕然。
“还愣着干嘛?快开车呀。”林菀急得掏出两张百元大钞在车主面前甩了甩。
车主轻笑了一声,随即钻进来,就在朱元追上的前一秒,发动引擎将车子开走。
趴着玻璃窗,见朱元被甩掉了,她这才松了口气,将钱塞到对方怀里,林菀随口吩咐道:“师傅,麻烦你停在前一个路口就好。”
师傅?对方因了她这个称呼,忍不住眉头跳动了几下,尤其让他恼火的是,这个莫名其妙闯进他车子的女人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瞧他一下。
“喂,我长得很像出租车司机吗?”他忍不住问道。
林菀转过头打量了他一眼,顿时有些吃惊,深邃的五官,英俊的侧脸,看起来十分年轻,紧接着,她的目光定在了对方白体恤下的迷彩裤和军用登山靴上。
林菀意识到自己上了一辆军人的车子,顿时有些慌了,“不好意思,我上错车了,麻烦放我在前一条路口下,谢谢。”
那人风度极好,也没有勉强,林菀打开车门,夺路而逃,神色比碰到那个朱老师更慌张。
“奇怪,难道我长得很像土匪?”许昇对着镜子打量了一下自己的面孔,心中暗自嘀咕。
没过多久的功夫,一个穿着军装的人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拍打着车窗咬牙切齿,“许团长啊许团长,这好端端地说着话你怎么二话不说把车给开走了?幸好我每日十公里拉练从没落下过,不然你想跑死我啊!”
许昇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看着副团长郝正,“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郝正呆了一下,随即笑骂着一拳头上去,“丑货一枚!”
不过玩笑毕竟是玩笑,h城的驻军部队里,还真找不到比许昇长得更帅的,许昇没被分到h城之前,军中的女兵们路过训练队伍时都不带搭理的,自从许昇来了之后,短短一个星期之间,迅速收服了各阶层各部门的女兵们。
郝正见许昇哼着歌一路微笑,忍不住问道:“对了,你下个月有两天假,不打算回去看看那相亲对象啊?听说是省委书记的外甥女,跟单家好像也挂那么一点勾。”
一提到相亲的事情,许昇顿时脸一沉,“扯淡!都是家里人胡闹一通。”别说乐芸是马长青的外甥女,就算是那单老爷的外甥女他也照样不喜欢,一见到对方目中无人的模样就膈应得慌。
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喝酒,正是周末,小店里人满为患,许昇正低头剥着花生喝着小酒,郝正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我跟你说,这店里有个可漂亮的姑娘了,你瞧见没?”
许昇“嗤”了一声,不以为意,“你郝正的审美水平基本就不在水平线以上。”
郝正急了,“你怎么就不信我说的话呢?你倒是抬头看看,就左边那穿千鸟格衬衫的姑娘……”
禁不住郝正碎碎念,许昇不耐烦地扫了一眼,“哪有你说的……”目光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居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饮的那女孩儿,不就是今天白天上错车的那位吗?
他的目光陡然灼热起来,笑眯眯地拍了拍郝正的肩膀,“你说的不错,的确很漂亮。”他心不在焉地端起酒杯,眼睛则眨也不眨地盯着林菀的一举一动。
林菀似乎喝了不少酒,如玉的小脸上有两抹红晕,迷离的大眼睛闪着水灵灵的光泽,叫人忍不住想要上前亲吻一下。
他诧异于自己有这个想法,忍不住甩了甩混乱的脑袋,等到他再次抬起头时,林菀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许昇急了,“刚刚那姑娘呢?”
郝正也喝得七七八八了,头晕目眩地随手指了指里间。
许昇拨开人群,心里正思索着待会儿见了人家姑娘该怎么搭讪,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推开了门,洗手台前补妆的女人们看见一个男人撞了进来时,纷纷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变态!”
“色狼啊!”
灼热的脑子被女人们的声音一炸,顿时脑子清醒了,意识到自己进了女洗手间,他尴尬地退了出去。
许昇暗骂自己猪头,正候在通道里做深呼吸,林菀背着包娉婷地出来了,见到许昇,她顿时疑惑地指着他:“你……”
许昇心中一喜,看来她对自己也不是全然无印象。
她挠了挠头发,不确定地指着他,“刚刚那个变态?”
许昇脸一黑,原本准备好的搭讪言语早已飞到了爪哇国。
林菀嫣然一笑,从他身边走过,幽香阵阵,抓住了他所剩无几的理智,他抓住了她的手腕,本以为一个弱女子,使上三分力气就好,谁知道林菀反手一折,使出小擒拿手,将他往后顶了两步。
毫无准备的许昇惊讶地看着她,这招式不是王牌部队单家军的防身术吗,她一个小女人怎么会?
见她一脸戒备的模样,他顿时恍然大悟,八成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赶巧了。
“我没恶意,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许昇索性连开场白也省了,直接开门见山。
林菀摇摇头,“我不跟你做朋友。”拒绝得十分干脆利落。
人生第一次被一个女人甩脸色,他有些挫败,“为什么?难道我长得像一个坏人?”
林菀莞尔一笑,“你长得像个军人。”
也不待许昇反应过来,她径直消失在许昇面前。
许昇呆呆地站在门口,努力思索,难道长得像个军人都成为交友的障碍了?
自从上次林菀捉弄了朱元之后,朱元倒是很少纠缠她了,偶尔撞见她也只是不咸不淡几句客套话,然而林菀反倒轻松了不少,呆在学校里也适应了许多。
h城最近发生了件精神病患者冲进学校砍伤学生的案件,领导对此极为重视,特意找来驻扎军区部队领导来做一个安全讲座。
林菀虽然才来学校没多久,但因为人长得年轻漂亮,反应又快,十分得校长的喜欢,于是一些对外联系的活动,就统一都交给她来安排了。
本以为只要找到军区领导,打个电话过去跟秘书协商一下,这件事情就能办妥,谁知道军区副官表示,这件事他做不了主,要团长亲自答应才行,而他们团长呢,又是个大忙人,不一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看来是要亲自走一趟了,林菀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这个月发工资的时间,顿时愁眉苦脸,这时候办事不利得罪校长,自己那点可怜微薄的薪水估计就要扣光了。
磨磨蹭蹭地走到军事管理区门口,一个清秀的小兵拦住了她,“请问你找谁?”
找直接领导总没错吧,她笑了笑,“我找许团长。”
小兵疑惑地打量了她一眼,没听说过许团长认识这么漂亮的女人啊,他一溜小跑地奔到办公室,“报告郝副团长,外面有个女人说来找许团长!”
郝正挥了挥手,“八成是今天打电话来的那位,让她回去,许团长今天有防恐防爆演戏,大概得晚上回来了。”
小兵答应了一声,跟林菀转告了郝正的意思,林菀失望地低头往前走。
忽然一辆车停在了她身边,那人鸣了鸣喇叭,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去。
许昇坐在车里笑得春风得意,“怎么,该不是来军区里找我的吧?”
林菀翻了个白眼,鬼才找他呢,正想甩脸走人,忽然想起他也是军区的人,没准认识许团长,于是上前问道:“你认识这里的许团长吗?”
许昇一愣,“你找他干嘛?”
“我们学校有个讲座,想请他参加,不过副团长说他下午回不来了,你要是认识许团长的话,能帮我介绍着认识一下吗?”
许昇轻笑了两声,“岂止是认识,我跟他简直太熟了,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林菀怀疑地看了他两眼,见他一脸诚恳的模样,顿时把心放下了,无论如何,有人肯帮自己说话就行。
见林菀扭头又要走,许昇忍不住叹了口气,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这么没有人格魅力,三番五次遇见她,三番五次地被她无视。
“喂,求人办事连顿饭也不请啊?”许昇冲着她的背影大声道。
林菀脚步一顿,往回倒退了三步,车门打开,她干净利落地坐下,“去哪儿吃,你定。”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澈动人,瞧得他的心脏差点从胸腔里跳出来。
车子左拐右拐,最终在一家西餐厅停下来,许昇心里琢磨着兴许这里环境好些,方便他与林菀聊天。
林菀则暗自肉痛,吃完这一顿,干瘪的钱包要彻底空掉了。
许昇拿着菜单随意瞥了一眼,直接扫过价格低的区域,奔着四位数方向的菜品去了,他胃口也大,随随便便就点了四道菜外加一瓶价格不菲的红酒,林菀心痛地捂紧了钱包,脸熬成了猪肝色。
早知道他这么不客气,自己就该慎重地考虑请他吃饭这件事。
好笑地看着对面的林菀快要钻到桌子底下去了,许昇借口去上洗手间,回头走到柜台就将账单给结了,再回到桌子上时,发现林菀捧着菜单发呆。
“怎么不点了?”他坏笑着故意问道。
林菀慌忙合上厚厚的菜单,咳嗽了几声之后,艰难地点了一盘意大利面。
“就这样而已?”他夺过菜单要再点几道菜,被林菀急得慌忙阻止住,“够了够了,我最近减肥,少吃一点好。”
许昇也不戳破,等到菜上满了,他慢条斯理地吃完面前的一份,又喝了两口酒,随即放下刀叉,“我吃饱了。”
林菀瞪大了眼睛,开什么玩笑,那些菜基本都没动呢,起码要花了她好几千块钱血本的食物呢!
“你真的吃饱了?”她一再确认,得到许昇的肯定之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很好,大显身手的时候来了。
林菀一改斯文吃意大利面的姿势,左右开弓,吃的不亦乐乎,百忙之中还端起杯子将红酒喝得干干净净。
许昇微笑着看她将面前的杯盘一扫而空,忍不住有丝淡淡的好笑,从没见过吃东西这么天然的女人,竟然一点也不在乎面前还坐着位男性。
林菀将最后一口食物吞下肚子,呆呆地看着许昇,“吃完了。”
许昇点点头,挑眉微笑:“付钱准备走人吧。”
林菀算了算这一餐吃掉的钱,又数了数钱包里的钱,顿时脸涨得通红,她清咳了一声,小声地冲许昇道:“你可不可以先借我两千块钱,我没带够钱。”
好吧,她知道请人吃饭没带够钱着实是一件十分丢脸的事情,可是总比没法付钱要好吧。
许昇笑容不改,冲林菀招了招手,“你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林菀茫然地凑了上去,许昇悄悄道:“我没带钱。”
什么?林菀瞪大了眼睛,他没带钱?“那……那该怎么办?”
许昇忍住笑,继续一本正经道:“还用说吗?当然只能吃霸王餐了。”
比奇屋 www.biqi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