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在刑讯室,宪兵给王大顶打开了手铐。
与此同时,在土地庙里,大当家正用铲子给陆黛玲尸体撒石灰。这时,老犹太扑进庙门,后面跟着刘金花、煤球与老左。
大当家放下铲子,迎了上去说:“谢尔盖!”
“大当家——”老犹太加快脚步扑进大当家怀里,哭了起来,“谢谢你救我!呜呜呜……”
大当家轻拍着他的后背说:“现在没事了,别怕!”
老左悄然往外走去,刘金花与煤球跟了出去。
老左笑了笑说:“陈佳影要发起总攻了,把窦仕骁变成共产党,让蛇吞进自己的尾巴,如此妖孽的策划,也只有她敢付诸实施。”
刘金花撇撇嘴说:“还不是仗着我家王大顶。”
老左说:“当然,还有你、大当家、煤球,很多人,我们从来都不孤独。”
刘金花说:“可我还是有点儿担心,栽窦仕骁毕竟就是个诡诈,一时得手容易,但能撑多久,真不好说。他们栽完窦仕骁,转身就能走吗?”
老左说:“陈佳影做攻略非常整体,天时地利人和都会斡旋。当她通过那封电报确定集体的力量已在紧密配合时,她就知道柯林斯巴的脱险,效果会是爆炸式的,辐射到和平饭店,野间和日下步将应接不暇,所以她要在这个当口发起总攻,以快打快、乱中取胜。”
“而且她知道有很多人变成了朋友。”这时,老犹太边说着,边与大当家走了出来,“困在和平饭店的那些人帮了我,也会帮助她。”
11
在临时指挥部,众人围坐在一起。
野间惊愕地说:“什么?苏联领馆发表公开声明?”
巴布洛夫说:“是的,布洛维奇同志刚接到电话。”
诺尔曼说:“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从来、也永远不会对犹太人及其财产怀有伤害性企图,但我们必须提防可能来自饭店内某些势力的抹黑和中伤。说政治献金一事是某方势力抹黑,已经算很克制了。”
乔治白对野间说:“苏联领馆先声夺人,美国当然会有所对。”
那警监一脸无奈说:“发表声明之前,就不能跟日方商量一下吗?”
瑞恩说:“对不起,我们也是声明发表之后才被告知的,封闭在饭店里,信息终归会有些滞后。”
野间恼火地说:“可你们有什么必要在声明里敬告日本国不要效仿,这样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政治献金的谣言有其真实一面。”
乔治白看了眼美国女士说:“苏联人暗示政治献金事件是故意抹黑他们的谣言,美方未予揭露就算不错了吧。”
该隐说:“德方认为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是美苏势力以羞辱德国为目的联手导演的一场骗局,而日‘满’方也因其对德国的暧昧态度而被利用为操手,对此我们已向关东局提出强烈抗议!”
那警监惊恐地说:“这又何必嘛!”
野间接话说:“算了,那警监,输了,就是这个结果,就得承受。”
12
在刑讯室,日下步、白秋成等人站在一旁,看着陈佳影审讯窦警长。陈佳影说:“谁是*?你便是!从头到尾你都在用你警长的身份混淆视听,文编辑逃脱后,你想把我和王大顶错判成*了事。”
窦警长咆哮说:“你颠倒黑白,我知道你早有预谋!你利用我的忠诚引诱我出去,借我之手灭口李佐,从那时起,你就打好栽我的算盘了。”
陈佳影说:“情报贩子内尔纳之死疑点重重,你却急于草草结案,因为你发现同党正暗地里追踪一桩足以影响世界格局的政治献金交易。”
窦警长说:“别逗了,结案是大佐的命令,但这只是虚晃一枪,当时我心领神会——”
陈佳影冷声打断说:“谁能给你证明?”
窦警长顿时一愣,有些支吾地说:“石、石原他知道的……”
陈佳影说:“哈,一个死人?”
窦警长说:“大佐,您还没看清楚吗?她依仗满铁的机要身份蒙蔽我们很久了。”
日下步冷冷地说:“警务局七级警佐,也是你一直的身份。”
窦警长怔然说:“您这算给我定性了吗?”
日下步面无表情说:“我希望你能完整回应所有质疑。”
陈佳影说:“你吓坏了,对吗?当我展示出你闻所未闻的专业之后,你穷凶极恶加以阻挠,你捏着我和王大顶的关系竭尽演绎之能事,就想把我俩迫害致死,让调查终止。当我俩一次一次证明自己的属性之后,你甚至不惜扮演一个报私仇的混蛋!这个与你一贯表现的职业素养完全相悖的行为,让你从此一步一步陷入被动,最终害得你那同党肖苰迫不得已自曝身份。”
她转对日下步说:“我始终觉得当初肖苰那张传讯字条毫无必要,现在才明白,她是舍车保帅,保护这位甚至已掌握了‘狗神’密码的高级卧底。”
她又转对窦仕骁说:“否则那时候,你就应该露马脚了!肖苰暴露并死于香雉将军刀下之后,你开始变得低调,不再对我和王大顶死缠烂打,因为你得接续肖苰的使命。你也意识到你必须依靠我们才能破解政治献金的秘密,为此那些职业或半职业的国际间谍暴动时,你甚至不顾个人安危强行阻止了日下大佐的突击。”
窦警长环视一下日下步与白秋成等人说:“所有人都知道我阻止进攻的原因,因为你声称陆黛玲是谋杀石原的凶手——”
陈佳影接话说:“所有人都知道那是扯淡,是我为了把陆黛玲从那些家伙中间弄出来玩的下三烂,我们由此揭开陆黛玲和陈氏兄弟在唱双簧,而你却想乘机干掉她,为什么?你告诉我!”
窦警长说:“陆黛玲那么说是别有用心。”
陈佳影说:“因为你知道谋杀石原的人是谁!”
陈佳影转身对门边宪兵说:“开门,放王大顶进来。”
王大顶被宪兵带了进来,似笑非笑地说:“是要我回顾石原被杀现场的勘察吗?”
窦警长说:“王大顶,你们不要串通一气!”
白秋成冷冷地说:“除了与陈氏兄弟对质,他俩都未有过近距离接触。”
窦警长说:“白秋成,你变脸真快啊。”
白秋成说:“我是警察,我只服从真相。”
王大顶说:“凶手经验丰富,他穿越过401房间,到了403房间,那个假导演龚自朝是关键证人。”
他又看向陈佳影说:“当时我们离答案只有一步之遥,但遗憾的是,我们去找因袭击窦警长而被便衣击伤的龚导演时,他已经无法开口了。”
陈佳影说:“在场所有人里,窦警长对龚导演的状况最为紧张,为什么?原因值得大家玩味,关键证人导演重伤不治也充满了蹊跷!”
日下步狠狠瞪了一眼窦警长。陈佳影说:“当时暴动刚起,我方楼内人手有限,忙乱之际,窦警长支走了几个便衣,自己却留下来,为什么?”陈佳影转向窦警长说:“龚导演臀部有伤,下地困难,即便落在房间内也难构成威胁,激斗时刻,你去找他干什么?”
她转对日下步说:“当时的状况二人明显是在搏斗,而且竟是他被打倒夺了枪!试问连下地都有困难的龚导演怎会忽然爆发如此巨大的力量?”她转而盯视窦警长,“关键证人龚导演是发现你要灭他的口,才拼了!”
窦警长大吼:“你血口喷人!我怎么会杀石原?我有病啊?”
陈佳影说:“通过现场分析发现这个疑问后,我一直都在追问,宪警方假意撤走的那一时段,窦警长、石原几人是受命潜藏于饭店监视动向,他们是幽灵,发现可疑情况应及时地秘密地向外传报,究竟有多紧迫的事态,足以让石原不惜暴露整个监视计划直接现身抓人?”
王大顶接话说:“石原选择空置的401房间与凶手进行交互,说明他并不想对凶手以外的人暴露踪迹,他跟凶手也不是偶然遭遇。”他转对窦警长,“他是在401房间堵你,因为你经401房间去403房间与龚导演接触,还会经401房间离开,这是一条最不容易被发现的路线。”
陈佳影盯视窦警长说:“你告诉龚导演宪警方是假撤离。不是*,你搞什么小动作?”
窦警长脱口而出说:“我就是想卖他情报……”
话音未落,窦警长便意识到秃噜了嘴,顿时愣在了当场。
陈佳影微笑说:“所以,石原要抓你,你就宰了石原,对不对?”
窦警长恐慌地对日下步说:“不是这样的,大佐!”
陈佳影说:“卖情报?当时我都没有值钱的情报,你拿什么去卖?”
窦警长刚要开口,陈佳影提高声音说:“什么是致命的?不是情报,是你的*身份!所以你要杀掉石原,所以还要灭口龚导演,因为有他,我们就能倒推出你杀害了石原。”
“王八蛋,我杀了你——”窦警长暴怒地向陈佳影扑来。王大顶猛地蹿出轮椅,一记重拳砸在窦警长脸上,窦警长栽倒在地。
日下步咬牙切齿地说:“把他带下去,否则,我很难控制自己不当场杀了他。”
这时,野间一脸焦虑地快步走进来说:“日下大佐,香雉将军来电,他将亲自听取你我对和平饭店近期所发事端的陈述。”
日下大佐不由得怔然说:“香雉将军亲自?”
13
王大顶与陈佳影一起又回到了316房间。门铃响了起来。
陈佳影说:“请进。”
野间握着一个信封走了进来,对陈佳影说:“审议团的决定下来了,你将在下月二十一号正式调往印度,在这之前都休假吧。”
野间将信封递给陈佳影说:“明早的火车票,到朝鲜的,两张,带不带王先生,你自己决定。”陈佳影打开封口往里看了看。
野间说:“司机一会儿接你们回公寓,并负责保护,明早送站。”
陈佳影说:“迫不及待打发我走,是不想我跟关东局说上话吗?”
野间说:“政治都是复杂者的游戏,谁做得到彼此坦荡?若没有新佑前辈的回函电报,恐怕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你还是国策会社的观察员,每季都会有秘密报告发回日本,以供他们对我和其他机要长的评估。”
野间叹了口气,瞥了眼王大顶,转身离去。
14
在临时指挥部,日下步扫视围坐在一起的众人说:“不要都把脏水泼向我们!围绕政治献金事件的所有内幕,大家心知肚明,我们要盖不住,在座所有人也没那么容易都甩干净。声明、抗议、宣布态度,这会让一些人心安,也会让一些人更偏向于阴谋论。那么,既然如此,我们就都统一口径吧,政治献金事件就是一个我方在和平饭店排查*过程中,间接帮助你们破解的一个谣言。我们平稳着陆,你们几方避免尴尬。所以,就此了结吧,大家在‘满洲’,都有想要的利益,对我方穷追猛打,没什么好处吧?”
乔治白说:“当然,我们是联手破解谣言的人,谁也没想穷追猛打。”
日下步点点头说:“和平饭店是和平的。”
在310房间,那警监对陈氏兄弟:“咱们直话直说吧,和平饭店里发生的这一系列糗事儿,需要变成一个多方团结共同赢取胜利的故事,你俩若能口径绝对一致,我相信应是百利而无一害。”
陈氏兄弟对视了一眼。那警监说:“政治献金一事子虚乌有,南京政府也就什么污点都不存在了,这样的结果,应该算是皆大欢喜吧?”
15
在土地庙院前,老左抬手看了下表说:“差不多该走了。咱们就此别过,各接各的人。”
大当家说:“你确定他俩万无一失?”
“正义的人,天地相佑。”老左对大当家点了点头,拉开庙门。
“哎!”大当家叫住老左,“老犹太都能安排,你们到底有多少人?”
“很多,而且越来越多!”老左笑了笑,走出了庙门。
在和平饭店大门口,野间目送着陈佳影离开,心内默念说:“我现在心情非常复杂,陈佳影,我本该欣慰,因为你证明了自己的属性,但不幸的是你同时证明了权力在傲慢和恐惧下的荒诞,明早你们坐上火车,就永远不会回来了。抱歉,你们会在一场事故中丧生。”
陈佳影搀扶着王大顶坐进了停在门口的轿车。轿车缓缓启动,开走。不久,轿车在一个公寓楼前缓缓停下,陈佳影与王大顶下了车。
司机将轮椅推给二人说:“我先进您公寓检查一下。”
陈佳影点了点头,司机转身向门洞走去。
王大顶说:“这回真是分手了,我知道。”
陈佳影笑了笑。王大顶说:“我请求你一件事儿。”
陈佳影说:“什么?”
王大顶说:“走的时候脚步慢些,让我可以一目一步地送,分离是注定的,我知道,但那刻我肯定想最后看一眼你的样子。”
陈佳影说:“你记住,陈佳影不是我,我是替换掉了这个恶魔,我叫南门瑛。”王大顶吃惊地看着她。
陈佳影说:“如果你想记住我,就记住我这个名字,记住我对肖苰、唐凌,以及黑瞎子岭那些弟兄的牺牲有多悲痛。你也必须记住,我始终没有因为一次次骗过日‘满’方而骄傲过,包括最后颠倒乾坤大翻盘。”
王大顶有些不解地看着陈佳影。陈佳影说:“因为这是无奈,因为我们弱小,所以不得已用尽机巧。而我梦想的是一个强大的、阳光的中国,人们不再有生存的危机,没有恐惧,无须撒谎,简单从容地相互面对,放心去爱、率真去活,智商只用来发明创造。”
这时,司机正好下楼,听到这些话,惊愕地放轻脚步,摸到一楼拐角。陈佳影忽然转身冲向拐角说:“小坂,你过来!”
司机怔怔地绕出拐角,向他们走过来。陈佳影说:“难道你不希望也有这样一个日本国吗?与世界平和地交往,互惠互利,而不是靠征战强获自以为的尊重,让国民安居乐业,相爱的人不分离。”
司机说:“你……你……你是共产党?”
陈佳影说:“记住,我的名字叫南门瑛!”
司机顿时明白了什么,当即要掏枪,王大顶猛地扑来,将他顶到墙根,劈手打晕。王大顶架起已昏过去的司机,转脸对陈佳影说:“我想他醒来后,会思考你那些话的。”
王大顶将司机拖进公寓,捆绑在床架上,抓起边上一个布团,塞入他口中。王大顶对陈佳影说:“走吧,这里不宜久留。”
16
一辆轿车停在和平饭店后门,香雉晋安从轿车里走了下来。日下步、野间与那警监等人一同迎了上去,并齐齐鞠躬说:“香雉将军。”
香雉晋安扫视他们说:“告诉我真实情况,给我最合逻辑的解释!”
日下步说:“先到指挥部吧,那里已经安排好了相关人员。”
大家进入了临时指挥部。瑞恩、乔治白、美国代表、苏联夫妇、苏联代表、路德维希会长、该隐、沃纳、陈氏兄弟等人已经等在这里。
大家刚落座,瑞恩便吁了口气说:“美方公开发表声明也属迫于无奈,政治献金的谣言,其实南京方全可以置之不理,谁知竟会这么大反应。南京方搞公开表态,我们就必须发出声音,否则好像是相关者心虚不予附和。”
巴布洛夫说:“哼,资本主义阵营言之凿凿,苏联若不出声,恐怕就会有人乘机做文章了吧?”
诺尔曼看着瑞恩说:“对苏联的诋毁我们听多了,无所谓你的解释。”
香雉晋安冷冷地说:“听起来就像政治献金的事儿真是谎言一样。”
陈敏章接话说:“它当然就是谎言。”
香雉晋安说:“什么?”
路德维希会长说:“我们之所以抗议,也是愤怒德方在过程中完全被蒙在鼓里。”
陈敏正说:“其实这是个局,之前在围捕文编辑过程中,宪警方发现饭店内有中共潜藏,分析其使命必是刺探和收集各国对‘满洲’接触的相关情报,于是我和敏章为了避免在排查中被误伤,就向日下大佐提出了这个方案,炮制所谓政治献金交易的谎言,吸引中共追踪,诱其现身。”
陈敏章说:“若非事先皆有安排,日下大佐又怎可能信手借用核专家的传闻,炮制试图火烧赌场的假象,将危机顶到*,从而让中共分子彻底现形。难道日下大佐疯了吗?竟置所有外籍人士性命于不顾!”
日下步对香雉晋安说:“陈氏兄弟建言的这个方案,符合外界对南京方的诸多猜测,既有诱惑性,又有逻辑合理性,所以我就予以了采纳,因为涉及国际关系,所以恳请野间课长给予配合。”
野间接话说:“其实一开始,我是拒绝的,但因我部机要人员陈佳影被涉其中,方才介入进来。”
“咚!”香雉晋安一拳砸在桌上,野间却加高声音说:“最终证实警务局警长窦仕骁方为潜藏最深之*,当然,还有那位诸多仰慕者的*作家肖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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