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尖叫的声音像是打磨得似薄翼的刀片,轻轻一划过脸颊,便可穿透耳膜。
和尚也是吓得大惊失色,张大了嘴巴,几乎可以塞进一个圆滚滚的鸡蛋。
两人抱作一团,光溜溜的身体像是待宰的猪儿一般,这般景象,不知算是情深义重,还算是滑稽可笑呢?
夜,很深。
不知何时,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天空挣扎出了一丝月光,忽明忽暗。
月亮越升越高,穿过一缕一缕的微云,穿过那略闪烁的星光,显得格外诡异,寂静中似乎又有让人恐惧的力量。
二人屏住呼吸,就连大气也不敢喘,生怕那似有却无的“野鬼”捉拿着他们。
也不知道在极致恐惧中等待了多少,他们的脖颈发硬,两眼发直,只瞧见自己的鼻尖。
慢慢的,他们这才敢探出窗外,外头,黑漆漆一片,除了幽冷的,再无窥探其他。
骤然,一个色彩绚丽的不明物体在花窗外一跃而起,像是划破天际的流星,倏忽又不见了身影。
“啊——”二人再次受到莫大的惊吓,毛发着了魔一样地冰冷地直立起来,茫然不知所措的脑子像一张白纸。
“喵——”一声尖利的声音响起,惊得他们紧紧嵌在一起,密不透风。
半响,他们像在梦中被惊醒似地,目光从遥远的地方摸索回来,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原来是只该死的野猫!
和尚与静源稍稍松了对方些许,四目相对,除了看见彼此情事后的潮红外,剩下就是心有余悸的慌乱。
静源美目含泪,在她姣好的脸庞簌簌而下,显得格外楚楚可怜,惹人疼惜:“靖哥哥,就连那野猫也欺负我!”
和尚目光闪过一丝阴鸷,那个该千剐的野猫,竟害得他在心上人面前出丑。
他一把将静源的头埋在自己袒露的胸膛上,柔声安慰:“不怕,不怕。靖哥哥在这儿。”
静源抽噎了良久,泪眼婆娑,打湿了和尚的胸膛:“源儿不依,野猫该死!”余光闪过一丝毒辣的光芒,竟比那青蛇还要瘆人。
和尚只觉得自己胸膛像是剐了一块心头肉一般,鲜血淋漓。
他怜惜地捧着静源的脸,粗糙的大手抹去她的泪水,而后竟还色情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啧啧作响。
静源被和尚这一番饱含**的挑逗,羞得满脸红晕荡漾,眼角末梢自带春情。她捏起粉拳,不痛不痒地捶了捶他的胸膛。
和尚被一拳捶打下来,像是被抨击了心房一般,咚咚咚直跳。
他紧紧攥住女子的小手,有意无意地摩挲着。
静源脸色更红,想抽回手,却又不舍得情郎的滚烫温度,只能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和尚只觉得整颗心仿佛被某种名为喜悦的情绪充满,他方才被野猫吓着的羞愧感霎时消失不见,一下子膨胀了起来,寻思着做些什么来找回男子气概。
他亲了亲静源的小手,恋恋不舍地望了她数眼:“等我。”
说罢,便在静源的目光下,和尚随意披上件裳衣,大步朝着窗外走去。
他目光阴森地拿起一个花瓶,扭曲地一笑,恶狠狠地朝着窗外一甩。
“噼里啪啦。”花瓶重重地甩在地上,四分五裂,偶尔飞溅的碎片划过窗头,熠熠发亮。
“喵——”凄厉的猫叫声响起,听到这声音,仿佛就看见它上下窜逃的惊慌失措。
静源微微一怔,紧接着目露钦佩地望着和尚:“靖哥哥,那是极好的。”末了,她目光像是淬了毒的利箭,咬牙切齿:“砸死那野猫!”
和尚得到了莫大的满足,他对着静源咧嘴一笑,模样别提多深情,转过身,嘴角一撇,暴起了一道道青筋。
他随手拿起重物,使劲力气继续往后狠狠一砸,“砰砰砰——”
“砰砰砰——”
重物连绵不绝,直直甩落在地上,仿佛要将大地撼动了一般。
“喵——”
猫儿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左右乱窜,俨然是无处可逃。
和尚阴冷冷地一笑,脸颊上的肌肉在狠狠抽搐着,整个人像是狰狞可怖的恶魔。生怕为人发现,他刻意压低了狠毒笑声,更是叫人毛骨悚然。
静源亦是心情大好,她姣好的脸庞恶毒至极,伴随着和尚的笑声,她咯咯附和。
两人阴暗悚然的嘴脸在幻明幻灭的烛光下,一点一滴地放大,他们铮亮的脑袋折射出惊人的光芒。出家人原本就应慈悲为怀,他们通奸已是十恶不赦,如今滥杀无辜,更是丧失了理智,形如禽兽。
他们彼时对视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令人头皮发麻的恶毒神色,他们非但不觉得畏惧,反倒是情意渐浓,愈发爱惨了对方的性子。
和尚更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恃强凌弱,他得意地朝着静源扬了扬头,语气满是自负:“源儿,你觉得靖哥哥如何?”
静源一脸崇拜的爱意:“靖哥哥实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和尚欢畅一笑,浑身充满了蓬勃的力量,他拿起一个尖锐的剪刀,顶端像是银针一般,细得让人心惊胆颤。
他眉毛拧成一团,神色愈发骇人,使劲吃奶的力气,狠狠往半空中一抡,在黑夜中闪烁着惊人的光芒,直直地坠落地面一处。
“哈哈哈!”和尚豪迈大笑,正等待着野猫濒临死亡前的凄惨尖声,静源亦是笑得花枝招展,两人神色哪里有出家人的淡然无欲,分明就是两个不折不扣的魔鬼。
“嗖”一声,那把剪刀带着惊芒之鞘旋回逼来,如风,似电。
和尚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短促而痉挛地呼了一口气,他四肢僵硬,像生根似地站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利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自己刺来。
他瞳孔渐渐放大,嘴巴发干,竟是震惊惶恐得连声音发不出来。
“不要啊!靖哥哥!”静源看着和尚一动不动,心急如焚,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他,欲要替他挡下利器。
当真是爱情的力量神奇,和尚一刹那找回了灵魂,扭头望向了静源。
说时迟那时快,利器堪堪从和尚光溜溜的脑门上飞过,竟是分毫未差。
“靖哥哥!”静源惊呼一声,急得眼眶通红,忙不迭察看着情郎的伤口。
和尚一把抹了脑门,发现自己毫发无损,搂紧了静源,柔声安慰,时不时后怕地望着窗外,一脸谨慎。
风呼呼狂躁,吹得横木噼里啪啦作响,像是恶鬼在不甘叫嚣一般。
二人方才的扭曲心思浑然被隐隐的惊栗代替,紧紧拥在一起,相默无言。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和尚爬墙已是过了一个时辰有余。
待到离别时,无可奈何,相思之愁渐浓。
“源儿。靖哥哥下次再来看你。”和尚恋恋不舍地注视着静源,好不深情。
静源含泪点头:“好。”
咕噜一声,和尚缓慢地翻过花窗,三步一回首,最终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
静源失魂落魄地望着情郎远的背影,讷讷地抹了眼角的泪水。
风乍然一吹,阴冷之气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远处中,仿佛有无数双漠然的眼睛注视着她。
刚才离别而暂时放下的恐惧又涌来了心头,她脸色发白,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生怕有什么恶魔跃了上来。
“噗嗤”一声低低的轻笑,清越动人,像是开在黑夜中的昙花,嫣然绽放。
静源像是活见鬼了一般,目光瑟缩,整个人像是孤苦无依的叶子,被暴风雨随便吹打和蹂躏。
“静源道姑。”黑夜中,轻飘飘的声音如梦如幻,从远方传来。
静源被吓得心跳如雷,脸庞因心脏的痉挛而变得惨白。半响,她这才发现这声音有些熟悉,忙不迭探头一看,呼吸一窒。
正见谢绾含笑伫立在花窗前,她眉眼生动如画,唇色清淡,三千乌丝随意用一个玉簪挽起一小撮,其余倾倾荡荡落下,无端带着夜色迷离的慵懒妩意。
她今日身穿着暗紫色的长裙,它不似大红色一般热切,亦不像白色那样清高,仿若黑夜中的魅影,摄魂而神秘。那般动人之姿,怎能不叫着迷。
静源瞪大了眼睛,视线死死地盯住谢绾眉间的一朵曼珠沙华,那花儿妍丽极盛,几乎要滴出血来。昏黄的灯光忽明忽暗,女子清目潋滟,折射出溢彩的微光。
她顾不上震惊,心里被发现奸情的恐惧已是将她的理智吞没,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绾微微一笑,不可置否。
但见一只色彩斑斓的猫儿从角落窜出来,在半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稳稳地落在她的怀里。猫儿毛发绒绒,漂亮极了,它伸出小爪子捋了捋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散发着似精灵一般的幽异。
倏忽,它抬起头,冷不丁地直直望着静源。
静源脸上唬得改了样子,两颊的肌肉都松松地下垂,一张嘴差不多都看着好像是一个小圆孔的样子。
她身体僵硬,艰难地别开了视线。
谢绾微垂下头,看着怀中猫儿艳丽的伤口,她素手轻轻地安抚了一下它,它微眯起眼睛,傲慢地着蜷缩成一团。
她目光微闪,眸子似清凌凌的利箭逼向了静源:“静源道姑今晚可是让本宫看了好几出精彩绝伦的大戏。”
静源倒吸一口凉气,她总算后知后觉地发现,必然是谢绾在捣鬼!她竖起眉毛,呆愣惊恐的神色一下子就从她脸上消失。
心乱如麻,愤恨滔天。谢绾究竟想做什么?
谢绾柳眉一挑,一缕乌丝随意摇曳:“颠龙倒凤?亦或是半夜爬墙?”
静源心中又急又恨,目光怨毒,恨不得将谢绾刺出个窟窿:“长公主好生恬不知耻,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竟是偷听别人——”
“交欢。”末了,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竟还觉得引以为傲,语气里满是沾沾自喜。
谢绾察觉到静源的扬扬自得,心中闪过一丝厌恶。
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圆润的指甲,似笑非笑道:“那比起静源道姑半夜私会情郎,本宫这点恬不知耻又如何?”
“你!”静源气得脸色发紫,银牙几乎都要咬碎。
谢绾饶有兴趣地观察了静源扭曲的神色,半响,淡淡道:“法号虚竹,言行叵测,难耐坐禅,不喜念经,却是天赋异禀。实为净慈寺方丈的得意弟子,方丈虽是严苛,但爱极了这个独立专行的虚竹。”
她略微一顿,有意地拖长了语气:“若是本宫猜得不错,下一任方丈之位必属虚竹无疑。”
静源初初听到情郎的名字出自谢绾口中,她心生忌惮,怨毒逼视着谢绾,而后女子字字珠玑,将虚竹的情况,事无巨细,一一娓娓道来,她整个人如遭雷劈一般,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谢绾,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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