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儿子黄仁士进山查找女匪以后,县长黄汉荣又私下派苏宏祥和马小七在县城里寻找女匪的踪迹。经过多方打探,得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消息,汇总起来,大致得出了女匪的一个轮廓:半年前有人在西城的陆家祠堂里见过一对流浪的母女,不久那个母亲就死在祠堂里了,那个女孩就跪在路边求人帮忙处理母亲的后事,陆氏家族便派了几个把她的母亲埋了。从此,那个女孩就进城讨饭,有时饿极了,也干一些小偷小摸的勾当。人们只知道她叫“东丫头”,至于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则一概不知。
半年前,她在县城讨饭时,还只是一个柔弱的小丫头。消失了半年之后,再次出现在县城,突然变成了杀人如麻的女悍匪。
短短半年时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对于人们的这个疑惑,只有甘智贤心中最明白。
半年前,二十七岁的甘智贤从湘南回到家乡高山县,准备拉起一支队伍,以响应南疆省的红色暴动。
有一天,甘智贤坐在一块青石板上,眼睛盯对面的一个店铺。那是孙维银的店铺。它要过去与他接头,于是先在这里观察一阵子。
甘智贤是一名中共地下党员,上级派他回家乡搞革命活动。民国十五年,他从国民党队伍逃出来,在广州从事一段地下工作,当时公开身份是广州市公立学校的教师,后来由于叛徒泄密,为了预防党组织遭到彻底破坏,就让他回到高山县老家,在万兵山一带发动群众,发展革命力量。
可是,他第一次寻找地下交通员联系的时候,却被一个小妮子给搅黄了。
甘智贤坐在孙记药铺对面,佯装在观看别人下象棋,实则用眼角观察着孙记药铺进进出出的人。他看见一个穿得很破烂的小姑娘出现在药铺门前,只见她进去转了一下,出门的时候故意与一位大婶撞在一起了。就在那一瞬间,小姑娘的手伸进了那位大婶的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布包。那位大婶毫无知觉,依然往药铺走去。甘智贤却把这一切看得真真切切。原来这小妮子是个小偷!
那小姑娘得手以后匆匆走到了一个墙角,掏出小布包打开来看,里面有两枚银元。小姑娘脸上眨起来喜悦的神色。突然发现有个人站在了自己面前。她扭头就跑,可是,手臂却被抓住了。
甘智贤也不说话,只盯着她看。小姑娘一急,低下头对他的手腕狠狠地咬下去。智贤没有松手,而是手上稍稍用了力,那小姑娘马上痛得赶快松了口,眦牙列嘴地叫道:“痛死我了。”甘智贤看了看手上的牙印,说:“再不老实,我加点力,你的骨头就碎!”
“干什么?我又不是偷你的!”小姑娘说。
“你怎么能偷人家买药的钱,说不定正有一个人等着这药回去救命呢,你这不是要害别人的性命吗?快去,给那位大婶送回去。”甘智贤低声地命令道。
小姑娘乖乖地回到了孙记药铺。只见那位大婶正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天杀的啊,雷怎么不霹了这种人啊!我娘命苦了,我好不容易借了两块大洋,刚要给我娘买药回去治病,不知哪个天杀的,竞偷了我的钱。你要害死我娘啊。”那女人只顾闭着眼睛干嚎,却没有注意到,小姑娘走到了她跟前。
小姑娘把小布包递了过去:“诺,还给你吧。”
那女人睁开眼一看,扑上来抓住小姑娘就一阵暴打:“我打死你这个贼!我打死你这个贼!”小姑娘也哇哇大哭起来。
智贤上前隔开了她们,说:“这位大婶,行了,打两下解解气就行了。她还是个孩子,别打坏了。”
那女人还不解恨,又骂道:“这种有娘生没爹教的野孩子,打死了才活该。”
小姑娘益发哭得伤心,两肩一耸一耸的,漂亮的小孩子脸蛋上挂着两行清泪,显得楚楚可怜。
甘智贤陪着她走出了孙记药铺,将她带到一个小饭馆。
“饿了吧,没钱买东西吃是吗?”
小姑娘使劲地点点头。
智贤在一个小饭馆里叫了两碗饭,不等智贤开口,小姑娘抢过一碗饭来,抓起筷子便狠命地往嘴里扒饭,转眼间就把一碗饭吞到肚子里了。眼睛还直勾勾地盯智贤手中那一碗。
智贤还没动筷子,看她还很饿的样子,便把自己那碗也推给她,小姑娘毫不客气,把另一碗饭扒了一大半到自己碗里,又狼吞虎咽起来,三口两口的全吞了下去。
智贤正要把剩余的饭全给她,她却摇摇手说:“饱了。”
“你几天没吃饭了?”
“三天。”
“怪不得,饿成这样。你爸妈呢?”
“没了。”
“爸妈都没了?”
“我从小就不知道爸爸是谁,是妈妈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前几天,妈妈也死了。”
原来是个孤儿。甘智贤仔细端详着这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孩,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怜悯之意。虽然刚才小女孩做了小偷,但是甘智贤却看出这个小女孩本性不坏。在江湖闯荡这么多年,甘智贤练就了一项看人的本领,看人一看一个准。他看人最重要的是看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透过人的一双眼睛就能看出其内心的好坏。他从这个小女孩的眼睛里看到,她仍有一颗澄澈的心灵。
“你这日子怎么过呀?”
她只是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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