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愠怒的声音从场中最为高处的席位传来。
那里,一袭紫金长袍,亦是中年的男子甩开了他的珠帘,怒视着先前那倨傲的牧家中年男子。
“你可知这画是何人所挥笔?妄用逆瞳,妄勘他道,不顾性命。”那衣着紫金长袍的男子愤怒的伸出手指,指着那原本倨傲的牧家家主,“你!若非我兄长留下的替命珠,你已经死了;若非此画,不过沾染道意一丝,你也已经死了。你死了,你对得住我的妹妹吗?”
牧家家主沉默着,席位中无数人沉默着,他们绝大多数人,已然猜到了愤怒者的身份,他们低着头颅,低着眉宇。
“花家招待不周,惹王上生气,是花家之过,老朽在此,赔罪了。”有沧桑的声音从极远处来,却响彻在会场中。
王上?大陆只有一个王上,至少目前是这样。
从头到尾安然自在的书生却是一凛。
“前辈,不干你花家事,是牧某不自量力。但是,牧某听王上的意思,似乎是知晓这画是何人而作,牧某,请,王上告知。”倨傲的中年男子的声音似乎变得嘶哑,他重重的咬下“不自量力”四个字,而那两行血泪,也终究还是滴落在了地上,激起灵气的涟漪。
没有诸人想象中的疾风暴雨,身披紫金长袍的王出奇的沉默了,他缓缓收回了因愤怒而伸出的手指。
“我,大概懂了,但我不后悔!”中年男子高昂着头,但再不复先前的倨傲。
“我是修士,然后才是牧家的家主,我追逐道,我想纵梦长歌,我要无所畏惧,我要无所匹敌,我要如神皇一般,如我的祖辈一般,如你的兄长一般。”
“我用逆瞳观画,想要循其源,是因为我不服,我以为普天之下,能以一缕道意杀我者无!”他将他女儿手中的玉珠碎片一枚一枚的放在手心里。“但我还是死了,只是被替了一劫而已。”他的语气近乎绝望。
他痴然的看着那副书画:“书画不过短短一尺,那股道意也不过一丝,却是抵过了我这一生所有的道。”
“我曾想过将牧家,将这大陆苍生背在身上的。现在看来,不过是流萤见月罢了。”他嗤然一笑,颓然瘫坐在席位的椅子上,如脱枝的叶。
衣着紫金长袍的男子走时的眼神是黯然的,是由衷的失落。
满座哗然。他们已经预见到了,这拍卖会中牧家家主受重创反噬的消息必然如狂风,扫过大陆的每个角落。
七号席位的包厢中
书生再沏了一壶茶。
“他的道心碎了。”
“用逆瞳妄图据意循源,拼落得如此下场,只为了看一眼师父的“道”。”书生摇了摇头。
“那他还能恢复吗?”少年灵动的眸凝望着那颓然的男子。
书生一改平时的慵散,用无比严肃语气的对着少年:“修道一途,最为重要的不是修行的速度,更不是你突破瓶颈的速度,而是所行所走,是你脚下修行路的根基,是你的“道”!你要记住,像他这般,修行顺风顺水,自负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只是为了争一口气,便铤而走险,逆天行事,一睹他人之道,将自己的道心崩碎的完完全全,甚至差点搭上自己的性命,这样的选择是最为愚昧的。”
“至于未来,要么他就如秋之叶,一日不如一日,直到变成凡人,要么他便如火中之凤,涅槃而生,直接破去坎离的天堑。”书生将沏好的茶均匀的倾倒在面前的茶杯中,轻啜一口。
“道心,真的脆弱到了这个程度了吗?他只是看了师父的道一眼啊。”少年的眸中几乎看不到波动。
但书生知道他怀着失落。
“永安啊,如果他看到的道是那种他自信能够跨越的山峰,那他只会如先前般倨傲;可如果他看到的道是那种他要历经磨砺,拼去全力才能攀登的山峰,那他会凝重,会奋勉;可如果他看到的山峰是超出他认知的存在,甚至是他用尽全力都难以看见的,那他只会恐惧,只会如现在这般,颓然。”
“那他为什么不试着去攀登呢,能不能爬上去还是两说,只是无法理解,便失去了修道的信念,这算什么?就算是只能挣扎在山脚,可至少你能够直视这座高山,努力攀登过这高山。他这样的修道,算什么修道!修士的人生,不正是为了自己走出心中要的道吗?至于会在哪里停下,你只要走下去就可以了,你何必顾虑这么多呢?”少年的语气中带着愤怒,但他压抑着,尽力用着平常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些极其压抑的咆哮。
书生讶异着少年说出的这番话,但他很快笑了起来,那笑是带着真正的愉悦与轻快。
“那你可要努力的走你自己的道啊!”
拍卖会中,那幅画卷已然被绮丽的仙子缓缓阖上。
“场中因为临时出了些事故,我们拍卖会决定放弃拍卖这幅画卷,为了表示对牧家的歉意,这幅画卷将无偿赠送给牧家家主,牧云道友。”绮丽仙子尴尬一笑。
场中再度哗然。
“他强行以秘术窥探画中之道的本源,遭到反噬,怪的了何人?凭什么要将此画附赠与他?”
“修道一途,哪容得半点马虎,一切选择自是自做自得,他受反噬,关拍卖会何事?凭什么将此画拱手相让。”
可任凭场中人如何不甘,如何喧哗,那副画卷终究还是递到了牧家家主,牧云的面前。
“那小女子,还是谢过花家了。”
在他的女儿牧如儿凄然的笑意下,颓然的牧云始终没有抬起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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