橒凩玚听着帐外北辰的脚步声渐渐走远,这才放心的离开了帐口。
他的帐子里只有一张床,用屏布与书台隔开,橒凩玚绕过屏布进去,便看见沧柃失魂落魄地坐在床榻上,她的神情有些奇怪,不似方才那样茫然,但却变得小心翼翼,目光总是受惊了一样慌乱地四处瞟来瞟去,像是害怕什么。
她很快就看见了站在屏布一侧的橒凩玚,她的眼神从他身上扫过,却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而橒凩玚已经走到了她前面。
橒凩玚见她举止怪异,惊惶无措的样子那样无辜,却还是一把抓住了她无处安放的手,力道很大,他自己知道,沧柃却丝毫没有感觉一般,只是愣愣的看着他。
“你到底在怕什么?”他单膝着地蹲在她面前。
好一会儿没人回答,半晌,沧柃挣扎着要抽回自己的手,却抵不过橒凩玚的力气,她只得看着他,目露凶光:“放开。”
“回答我的问题。”
“我没有在害怕,即便在害怕什么,也不关你的事。”
仿佛说出这些话用尽了她的力气一样,沧柃说完深深喘了口气。
“不关我的事?那你跑回来干什么?”
……
是啊,她这个时候跑回来干什么?可是白月宫她不能回去,天大地大,除了白月宫,她竟然无处可去?现在除了橒凩玚,她也无处可躲。她知道,落风很快就会得到消息,他很快就会来质问自己……她该怎么回答,该怎么解释?这就是她为自己找到的治好自己左手的方法?用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的生命,来抵自己作下的孽……
手被松开,沧柃从思绪里抽离出来,不明所以的看向眼前一身戎装的男人。
“今日你先好好休息吧。”
说完橒凩玚站起身,转过屏布走了出去,随后传来他拖动座椅的声音,今夜他应当是会睡在书台了。
沧柃呆坐了一会儿,便翻身躺下了。
大概是因为北方更加严寒,橒凩玚又只是趴在书台上休息,格外觉得冷,夜里竟然冻醒了。
迷迷糊糊间,他想到沧柃受过伤,兴许还未痊愈,若是今日又着了凉……半梦半醒间,他便悄无声息地摸索过去想查看一下她的情况,他转过屏布,在昏暗的帐子里仔细辨认了好久才发现,沧柃不见了。
橒凩玚彻底清醒了,她什么时候离开的?怎么离开的?怎么会一点声响都没有,他行军在外时素来睡得浅,一点声音都能吵醒他,那沧柃是怎么悄无声息就溜出去的?
来不及多想,橒凩玚拿了背甲取了剑就出了帐子,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在四周找一下,最好能在北辰发现前找到,不然北辰那个家伙又得责问他。
橒凩玚绕开了值夜巡逻的守卫,打算先搜查一下营地后方的那一大片的空地。
他扫视了一眼四周,月色下,空地一隅那个孤独的背影蜷缩在地上,闯入他的眼睛。
他没出声,轻手轻脚地靠近过去,以往警觉的人此刻丝毫没有察觉。
橒凩玚隔了几步站在沧柃身后,仔细听着她的动静。
她没有哭,连低声的啜泣也没有,只是安静的抱膝坐在那里,在这偌大的空间里,她瘦弱的身子看起来如此渺小而卑微。
他突然有些可怜她。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夜晚溜出寝殿独自呆坐在外院的柃木树前,照顾他的老宫女说,这种矮矮的小树在宫里有很多,都是他的母妃所种。他那个时候厌恶极了他的母妃,都是因为她和父皇的恩怨才让他在宫里受尽白眼,举步维艰,他告诉那个老宫女,他最讨厌柃木树,可是夜晚来临时,他却偷偷跑出寝殿去看院子里的柃木。那是怎样一种复杂的情绪呢?他厌恶着她,也思念着她,他憎恨她的浪荡,却也怀疑关于她的一切流言蜚语,他有时候会想,她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可是这些疑问,他也许永远也找不到答案。
他回过神的时候,沧柃正扭头盯着他看,一双干净的眸子里再也没有之前的狡黠,只剩下隐忍的疼痛。
“你……是不舒服吗?”他有些犹豫,他觉得她的痛苦似乎并不是来源于身体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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