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地方总兵来说,巡抚和总督都是朝廷的代表。因此,他们对于腐败朝廷的不满,一股脑儿都转化成了对巡抚和总督个人的忿恨。左良玉利用邓玘这个憨大头给自己使绊儿,卢象升心里透亮;然而,对于朝廷也在利用卢象升,把他当成一道隔火墙,来挡住地方武官的怒火,这一点卢象升却似乎浑然不觉。
“军饷愆期,邓镇对本院有意见,本院可以理解。但眼下情况特殊,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待老将爷撒完气,卢象升便直奔主题道:
“诸位都是军中机要,本院便把话撂明了说。实不相瞒,我军所需饷银三十万两,前日已由湖广巡抚唐晖大人措齐,本月初一,从武昌解运出发,原计划初五运抵郧西。本院没想到的是,押司行至襄阳,饷银竟为襄王府所夺!”
“什么?!”
几位总兵顿时懵圈,互相觑了几眼,眼神中都带着不可置信。
“这,这无缘无故的,襄王为什么要夺我军饷?”
李卑皱着眉,满腹疑惑地问。
“卢抚台,亲王侵吞军饷,这可是震惊朝野的大案,消息是否确实?”
作为湖广总兵,许成名曾经与襄王打过两次交道。他觉得襄王好歹也算个正儿八经的王爷,拦道打劫这种事情,别说是老成持重的襄王做不出来,就算是本朝最不靠谱的武宗皇上,都不带这么玩儿的——更何况抢的是官银呢。
“本院也是刚刚得知消息”,卢象升拿起书案上的两封盖了关防的公文道,“湖广巡抚唐晖,襄阳知府唐显悦,都向我移文说明,此事确实是王府所为。个中缘由,二位大人倒没有细说。”
“天下竟有这般咄咄怪事?”
李卑喃喃自语道。
四名将领里,曹变蛟年纪最轻,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比较强。他迅速地消化掉了襄王强夺军饷这个令人难以理解的事实,思维直接跳到下一步,问卢象升道:
“所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两条路”,卢象升立即接过话头,“第一,制台陈大人同本院,还有在座诸位,联名上书,请圣上下旨严办此事。”
“这样颇费周折,加上京师路途遥远,远水解不了近渴”,曹变蛟在脑子里果断否决了这条路的可行性,“另一条呢?”
“另一条路,就是本院亲赴襄阳,拜会襄王,犯颜直谏于他,或能妥善解决此事。”
说罢,卢象升的目光在几位将领之间来回逡巡,缓缓张口问道:
“不知哪位将军,愿陪本院走这一趟?”
一说这回要上王府“讨债”,往日的讨债专业户们全都静默了,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曹变蛟见没人吱声儿,只觉有一股气血涌上心头,便也顾不得多想,倏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身体绷得笔直:
“卢大人,末将愿往!”
卢象升顿觉眼前一亮,用赞许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道:
“小曹将军,果然将门虎子!”
曹变蛟朝卢象升兜头一揖,直起身子朝大家道:
“邓镇是我军主力,不能离开郧阳;李副将还病着,不宜奔波;许镇是湖广总兵,得避嫌。所以,这一趟,变蛟责无旁贷!”
“拈根灯草,说得轻巧!”
刚才大家在叽叽喳喳地讨论,邓玘一直都闭目养神安静如鸡。这会儿好不容易议出个结果来了,他却突然上来泼了盆冷水。
曹变蛟虽然敬重这位军中前辈,但听了他的冷言冷语,心里还是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卢象升忍住了要将老邓头活活摁死在地上的冲动,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
“邓镇如此说,倒是本院不自量力了?”
邓玘缓缓睁开眼皮,瞟了眼卢象升和曹变蛟,露出一副“你们还是太年轻了”的神色,轻摇着脑袋:
“别怪本镇没事先提个醒儿,这有理的菩萨,从来都是供在他王府里头!不信等着瞧,这事准没谱儿!”
撂下这句话,邓玘屁股离了椅子,摆出一副满脸不可捉摸的神气,摇摆着踏出门去,只给屋里的人们留下一个远去的背影,和满院“知了”、知了”的疯狂鸣噪声。
“老屎橛子!”
卢象升狠狠腹诽道。
《襄阳晚报》今日加版:突发!三十万军饷不翼而飞?襄王府竟是幕后黑手!本报记者朱八七采访相关人物:卢大人(哭唧唧):放弃啦不干啦当个巡抚累死啦尼玛累死累活上山打匪到底图个啥苍天啊被抢啦还要被人追债啊干完这波就和顾显收拾收拾回老家~~~~邓玘:前面的!我不管,我就要你给我发钱~不发是吧?哼!你等着我的马仔来收拾你!曹变蛟:好开心~可以跟卢大人去襄阳刷副本喽~ohyeah!李卑and许成名默默飘过……(家里刚死了人的)左良玉:我不上线,我只是持续视奸……(疑似本案案犯的)襄王爷:您的好友尚未上线……朱厚照(突然惊醒):朕刚才仿佛听到有人在叫朕?(`?w??)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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