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襄阳城西北四百多里的郧西县城,此刻也正经历着一个极不平静的夜晚。
白天,江少连同柳白曜分别后,立即下令封锁行辕各处入口,并动员全衙上下所有男性披挂执锐,严阵以待。不仅是仅剩的二十多名衙役悉数被派上“前线”,连门丁、伙夫、花匠等大小杂役也纷纷操起扁担、菜刀、铁锹和木棒,成为“守军”的一员。行辕正门前除了梐枑,更设下临时从城门搬来的拒马和鹿砦。
江少连快步走到院中,府院里里外外亮着火光,到处都充斥着忙乱杂沓的脚步声,役夫们正拼命靠院墙里侧堆放沙袋,形成一个小斜坡(为了便于里面的人上墙头防守)。有三四个人想要把一台沉重的巨型机弩抬上墙头,不知是因为过于紧张还是指挥失当,其中一个脚一扭,手里一松,其他几人不及措手,便见那机弩沿着斜坡迅速滑下,“啪叽”一声摔落地上,机括粉碎。一旁经过的小灰猫嚎出“喵呜”一声惨叫,浑身毛竖,飞窜上屋脊。
江少连微微叹气,安慰大家不要慌乱,尽快收拾。不过,他心里清楚得很,眼下所做的一切,在数千川军的攻势下根本微不足道。他之所以这么做,一则是想在心里给自己打打气,二则希冀借此虚张声势,勉强拖延一阵,好等柳白曜搬来救兵。
一阵匆忙布置后,江少连又草草写了一封留给父母的遗书,置于档房的书桌上,而后将官服官帽穿戴整齐,正襟危坐于大堂之上,静静等候着那一刻的来临。
他已经在心里盘算好了,如果柳白曜能及时搬来救兵,那是最好;但江少连不愿意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左良玉的“良心发现”上,他必须准备好另一套方案,以平息这场暴动。
“大人——”,叫声凄厉,瞬间将他的深思拉回现实。
“怎么了?!”
江少连“噌”地站起,脑袋后的两根乌纱帽翅一时剧烈摇晃。
“大人,不好啦,川兵进城啦!”
来人是郧抚标营中一名校尉,喘着粗气回道。
因为知道根本守不住城门,郧西城门的那一点兵力,已经全数收缩回府中。因此,城门失守,倒完全在江少连意料之中。只是川兵迫近,更令他感到胸口沉闷,如有泰山压顶。
“对方有多少人马?”
“有两三千人。”
“大人,你看,那边好像着火了!”
江少连正要细问,又有一人突然喊叫起来。
他赶快离开座位走到院中,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见西北方向有滚滚浓烟直冲云霄,下面有大片大片的火光腾起,照亮天际。
“不好,恐怕是粮仓!”
江少连心里一惊,那川兵进城之后,首先寻找的肯定是屯粮之处,他们找到粮仓,见里面空空如也,必定心生怨愤,纵火烧仓。
“大人,现在怎么办?”底下人焦急问道。
“拿起武器,准备迎敌!”
江少连猛一转身,宽大的袖袍差点卷住腰身。
标营的一名校官(他是在场军人里面军阶最高的)自觉地担当其临时指挥官的角色,他迅速下达命令,全体守卫部队(其实只有几十人)立刻进入戒备状态,并指挥他们登上沙袋堆成的斜坡,以院墙的高出部分为掩体,观察等待。
一阵忙乱过后,院子里又恢复暂时的平静,只听得见照明的火焰燃烧的声音。
江少连回首一望,见那烟柱越来越浓烈,耳畔也隐隐响起街道上男女百姓的凄惨奔逃之声。墙上的卫士们握紧了手里的兵器和火把,有的不时回过头来,瞧瞧江少连的反应。
来了,来了。江少连心里默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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