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还很小的时候，常喜欢偷偷看他，他高大的身影在三月殿的高台上那样伟岸，那是我见过，最有魅力的男子。可渐渐地，我瞧见了一种沧桑。他眼神里望下去的不是运筹帷幄的雄心壮志，却是一种无处寄情的悲凉。那时候我便知道，魔尊心里有秘密。”

“直到有一次，他喝醉了酒，抱着我胡乱的说。他说…‘兮黛，你在哪里？你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活着可有嫁人，死了又葬在何处？’他央求着说想来看看你。我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那是卸下了伪装之后最真实的一面，我从来没有看到一个男人眼里有这样深的脆弱，这样重的悲伤。那眼神震惊到了我，从此，便萌生了窥探他心的冲动。”

她望了一眼兮黛，那张脸上是她满满的震惊与哀伤。

“你去了魔界，他囚禁了你，你们的对话我听得一知半解。可当你离开后，他借酒浇愁胡言乱语时，我才发现他爱你到底有多深。那一刻他堕落到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疤，魔性齐齐涌现，他竟拿起刀片要剜掉他们。而你，一走了之，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吧…”

“凌修的苦，只有他自己知道。我旁观，浅尝他的一点点便已经难以忍受，天知道当他默默忍受你那一箭再一刀的穿心之痛，是怎样的心情。他的心就像浸满了毒药的药罐子，对于伤痛早就毫无察觉，铜墙铁壁也只是一副皮肉之囊。我想，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的爱更加隐忍，更加深沉了。”

“我不了解他的过去，不知道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在你面前伪装，但是爱一个人的眼神怎么会伪装的出来？你没有发现吗？那种眼神，你看不出来吗？”

爱一个人的眼神？

…。

…。

兮黛直愣愣地盯着红霜，脑海里尽是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那天在皇宫中被戚云野掐着脖子，是谁在围困之中解救了自己，朦胧之中角落里哀伤的眼神又是谁的？自己昏迷不醒靠在那个怀抱里，是谁源源不断的输送真气？他强行抱着自己出地牢，生气地质问自己与沈昊的亲昵之举时候呢？还有火刑场上，火场上不惜暴露身份赶去救自己时候，那想把伤害自己的人活吞了的眼神…。

这种种的一切，难道真的是可以装出来的吗？这一切，真的装得出来吗？

兮黛恍恍惚惚，胡乱的站起身来，一不小心将放置在桌上的汤药打破，浸得她的手红肿不已。

“痛吧？可这些痛怎么比得上他的？”

兮黛怔怔地望着她，岚风拿来冰袋为她敷手。

“呵…。你和你的守护者活得潇洒，他却扮演了恶魔。他被你伤害，却要想着如何保护你。”红霜说着说着，随意拿着什么又想来打她。兮黛脑海一片凌乱，愣在原地什么防备都没有。

“好了兮黛，不要听了，跟我回房间。”岚风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你不信就回魔界看看，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样的爱你！三月殿后面是一大片杜鹃花，那是他的宝贝，你看了就知道他到底有多爱你！”

兮黛跟着岚风远去，只觉得耳测红霜的回声一阵阵地嘶吼……直到被岚风拉去了另一房间，红霜吵闹的声音才不再那般刺耳难听。

岚风把她放在椅子上，一遍遍地轻声喊他，然而兮黛表情痛苦，却什么都听不进去。

“岚风，她说的是真的吗？”

岚风蹲下身来叹息。“你心里有答案了，不是吗？”

“…”

岚风捧起她的脸，“旁人说再多也无用，不过她那句话倒是很对，爱一个人可以伪装，可他看你的眼神，是假不了的。你好好想想每次他看你的时候。”

“我哪里记得！”兮黛捧住头拼命的摇晃。

可脑海中只浮现了那晚夜风海滩上，他柔情迷离地对她说“我永远都不要放开你。”只浮现他深深吻下锁骨上那血娟的疤痕；只浮现出他谈到沈昊的妒忌；只浮现出他抱着奄奄一息她的碎心。

爱一个人可以假装，可眼神骗不了人…

“不可能的，他爱我，那为什么要杀光我的家人？为什么要将我困在铁笼，对我那么狠？”

她拼命地摇着头，拼命地否定。

过了一会儿，岚风犹豫着，缓缓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小铃儿。

“还记得它么？”

“怎么在你那里？！”她怎么会忘记。

“本被你遗忘在断臂崖，但我心想着它还会有用，便顺手带在身边。”岚风顿了顿说，“兮黛，对不起，有件事在我心里很久，却从来没有说。”

“什么？”

“我带着它去找过他。”

什么？

“从雪斑出世那一刻，我便与你相识，你这悲惨的遭遇，我算是最了解的人。我曾经也唏嘘为何命运如此残忍，要让你在那小小年纪去承受亲人皆被爱人杀光的事实，也感叹这六界为了能力心机到底如何深沉。可是我们到了人间后，频频有人施以援手，那个卓店主，宜春风，包括你的从医之路，都那般机缘巧合般的顺利。你当然不会觉察这些，可我感受得到。我也怀疑有人暗中帮助我们，可终是没有证据，可当有一次我外出为你寻食之时，我才得到答案，我曾遇见过他，他的眼神很哀伤，一点都不像个魔头。还记得那日你吃得泪流满面的那只云霞鸡吗？那是他做的，我承认，当时确实是被你们这种无可解释的感情所震惊到。而且，当我瞥见他腰间的水晶铃时，更是诧异万分。这铃儿叫幻芷铃，是女娲和伏羲的定情之物，凌修巧合之下得到了它。如果持有的恋人心意相通，真心相爱，铃儿的通透亮泽便永远不会失去。你看，它多漂亮。而且，凌修若不是那么爱你，又怎么会把你们这定情之物随时带在身边？我虽未经历过情爱之事，但我也能感受出，这其中确实是有什么误会的。兮黛，也许你还不知道，只有旁人看得清，你们两，虽互相伤害，但深深依恋的程度，早已超出了你们的想象。”

兮黛怔住，然后接过这铃儿。

“这么多年，凌修一直带着它，我也是瞥见他腰间的铃，才肯定这个人的。”

“你跟他私下来往了？”

岚风点点头。

“为了你，我们不只一次碰面。”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兮黛有些恼。

“因为。他不想让你知道。”

“为什么？”

岚风摇摇头。“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但我觉得，他定是有自己的苦衷。他有自己守护你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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