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有请八号选手倪小姐和她的舞伴为我们带来的《花样年华》!”主持人语气激昂地报备节目。
如雷的掌声骤然响起,倪筱尔的心跳得无比剧烈,怎么办怎么办,真要自己出去丢脸?
挣扎了几个回合,倪筱尔咬牙:拼了,不就是一个比赛吗!
她提着裙摆独自迈了出去,硬着头皮准备接受观众的嘘声,谁知道掌声忽然变得比刚刚更加热烈。
四周的灯光悉数变暗,灯光师打下了两束光圈,其中一个光圈里,一个男人身穿黑色的正统燕尾服,身材笔挺,气质冷峻,而他的脸上,带着一张银色的半月形面具,漆黑的眸子如水一般凝视着倪筱尔,面具下完美的薄唇微微上扬,似乎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来了!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开始,倪筱尔的紧张和忐忑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知道,有他在,everythingwillbeok。
她将手放心地交到单亦宸的手上,与他四目相对,自信地抬起下颚,在他的带领下随着他的脚步而动,花样年华的爵士音乐弥漫着淡淡的忧伤与怀旧,温柔的灯光随着他们的身影旋转交错,这一刻,她早已忘记了比赛,眼里,心里,都只有这个带着自己翩翩起舞的男人。
“渴望一个笑容,期待一阵春风,你就刚刚好经过,突然眼神交错,目光炙热闪烁,狂乱越难掌握……”梁朝伟忧郁的歌声从遥远的世界传来,她醉在音乐里,醉在他温柔的眼神里,在他掌控的世界里蹁跹起舞,柔软的裙摆从他手中缓缓流淌过,她嫣然微笑着倒在他怀里,如一朵折翼的鸟儿,缓缓收起骄傲的翅膀,任由他抱着自己旋转。
早已分不清现实和虚幻,这个舞台好像只属于他和她的二人世界。
最后一个音符戛然而止,她攀着他的肩膀定格在二人互相凝视的动作上,她莞尔一笑,使坏地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吹气如兰。
原本笃定了在上千的观众面前,他拿她没办法,谁知低估了他的心性,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按住她的后脑勺径直吻了上去。
观众席里不知道谁发出了一声惊喜的尖叫,随之如雷的掌声和口哨声响起,倪筱尔瘫软在他怀里,被他吻得差点缺氧。
一曲完毕,她红着脸拉着快速回到后台,被这么多人看到跟他的吻戏,都没脸见人了。
单亦宸揭开面具,露出俊美的容颜,他微微挑眉,“说好了答应我的条件,别忘了。”
“什么条件?”她好奇地问道。
“陪我回老家住两天。”他一本正经答道。
后来她才知道,单亦宸说的老家,指的是距离a城数千公里的c城的一个叫做福安村的地方,单亦宸自小是由爷爷奶抚养长大的,他们两位老人原本就在福安村当了一辈子农民,即使儿孙后辈出人头地了,也始终不肯来城里住。
一年前姥姥姥爷相继去世后,单亦宸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抽空回去看看,顺便给他们祭扫坟墓。
这一次回去,单亦宸连车也没有开,两个人像一对普通的年轻小情侣,乘着火车一路欢笑闹腾,一路朝福安村靠近。
如果倪筱尔知道这次的旅行是此后他们波折的人生里唯一的一段平静幸福的日子,想必一定会好好珍惜,只可惜那时候,谁也没有预知暴风雨来临的能力。
坐了四五个小时的火车,又转了一趟公交,两人终于在福安村下车了。
正是九月份的时候,清新的空气,温润的山泉,漫无边际的田野和四处飞舞的蝴蝶,景色美丽静谧得令倪筱尔忍不住陶醉地闭上眼睛,“好舒服……真想在这里住一辈子,等以后我们成老公公老婆婆了,就来这里隐居好不好?”
单亦宸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带着她朝老屋的方向走去。
绕过一段田埂,一片竹林,一栋二层楼的白瓦红墙的古朴房子出现在倪筱尔面前。
“到了。”单亦宸扔下背包,轻松道。
入夜——
窗外的蛐蛐儿一直叫个不停,村里的人睡得很早,天一黑整个村子就变得安静起来。
倪筱尔从菜园里摘了些菜之后就成了甩手掌柜,看着单亦宸熟练地在大锅面前做饭,她惊奇地拍手称赞,“没想到你居然连这个都会!”
从没见过单亦宸在家里下过厨,她一直以为他是五谷不分的贵公子,谁知他竟然比自己还会做家务。
“小时候跟在姥姥姥爷身边看多了,自然也会做了。”五分钟的功夫,他已经搞定了两个小菜,色香味俱全,比起倪筱尔浑水摸鱼的厨艺好多了,相比之下,倪筱尔倒还真是有些惭愧。
两人坐在桌子旁,安静地吃着饭,就像福安村的每一对平常夫妻一样,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虽然平淡,却很幸福。
她夹了一筷子菜到单亦宸碗里,嘻嘻笑道:“辛苦了,今天的晚饭可是你做的,明天我去跟隔壁的李嫂学习一下厨艺,也给你做一顿丰盛的大餐。”
他用怀疑的目光上上下下看了倪筱尔好几遍,“你行吗?”
“当然行!”倪筱尔拍了拍胸脯保证,再怎么说自己也是要做妻子的女人,厨艺多锻炼不就好了吗?
单亦宸又笑了一下,倪筱尔的心顿时漏跳了几拍。
虽然单亦宸长得俊美对她而言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通常不苟言笑的男人笑起来时眼睛里的那抹温柔,好像真的会迷死人。
自从来到福安村之后,他整个人明显很放松,笑的次数比起从前多了许多,倪筱尔心不在焉地嚼着米饭,苍天啊,他要是再这么迷人下去,她可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抛掉身为女人的矜持扑倒他。
收拾完碗筷之后,两人面临一个严峻的问题,洗澡的话,老屋里没有洗浴间,也没有自来水,只有一口古井。
“我去外面冲个澡就成了,你先进去洗吧。”想了一会儿,单亦宸拉上帘子,给她打来洗澡水。
“哦。”她依旧心不在焉地回答。
院子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她发誓自己不是色女,可是就是忍不住心痒痒地掀开窗帘,居高临下,只看到月色下,单亦宸**着上身将一盆水从身上淋下去,她的目光从他紧致的小腹游移到健美的巧克力腹肌,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为什么明明跟他同床共枕了这么久,还是对他的身体这么痴迷,难道自己潜意识里真的有些欲求不满?
倪筱尔正暗自发呆,单亦宸似乎脑后长了眼睛一般,竟然回头朝二楼看去,刚好与倪筱尔呆滞的目光在空中交接。
他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被抓个现行的倪筱尔慌忙拉上窗帘,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是个饥渴的女人吧?
也对啊,没事偷窥男人洗澡,换做正常女人谁能做出这种事?
她心里锤着小鼓,生怕单亦宸上来笑话她,三下五除二地洗完澡,然后躺到床上开始装睡。
只听到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传来,床上一陷,单亦宸坐了上来。
她揪着被子继续装睡,却见单亦宸也没有要跟她交流一下偷看洗澡的事情,关了灯蒙头大睡。
奇怪,以前的每天晚上,他都要缠着她亲吻半天,怎么今天反而一改常态对她不理不睬了?
她憋着一股劲儿想要自我催眠,谁知脑海里来来去去都是他**身体的模样,倪筱尔咕咚吞咽了一口口水,这次的声音大得连她自己都忍不住脸红了。
她悄悄翻身,与单亦宸脸对着脸,似乎是累了,他呼吸均匀,早就睡着了。
倪筱尔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单亦宸的脸,浓黑均匀的剑眉,平日里那双锐利的双眸闭上后,少了几分凌厉,多了温柔和静谧。
“一个大男人,要这么长的睫毛做什么?”她有些嫉妒地轻轻摸了摸他纤长浓密的睫毛,手指顺势抚摸向了他挺直的鼻子,最后是紧抿的薄唇。
听说薄唇的男人大多薄情,他会是那剩下的一小部分吗?
倪筱尔的手继续向下,轻轻触摸着他胸膛前的疤痕,肩膀上有一道刚结痂的鞭伤,那是在单家老宅为了自己,被单老爷抽的,胸膛上有一道四寸的伤痕,那是在日本执行任务时被伤的,还有手腕处那道划伤,是在大火中救她导致的……
剩下的那些无名的她不知道来历的疤痕也有很多,她的心里忽然起了一丝怜惜,单亦宸其实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吧,依照单家老爷子的严苛程度,他小时候一定过得很辛苦吧,跟姥姥姥爷在福安村的这段日子,或许是他人生中最轻松最快乐的回忆了。
她轻轻靠近,吻了吻他的唇,本来只是一个简单的安慰,却因为突然睁开眼睛的单亦宸变得紧张起来。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她恨不得缩回龟壳里去,单亦宸不会以为自己想要占他便宜吧?
谁知,单亦宸颇为享受地撑着脑袋,静静地盯着她,“怎么摸到一半不往下摸了?”
啊?她楞了半天,蓦然意识到自己的爪子还在他的小腹上停留着,顿时脸一热,就要抽回来,他抢先一步按住,悠悠道:“既然来了,总要多呆一会儿吧。”
说着,他就将她的手领着一步步往下,直到抓住他某处,她害羞地钻进他怀里,身体烫得快要烧起来了。
“是你先引诱我的。”他义正言辞地表示自己的清白和无辜,顺势解开了她的睡衣扣子,倪筱尔知道依照他的德行,不满足他今晚一夜都不可能睡觉了,只得半推半就地任由他为所欲为了。
又是一夜折腾。
次日,单亦宸神清气爽地领着萎靡不振的倪筱尔拜访村里的亲戚,各位舅姥姥叔婶阿姨们纷纷表达了对倪筱尔的关切之情,“哎哟瞧这黑眼圈,一看就身体不太好啊,亦宸啊,回头你记得好好给她进补点食材啊。”
还不是因为他大晚上的不知足?倪筱尔狠狠瞪他一眼,回头干脆把墨镜给戴上了。
正是福安村荷花盛开的日子,单亦宸带着倪筱尔到千亩荷塘前,本打算赏赏花摘几个莲蓬就回去,谁知倪筱尔玩得太兴奋,竟然把手上的戒指掉了下去。
倪筱尔傻了,支支吾吾地让单亦宸下去捡。
“我不去。”他僵持了一会儿,黑着脸拒绝。
倪筱尔以为他怕脏,嘟了嘟嘴,“好啦,我自己去行了吧。”她刚脱掉衣服鞋袜正要下去,单亦宸忽然拽住了她,她错愕地停住动作,却见他深呼吸了一下,似乎做出了一个巨大的决定一般,随即咬牙脱了鞋袜下水。
没想到荷塘里的水比想象中的要深,单亦宸刚下去,水就漫到了腰部,他深吸了一口气,“倪筱尔,你去把对面的船划过来。”
见倪筱尔傻乎乎站在岸边不动,单亦宸苍白着脸瞪了她一眼,“还不快去!”
她脑子抽了半天,总算回过神来了,顿时吃惊道:“你该不是不会游泳吧?”
单亦宸臭着脸拒绝回答。
倪筱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一直以为单亦宸无所不能,原来他竟然不会游泳!既然如此,也不能怪她捉弄他了。
她笑嘻嘻道下水,“算了,我自己去捡好了。”走到水中央,倪筱尔假装脚一崴,随后往水里沉去,“哎哟,救我……”
她使劲儿扑腾了几下水花,单亦宸脸色一变,想都没想就朝深水区划水过来,她躲在荷叶后面捂住嘴拼命笑,可是看到他跟个鸭子似的笨拙地游过来,顿时眼睛有些红了。
无所不能的单亦宸,完美得令人嫉妒的单军长,却肯为她做那些与身份不匹配的事,他的动作越笨拙,她就越心软,眼看着他快要呛水了,倪筱尔温柔地游过去,勾住他的脖子带着他往岸边去。
他伏在岸边一脸狼狈,倪筱尔轻松地捡起戒指上岸,她递给他一条毛巾,单亦宸黑着脸怒道:“倪筱尔!你敢耍我!”
她“噗嗤”一笑,继而撒娇地蜷缩进他怀里,“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也有很厉害的时候,我也可以保护你。军长大人,偶尔累了,你也可以依赖我呀。”她认真地说着,生怕单亦宸不信,顺便还比划了一下自己胳膊上的肌肉。
单亦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从小到大,父亲都要求他像大哥一样优秀,他早已习惯了在重压中前行,依赖?对于单家的男人来说,这是一个奢侈的词汇,可是现在,这个女人对他说,他可以依赖她。
倪筱尔原以为他会感动地亲亲抱抱她,或者叫一声“宝贝我爱你”之类的,谁知他盯了她半天,居然深沉地道:“单亦宸绝不可能依赖任何人。”
她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蜷缩到一边看他帅气地上岸,心里又好气又好笑,真是个骄傲的男人。
不过想想,她喜欢的不就是他这副小孩子般的骄傲吗。
想到这里,倪筱尔将一顶荷叶做成的帽子戴到单亦宸脸上,随后哈哈大笑着拔腿就跑,身后传来单亦宸的怒吼,“你给我回来!”
倪筱尔跑得比兔子还快,等到单亦宸黑着脸一身污泥地回来,揪着倪筱尔打她的小屁股教训她时,村子里德高望重的宋爷爷在门口咳嗽了好几声。
倪筱尔挣脱开单亦宸的手,恭恭敬敬地喊了声爷爷,单亦宸迅速恢复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聆听宋爷爷的指示。
宋爷爷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吭吭哧哧了半天,终于开口道:“亦宸啊,我这次来找你,是有个不情之请,你千万要帮我这个忙啊。”
倪筱尔与单亦宸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宋爷爷叹了口气,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心事给讲了出来。
福安村近几十年来民风淳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传统从未被打破过,直到有一天,村子里来了一个谢老板,看中了这里便宜的地皮,于是买了村子东边的一块地兴建起酒吧和赌场,一开始并没有人去光顾,后来,一个年轻人按捺不住好奇心,进入赌场呆了三天三夜,第四天怀揣着五万块钱兴奋地奔了出来。
那个凭借赌博发家致富的年轻人很快娶到了年轻漂亮的妻子,并离开村子做起了小本生意,日子过得极其滋润。
这件事迅速传遍了整个福安村,蠢蠢欲动,梦想一夜致富的人们开始频繁地进入赌场与酒吧,时间一长,谢老板的生意越来越好,而产生的问题也越来越严重。
“自从你离开村子里之后,这里早就不是从前的福安村啦,那位谢老板见钱眼开,弄得整个村子里的年轻人们好吃懒做,欠下了一屁股赌债,如今,我的孙子阿强不争气,被那位谢老板追讨赌债,不敢回来,亦宸啊,我老了,管不动了,这件事你要是不出手,福安村怕是要继续乌烟瘴气下去了。”宋爷爷心情沉重地叹着气回去了。
夜色已深,单亦宸躺在床上翻着书页,神情专注。
倪筱尔从外面回来,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他瞥了她一眼,故意装傻,“去哪儿?”
倪筱尔冲他做了个鬼脸,“切,我都出去打听清楚了,阿强欠谢老板三十万,那位谢老板住在村子东边的别墅里,自家养着数十来个打手,不过据说他挺怕老婆的,跟着你去,说不定我能派上用场呢。”
宋爷爷亲自来求他办事,他怎么可能会拂宋爷爷的面子,再说福安村是他自小长大的地方,单亦宸绝对不会容忍其他外人破坏这里的美好。
倪筱尔才不管单亦宸的表情,径自低头翻找着衣服,“明天穿什么衣服比较方便行动呢?”
一本杂志被扔到她脑袋上,痛得她捂住脑袋愤恨地盯着单亦宸。
“睡觉!”他不置可否地笑笑,将她拉上床。
村子东头的谢宅是整个福安村守卫最森严的地方,倪筱尔跟在单亦宸后面,一人高的芦苇丛刚好隐匿了他们的身形,隔着茂密的芦苇,隐约能看到持枪在别墅四周走动巡视的打手们,而谢宅的外围墙建得足足有四五米高,像个铜墙铁壁,防护工作做得滴水不漏。
倪筱尔咂舌,“一个商人居然养了一群看家护院的,也太嚣张了。”
“只怕不是普通商人。”单亦宸沉声道,现在看来这位谢老板不仅开酒吧,赌场,放高利贷,甚至有走私军火的嫌疑,这些打手们手里拿的枪可都是德国mp5冲锋枪,一个商人究竟从哪里得到这些枪的?
他沉吟片刻,回头看向倪筱尔,“你先回去帮我告诉宋爷爷,叫他不要轻举妄动。”
“那你呢?”
“我在这里观察一会儿地形就回去。”
倪筱尔点点头,矮身悄悄回去,快到村口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不对劲,顿时气得跺脚,又中计了,他分明是想把自己支开!
她潜回去,单亦宸早已不见了踪迹,而谢老板宅子外的那群打手居然增加了足足一倍有余,密密麻麻地站成一圈戒备地对峙着外面的动静。
即使再担忧,她也知道这时候进去,无疑是为单亦宸添麻烦,如今之计,就是回去等消息。
空旷的谢宅里,谢老板正抱着娇妻调笑,一个打手进来耳语几句,他脸色一变,忽然笑了起来,“都两三年了,福安村还没人有胆子敢惹到我头上来,带他进来。”
坐在他膝盖上的女人十指丹蔻嫣红如血,正拈着颗葡萄喂进谢老板嘴里,听闻有外人闯入,忍不住好奇地睁大了一双秋水眸子,看向门口。
一群人拿枪指着一个年轻的男人,缓缓走进来。
从看到那年轻男人的第一眼开始,女人的心就颤抖了一下。
说来也怪,明明是俘虏,可他的气质却凛冽得叫人不敢小瞧他,那份倨傲与高贵将屋子里所有人的气势都压了下去。
这是个能震住场子的男人。
谢老板上下打量了单亦宸一眼,暗暗心惊:福安村什么时候多了这一号人物,他居然没听说过?
而单亦宸也仔细打量了一眼谢老板,一个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人,眉宇间一道淡淡的刀疤平添了几分阴森,身材中等,倒是他身边的女人,美目盼兮,一双眸子跟会说话似的,波光流转之间叫人忍不住为之心动。
谢老板压住心惊,挥退一众下属,绕着单亦宸走了两圈,“为何在我宅子外出现?难道不知道我这里不许陌生人转悠?”
单亦宸不卑不亢回答:“我是来替阿强求情的,他的三十万能否推迟还款的期限?”
谢老板挑眉,“推迟还也无不可,不过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呢?”
“我的阿强的表哥,不希望宋爷爷为阿强伤心,只要你答应我再宽限一些时日,我可以帮你做事。”
谢老板潜意识里想要拒绝,身边留一个这样的男人,无疑是给自己培养一个对手,更何况,他是个陌生人,不得不引人怀疑动机。
正打算拒绝,身边的美艳女人说话了,“你真的愿意帮谢老板做事?”声音柔媚动听,叫人心痒痒的。
单亦宸目不斜视,“是。”
“好,那么你今日便留下吧。”女人自作主张地拍板定案,回头扫了谢老板一眼,柔情无限,“我不会连这点事都做不了主吧?”
谢老板果然无奈地摇摇头,“只要你喜欢就好。”
单亦宸不动声色地低下头,看来村中传闻说谢老板惧内,果然的真的。
留在这里倒无所谓,只是担心倪筱尔那傻丫头一个人留在家里胡思乱想,然而单亦宸打算摸清谢老板的背景,如今的形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个叫做军子的男人将单亦宸带到别墅后院的一个隔间,“这里以后就是你住的地方了。”同样的隔间还有许多,单亦宸将行李放下,坦然地迎向各种射过来的不明目光,有人低声“嗤笑”了一声,“听说了吗,这小白脸能进谢宅,是夫人的意思。”
顿时有鄙视有羡慕的目光看过来,单亦宸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却未曾细想。
夜半时分,有人悄悄来到隔间里,敲了敲单亦宸的门,“阿辰,你随我来。”
单亦宸洗了吧脸,冷静了一下思维,跟着来人绕过别墅,来到后花园里。
树影婆娑,月亮隐匿到了乌云背后,四周除了沉沉的风,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单亦宸淡淡道:“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那人嘿嘿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真是有福气!咱们许多兄弟来了有两三年了,盼都盼不来的运气!好好干!”说着,挤了挤眼睛,嘻嘻笑着退了出去。
他警惕地扫了四周一眼,立即发现了花丛里一角隐约出现的白色纱裙。
单亦宸心中一动,轻轻上前,正巧斜躺在一张躺椅上的女人翻过身来,与他四目相对。
她身上只穿着轻薄的一层白纱,天气热,露出了大片的玉色肌肤,婀娜的身段在白纱里若隐若现,再衬上乌黑的发,的确十分引人遐想。
单亦宸垂下头,“夫人找我?”
谢夫人娇笑一声,缓缓坐起来,娇滴滴道:“怎么这么见外?既然进了谢宅,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把头抬起来,让我仔细瞧一瞧。”
白天的时候,因为有谢老板在,她只来得及扫了两眼,如今再仔细打量一番,谢夫人顿时心里欢喜起来,果然是个难见的美男子,她一直觉得谢老板算是福安村里长相帅气的,如今单亦宸跟他一比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单亦宸不习惯被一个女人直勾勾盯着瞧,顿时别过脸,脸色冷淡地道:“夫人叫我来,就只是要看看我?”
谢夫人掩嘴一笑,“你真逗,我叫你来,其实是想问问你,以后愿不愿意跟在我身边,做我的私人保镖?”
她双手似有若无地拂过单亦宸的肩膀,绕着他轻轻走了一圈,“你也知道,我先生因为生意做得大,得罪了不少人,他平常又总是没空,我害怕被人报复,整日不敢出门,只要你愿意做我保镖,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了。”
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开出的筹码不够吸引人,她又笑道:“你表弟阿强的那笔三十万欠款,或许我也可以叫我先生跟他一笔勾销。”
单亦宸忍住要躲开她手的反感,淡淡一笑,“既然夫人看得起,我自然愿意。”
谢夫人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顿时欣喜得眼睛发光,“真的吗?既然这样,你明天带我出去走走吧,我呆在家里可快闷死了。”
她其实年纪不大,虽然浓妆艳抹,可是仍旧能从眼睛里看到一抹稚气,此时笑起来时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竟令单亦宸想起了倪筱尔的天真可爱。
他摇了摇头,暗自嘲笑自己,才跟倪筱尔分开多久,居然现在就开始想念她了。
从花园里回来,隔间里住的其他人显然没想到谢夫人居然这么快就让他回来了,个个诧异不已。
其中一个忍不住好奇心,碰了碰他,“兄弟,夫人没留下你吗?”
“难道夫人留下过你?”他淡淡反问。
那人讪笑了一声,“就我这副长相,就算自己想要留下,也没资格啊,咱们这里,除了谢先生,还真就你在长相上跟夫人般配了。”
这位谢夫人明明是谢老板的妻子,只是这里的打手为何人人提起她,都一副暧昧不屑的样子?
单亦宸心里的疑惑更加浓了,见大家都不愿意透露缘由,便也懒得问,既来之则安之,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精神,明日再探查一切。
单亦宸一夜未归,倪筱尔也一夜未睡,她卷着被子走到窗前,看着村子的那栋最高的建筑——谢宅发呆。
单亦宸的身手,不可能这么快被抓到,除非是他自己悄悄潜进去,否则不会这么悄无声息一点消息都没有。
既然她没法探听到他的消息,不如明日去谢老板开的酒吧逛逛,兴许能够知道一星半点的传闻。
“单亦宸,你千万不能有事。”她喃喃自语,对着窗外的星星暗自许愿。谢老板的生意做得很大,从他豪华得堪比总统府的房子就能看出来,光凭福安村里的酒吧和赌场是不可能挣下这么多钱的。
从墙上挂的油画到柜子上摆放的花瓶,全部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就连一个小小的烟灰缸,也是清朝的遗物。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垂着眸子淡淡道:“夫人找我有事?”
谢夫人似乎刚睡醒,声音里还带着未醒的慵懒,“别叫我夫人夫人的,我叫云芷,以后你叫我名字就行了,对了,你陪我出去逛逛吧,正好买些东西回来。”
脚步才动,一个小弟悄悄进来,嫉妒的目光扫了单亦宸一眼,随即附在云芷耳边嘀咕了几句,云芷脸色不变,浅浅一笑,“这件事以后再说。”
小弟犹豫了一下,见云芷不理他自顾自整理着衣着,只好慢慢退下。
云芷说的逛逛,当然不是在福安村里。
距离福安村最近的一个地方叫做济北镇,是南来北往的背包客们最喜欢停驻的地方,这里风景迷人,商业发达,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在济北,随处可见浑身肮脏的乞丐,蓬头垢面的背包客,以及搂着情妇出行的啤酒肚老板,和冲着珠宝玉石的名气慕名前来的阔太太们。
车子一路飞驰,后座的云芷逗着怀里的吉娃娃,单亦宸坐在司机旁边闭目养神,脑海里则飞快地运转,最近这两天,谢老板肯定派人将自己的底细摸了一遍,去谢家之前,他早已电话通知重央将自己的身份背景改了一遍,而村子里的村民们也在他的部署下守口如瓶,现在他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倪筱尔,她还在村子里等自己,看来要让重央来这里接她回去了。
“奇奇,咱们到啦。”云芷拨动着怀里小狗的脑袋,心情愉悦地下了车,进了一家大型珠宝店。
经理热情地迎上来,“谢夫人,您上次要的那条项链我已经叫人送到府上了,这次看上什么,我立马叫人也给您送过去!”
“我就是出来透透气,顺便逛逛。”云芷头也不抬,随意回答。
经理点头哈腰地跟在后面,见单亦宸紧随着云芷,顿时谄媚地献上笑容,“这位先生,您要不要喝杯茶?”
“不用了,我跟着夫人就好。”单亦宸淡淡地从他身边穿过,站到了云芷身边。
似乎心情很好,云芷含笑看了单亦宸一眼,进了vip客户展厅。
巨大的圆形展厅内,展示的全都是新进的珠宝,云芷随意转悠了一圈,拿起一个钻石耳坠戴上,偏过头问单亦宸,“好不好看?”
璀璨的珠宝映着她洁白如雪的肌肤更加美丽,再加上她俏皮的表情,竟有几分像极了倪筱尔。
眼中的柔情一闪即逝,他面无表情:“夫人喜欢就好。”
云芷扫了他一眼,嗔怪道:“真是个木头。”见单亦宸始终不发表任何评论,顿时也没了逛下去的心思,进了休息室开始一心一意地逗着怀里的狗狗,直到经理过来递给她一本账簿,“这是这个月谢老板买的其他珠宝,夫人请过目。”
云芷扫了几眼,就笑了,“刘经理,以后这些就不用给我看了,我先生爱买哪些珠宝,爱买给谁戴,都是他自己的事情,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了。”
“是是是。”刘经理疑惑地看了云芷一眼,唯唯诺诺地答应。
大老远地来到这里,云芷却什么都没买,她恹恹地上车,也早没了去之前的那份心思,闷闷地呆了一会儿之后,云芷忽然开口道:“你说,一个男人,嘴上说爱的是你,可是身体永远都在出轨,这样的男人,值得真心对待吗?”
似乎知道单亦宸不会回答,她自嘲地笑了笑,“也对,我问你做什么,你又不是他。”
回到家,谢老板依旧没有回来,可是客厅中却有一大束开得正艳的玫瑰。
“夫人,老大说晚上有事,回不来了,这花是老大送给你的,希望你消消气。”还是早上来禀报事情的那个小弟,低着头跟云芷汇报。
云芷摸着花瓣,莞尔一笑,“没关系,让他忙吧,回头告诉他,就说这花我很喜欢。”
小弟答应了一声,默默退下,经过单亦宸身边时,给了他一个眼色。
花园里,小弟点上一支烟,狠狠抽了两口,从口袋里掏出了厚厚的一摞钞票,“这个你拿去。”
见单亦宸没有接,小弟笑了,吊稍眉显得有些猥琐,“不至于这么古板吧,行个方便,你赚了钱,我又得了美人,一举两得嘛。”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单亦宸冷冷道。
小弟诧异地打量了他一眼,见他不耐烦地转身想走,立刻拽住了他,“唉你别走啊,行了,看你是新来的,我就跟你说白了吧,你今晚跟我换一下岗,让我也去跟那个叫云芷的女人亲热亲热行不行?按理说有福同享,你小子这两天趁着谢老板不在揩了多少油你心里知道,我呢,也不求多,就一夜,帮帮忙换个班行不行?”
他一边说一边将钞票塞进单亦宸手里,嘿嘿笑着拉了拉裤腰带,“我知道你小子肯定中了那女人的美人计,舍不得上她,不过你也不想想,兄弟们为啥这么惦记着这女人?还不是因为她平常对着男人搔首弄姿惹来的,又不是什么良家妇女,要是,人家谢老板也不会三天两头出去找别的女人却不动她了,你说是吧。”
见单亦宸没有开口,小弟满意地转身回屋了,心里得意得不行,就知道这小子见钱眼开。
夜深了,谢宅——
一个黑黢黢的影子悄悄爬上一株大树,借着树杆攀爬到了隔壁的窗台上,他一跃而下,轻轻打开了窗户,一个翻滚钻进了屋子里。
黑影站了起来,朝床的方向摸去,木质地板在他的脚下发出“吱呀”的声音,听到床上那人均匀的呼吸声,他兴奋地摩拳擦掌,低声淫笑,“小美人儿,今天也该让老子爽一爽!”
几乎连想都没想,他就一个饿狼扑食朝床上的人扑了上去,一边掀开对方的被子胡乱摸着,一边解开自己的裤腰带,急不可耐就要冲锋陷阵。
床上那人一声闷哼,继而响起一声怒吼,紧接着,卧室的灯亮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那人的脑袋。
双方看清了对方的脸之后,同时愣住了。
小弟两腿一颤,“扑通”跪下了,“大……大哥……”
谢老板睡衣的扣子被扒得只剩下了两颗,虽然狼狈但脸上阴冷的表情十分可怖。
没多久的功夫,听到动静的其余打手们也一起赶了过来,一见眼前这个阵势顿时都愣住了。
小弟磕头如捣蒜,“大哥我错了!饶了我吧大哥!小弟下次再也不敢了!”
寂静的空气中,谁也不敢替小弟求情,枪口上保险栓的声音轻轻地摩擦出声音,就在谢老板怒不可遏地想要毙掉小弟时,一声轻柔的声音响了起来,“放了他吧。”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云芷从另一个房间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神色冷淡的单亦宸。
小弟悔得心都碎了,明知道是单亦宸出卖了他,却顾不得这一切,连滚带爬地赶到云芷的面前,痛哭流涕,“夫人都怪我一时鬼迷心窍,救救我夫人!”他情知谢老板手段毒辣,落在他手里一定非死即残,唯有寄希望于云芷,盼望着她能说几句话拯救自己。
谢老板阴沉着脸收起枪,小弟这次确实在众人面前折损了他的颜面,然而即使他心里再恨再气,为了一个女人杀掉跟随自己这么多年的兄弟,未免伤了其他兄弟的心,因此颇有些骑虎难下。
云芷叫停,他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却听得云芷又轻声加了一句,“免了他的死是看在这么多年他跟随你的份儿上,可是桓哥,你舍不得你的属下受罪,难道你就舍得我受罪?我要是家里的一个佣人也就罢了,忍气吞声这日子还能过,如今我这谢夫人怕是名不副实,说出去惹人笑了。”
谢桓脸色再次一沉,云芷说得没错,如果一点教训都不给,还怎么竖立威严?云芷是他谢桓的妻子,他们尚且如此放肆,可见平时心中一点都没将他这个老大放在眼里。
杀鸡,给猴看。
小弟敏锐地察觉到谢桓的眼神变了,顿时咬牙朝窗户跳去,半路上被两个人同时拽了回来,寒光一闪,一条手臂飞了出去,小弟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拖下去!”谢桓怒道。
至此为止,闹剧终于收场。
单亦宸转身要走,被云芷一把拉住袖子,“你先等等。”
月光下,谢桓的目光停留在云芷的动作上,眼神中出现一抹复杂的神色,“云芷,这次是我的疏忽,以后我会加派人手保护你。”
“不用了,你的那些人我都信不过,我只信阿辰一个。”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嫣然一笑,“谢老板,既然观众都走了,你就别装心疼了,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你也知道不是吗?”
谢桓示意单亦宸先出去,随后一把搂住云芷,“你先消消气,我保证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至于阿辰,我会好好奖励他的。”
云芷并没有因为谢桓的安慰而高兴起来,她太了解谢桓了,尽管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情,可他仍旧半信半疑。
或许在他的心里,会认为是她先勾引了小弟再栽赃陷害的。
她仰起头看向谢桓,“你为什么不信我?”
谢桓勉强一笑,“我怎么会不信你呢,云芷,你别多想了。”
安慰了她半天,谢桓走出来,冷着脸将军子叫来,“盯着夫人跟阿辰,一有什么情况就立刻告诉我。”
抬头看向那幢还亮着灯的小楼,谢桓眼中出现了一丝讥讽,不是他不相信云芷,而是这世上的女人,本就不值得被相信。
“筱尔,这边两罐生啤!”杜东敲了敲桌子,在一片闹哄哄的音乐中把倪筱尔给指使得晕头转向。
“哦,来了来了!”倪筱尔喘了口气,端起两大罐玻璃杯装的啤酒避开群魔乱舞的客人,朝杜东指定的吧台飞奔过去。
本以为进了这家谢老板开的蓝调酒吧,一切都会顺利起来,谁知道被人白白使唤了两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就连谢老板也没出现过,倪筱尔不禁怀疑自己的判断力是不是出现了错误,难道说她真的还要在这酒吧里一直做下去?
杜东喝了口酒,漫不经心地敲着桌子,一旁的酒保笑嘻嘻给他上酒,“二哥,你不是一直都觉得老大这间酒吧特别无聊特别低俗吗,还吩咐说以后有关酒吧的事儿一概不要找你,怎么这几天有空呆在这儿了?”
杜东斜了他一眼,扔了一颗花生米过去,恰恰砸在酒保的鼻子上,“多嘴!”目光则眨也不眨地盯着倪筱尔。
杜东确实不插手酒吧的生意,两天前纯粹是因为心血来潮,带了几个兄弟一起来喝酒,醉醺醺地去洗手间时,刚好就那么巧碰上了倪筱尔。
“喂,这里是女洗手间。”彼时,她正站在水池前洗手,被突然闯进来的杜东吓了一跳之后,义正言辞地指着隔壁的方向告知。
他虽然喝醉了,但仍旧看出了对方身上穿的是酒吧里侍应生的制服,顿时眯了眯眼睛,什么时候蓝调多出了一位这么漂亮的女侍应生,他竟然不知道?
不过混沌的大脑并没来得及让他多加思考,他趴在女洗手台上吐得一塌糊涂,醉的不省人事。
等他恢复意识醒来时,发现自己浑身**躺在一张床上,身边陪伴的是街头有名的流莺若水。
“我怎么会在这里?”杜东捂住疼痛的额头,起身穿衬衣。
若水娇滴滴地攀上去,“杜大哥你忘了,昨天是你妹妹嘱托我带你回家的。”
妹妹?他杜东自打出生就是独生子,这么多年来孑然一身连个亲戚都没有,哪儿冒出来的妹妹?
犀利的目光看向若水,这女人出了名的勾人,不会是她趁自己喝醉了,强行把自己捡回来的吧?
若水急了,“就是你那位在蓝调当侍应生的妹妹呀,她扶着你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我招揽生意,就让我带你回去照顾一晚上。”
杜东瞬间想起来了,女洗手间里的那位侍应生。
她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把自己随随便便交给一个妓女带回家!
再回到酒吧里时,那位胆大妄为的女侍应生正在勤勤恳恳地工作,娇小的个子端着超大的啤酒杯穿梭在人群中,不施脂粉的脸上永远带着单纯的微笑,似乎有些累了,她靠在吧台旁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凌乱的发梢贴在脸颊旁,清丽柔弱。
杜东平静了二十多年的心脏忽然急剧地跳动了起来,一声又一声,猛烈地挡都挡不住。
他找了个属下含糊地问了一下这种症状是什么原因,那属下贼笑了半天回答曰“一见钟情”。
换做以前,他一定狠狠一巴掌过去顺便骂一句,“一见钟情个鸟!”
然而现在,他确信是有这回鸟事的,譬如这个谜一样突然出现在蓝调的倪筱尔。
“二哥,大哥说了,蓝调无论出现任何陌生人,都要把底细查清楚。”一旁的小喽啰生怕杜东的眼神太过热烈以至于忘记了老大的吩咐,在一旁小声嘀咕。
杜东笑了笑,随即一脚将他踢开,“滚开,这件事我自有主张。”
一个女人,能有什么来头?就算她真有什么来头,他杜东也不会放在心上,他既然敢喜欢人家,就一定会将她弄到手。
因此这两天,他就驻扎在了蓝调酒吧,专程盯着倪筱尔工作。
倪筱尔自然是不知道杜东的心思的,但是她能察觉到杜东那炙热眼神的追随,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拉住送酒的小妹悄声问道:“我看大家好像都挺听这位杜先生的话的,可是这酒吧不是谢老板的吗?”
“听说以前杜先生救过谢老板的命,后来谢老板就把杜先生视为兄弟了,这酒吧的生意是他们两个一起经营的。”
原来是这样。
倪筱尔低头思忖着,既然谢桓不出现,不如从杜东这里寻找突破口?
“找别人打听我做什么?有什么疑问怎么不亲自问我?”耳畔忽然传来湿润的气息,倪筱尔吓了一跳,杜东不知道什么时候正俯身看着自己,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不知道刚刚的对话他听进去了多少,倪筱尔迅速转移话题,“杜先生,我又没有得罪你,你为什么处处跟我过不去?
杜东没来之前,自己每天可以偷懒三个小时,杜东来了之后,连三分钟闲下来的时间都没有。
“你误会了,我是想报答上回醉酒的事情,要不是你,我可能就露宿街头了。”任谁都听得出来,这话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倪筱尔故意装傻,“杜先生,举手之劳而已,要是可以的话,杜先生能不能将我引荐给谢老板?”
他眸子一眯,笑了,“怎么,才来几天就不安分了,想要爬到我大哥身边?”
“人往高处走,我也不例外。”
他脸色不善地盯着她,良久,才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没过多久的功夫,有人过来招呼了一声,“筱尔,二哥说让你以后去楼上工作。”
一般的客人去不了楼上,去楼上工作不但待遇很好,机会好的话,还能被谢老板或者杜东看上。
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工作被一个初来乍到的倪筱尔给夺走了,羡慕嫉妒的眼神围剿着倪筱尔,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就连一向跟她关系不错的端酒小妹也不理她了。
倪筱尔自然知道大家不满,可是为了能将一个好不容易上位的酒吧小妹的角色演好,她硬是挤出了灿烂的笑容,喜滋滋地朝楼上走去。
“你瞧瞧她这德性,跟一头开屏的孔雀似的,得意忘形了呢。”
“算了吧,人家有手段,不是咱们能比得上的,你看看杜先生有多喜欢她……”一片闲言碎语中,倪筱尔昂着头,倒真的像头趾高气昂的孔雀。
谢桓站在屋子里看了两眼,放下窗帘瞥了杜东一眼,“这么久没找女朋友,眼光下降成这样了,一个见钱眼开的势力女人值得你这样?”
杜东挑了挑眉,说到挑女人的眼光,他自认比谢桓好太多,不过他懂得审时度势,因为云芷那女人跟谢桓闹矛盾未免太不值得。
“各花入各眼,我就是看中了她那股骄傲劲儿。”他剥了瓣橘子扔进嘴里,“三天后有批货到济北,打算什么时候去接?”
“先缓一缓。”谢桓皱眉,“最近福安村出现了几个身份不明的人,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他想起云芷身边那个沉默寡言的阿辰,虽然之前找人查过,确实是阿强的表哥,但他仍旧不能放心,做他这种生意的,一开始就将脑袋别在了裤腰上,一次疏漏就有可能要了他的小命。
“也好,那我就逍遥两天。”他笑着将橘子皮扔了出去,正中从窗外走过的倪筱尔身上。
“喂,傻站着干什么?进来!”杜东喊了一声。
倪筱尔慢吞吞地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中间沙发上的阴郁男人,顿时心中一跳。
谢老板出现了,她终于能够接近他们身边找到单亦宸的消息了。
或许是倪筱尔搁在谢桓身上的目光太久,杜东有些不悦,他偏过头用商量的语气跟谢桓说道:“你刚刚不是说很忙吗,那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谢桓自然知道杜东这是想泡妹子呢,嫌自己在这里碍事,顿时拍了拍杜东的肩膀,站起来往外走。
倪筱尔心里苦苦挣扎着,此时他一走,下次再见到他不知会是什么时候,她不能一直呆在蓝调耽误时间,更何况杜东对她虎视眈眈,迟早都免不了撕破脸。
于是,倪筱尔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就在谢桓与她擦肩而过时,倪筱尔忽然抓住了谢桓的手,没错,在杜东的眼皮子底下,抓住了谢桓的手!
谢桓愣住了,杜东愣住了,空气凝结了。
而倪筱尔,则扑进了谢桓的怀抱。
“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我?那一夜在河滩旁,你忘了你对我许下的承诺吗?”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谢桓呆若木鸡,而杜东则怒不可遏,“筱尔,你在胡闹什么?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倪筱尔的心悬在半空,成与不成,就看谢桓的态度了。
空气紧张得快要爆炸,就在杜东要上前将倪筱尔拉走时,谢桓说话了,“东子,这个女人,让给我吧。”
杜东惊呆了,“大哥你说什么?”
谢桓的身边从来不缺女人,而此时,他竟然跟自己讨要一个女人!
杜东冷冷笑了,“大哥现在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别忘了,这个女人可是我先看上的,就算是兄弟,也不能这么不仗义吧。”
谢桓似乎不愿多说,只是强硬道:“蓝调有那么多女人,你随便挑,唯独这一个,我要定了。”他拉着倪筱尔走了出去,门重重地关上。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听到里面传来酒瓶杂碎的声音,谢桓没有回头,却冷笑了一声,“你好大的本事,居然能引得我与东子反目。”
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倪筱尔浑身紧张到极点,就等着谢桓爆发的那一刻。
谁知道,他只是回头盯着她,冷冷道:“河滩那一晚之后,你为什么消失了?”
倪筱尔低下头,默默道:“你不是有妻子了吗?”心里则叫苦不迭,天知道某年某月在河滩上跟他有过一夜情的那女人是谁?她只是上回从邻居的嘴里听八卦听出来的,说那位邻居的外房哑巴侄女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跟谢桓发生了点什么,事后就离开了,而谢桓却一直在找那女人。
不知道那女人的长相,不知道那女人的姓名,却一直都在找对方,那会儿倪筱尔就在想,这位谢老板一定是爱上对方了。
所以她才有胆子借着那女人的名义在这里招摇撞骗,没想到居然阴差阳错撞上了。
“跟我一起回去。”谢老板开口说道。
倪筱尔迟疑道:“可是你妻子……”
“我会应付。”他不由分说地打断她的顾虑。
也罢,既然谢桓一定要将她带回家去,那她只能乖乖跟着去了,倪筱尔心中既紧张又兴奋,单亦宸一定不会想到她会出现吧,她低着头偷笑,压根就没发现一直平稳行驶的车子停了下来。
车门被打开,倪筱尔被一个男人给拉下了车,猝不及防地,她跌入了那人的怀里,紧接着,传来谢桓的怒吼,“东子,你想造反吗?”
倪筱尔这才看清,来的居然是杜东!
来的不仅是他,还有他的一群属下,每人骑着一辆机车,团团将车子围住,杀气腾腾地盯着中间的谢桓,只等杜东一声令下就动手。
杜东冷笑了一声,“大哥,你的命是我救的,我现在收回的话,想必也不晚吧。”
倪筱尔被挟持在杜东怀里,有些哭笑不得,眼看着就能上谢家了,这杜东不知道是发了哪门子疯,居然为了她敢跟谢桓叫板!
谢桓脸色一冷,“东子,你真要为了一个女人跟我动手的话,我只当没有你这个兄弟。”
“我呸!你少跟我拽大道理!酒吧,赌场,所有的生意都是你一手遮天,我没半句怨言,现在一个女人你也不肯让给我,你早就没把我当兄弟了!”
杜东越说越怒,自从当年救了谢桓之后,他一直以为身为二当家,起码他能把持一半的生意,谁知道谢桓一句“你不适合生意场上”就将他推出了圈子,他安慰自己最起码当个逍遥自在的甩手掌柜也不错,只是近些年谢桓的势力越来越大,手底下的一群小弟也越来越不把自己的属下放在眼里。
上个月自己的一个属下被谢桓的小弟打得住进医院,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可他硬是半句话没吭声,杜东以为,不争不抢起码也能保有一番尊严。
然而现在看来,谢桓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谢桓盯着他,眉宇间的刀疤在刘海的遮掩下若隐若现,他叹了口气,“你真要跟我闹?”
杜东怒极反笑,“不是要跟你闹,是要跟你好好算一下这些年的老账。”他不耐烦再跟他说下去,挥了挥手,包围圈顿时缩小,杀机一触即发。
谢桓扶着车顶若有所思地盯着倪筱尔,似乎在做最后的权衡。
倪筱尔知道,她已经倒向了谢桓,绝不能再落入杜东的手里,万一他们有再和好的一天,最后倒霉的一定是自己。
“杜先生,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我来蓝调,也是为了能够再见到谢桓一眼,你不要怪他,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倪筱尔挤出了两滴眼泪,顺便憋出了几句台词,她不指望谢桓会因此而感动,但她希望至少谢桓能够坚定一下与杜东对峙的决心。
果然,谢桓目光一沉,眼中的犹豫一扫而光。
“东子,你自找的。”他闭上眼睛,四周忽然传来几声刺耳的刹车声,轮胎与地面尖锐的摩擦令杜东警惕地掏出腰间的枪。
密密麻麻的枪口对准了杜东和他的属下,一大群人包围了住了杜东。
“用我一条命,换你跟你所有兄弟的命,很值。”谢桓微微一笑,阴郁的表情淡了不少。
杜东环住倪筱尔的手渐渐松了,是了,在福安村乃至几倍,谢桓才是真正的老大,无论他救了谢桓多少次,也绝不可能撼动谢桓丝毫的地位。
他神色复杂地瞥了一眼倪筱尔,收起枪,走出了包围圈。
人群很快如潮水般散去,谢桓高声加了一句,“我等着你来跟我认错。”
倪筱尔心事重重地上了车,一场虚惊,谁也没有受伤,可是她仍旧担忧单亦宸的处境,这群人都是在刀尖上行走的,言语不和随时都能拔枪动刀,她想起他身上的那些伤,恨不能能够长一双翅膀飞到他身旁。
熟悉的谢家别墅出现在她眼前,四米高的围墙下,齐刷刷站了一排跟谢桓问好的打手。
倪筱尔压抑住心中的紧张,跟随在谢桓身后,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亦宸,我来了,你还好吗?
大厅里,一个美丽的女人披着一件白色的披肩,如一朵绽放的木芙蓉,清幽淡雅地等候着谢桓。
她早就从佣人的嘴里听说了,谢桓带了个漂亮的女孩儿回来。
跟他结婚三年,他口口声声说着爱她,可却从不碰她,而外面的女人却一直没有断过,云芷一直都在等着其他女人登堂入室的日子,如今看来,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快了一些。
谢桓在门口站定,倪筱尔探出头来看了大厅里的云芷一眼,惊讶于她的美丽,见云芷的目光看向自己,忍不住绽放了一抹灿烂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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