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娇怜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她何时见过他如此暴怒的样子?何时听过他连名带姓的对她怒吼?今日第一次遇见他落泪,也是第一次遇见他暴怒。
夏侯羽承愤怒的呼着气,低下头缓了半晌,才低声道:“此类的话莫要再说,这是最后一次。”说罢,他松开紧握楚娇怜的双肩,拉住她的手向安乐宫的方向走去。
假山之后的凉亭之中,苗羽桓和楚浩楠舅甥二人对视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喝下了杯中的酒。刚刚二人的合唱就已经飘如他们的耳中,本来开心他们二人的关系会更进一步,二人就要举杯对饮庆祝一番之时,便听见夏侯羽承的一声怒吼,吓的二人生生举着杯子僵在原处,半晌才缓过神来。
“不知道妹妹又说了什么不中听的,竟让羽承如此暴怒。我从未听过他用那样的语气说话……”楚浩楠无奈的摇头,感叹自家妹妹的影响力。
苗羽桓修长的手指敲击的桌面,眉头轻轻蹙了起来,眉心处的朱砂痣随着皱起的眉头更为凸显。“能说什么,还不就是那些拒绝的话?唉……”他不懂女人的心思,不甚懂得他这个外甥女为何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承王的心意。
“看来这次之后,我妹妹不敢说了。不过也好,我都替她着急,这么好的良缘,若真是伤透了羽承的心,可如何是好?!”楚浩楠又为二人各自斟了一杯酒,抿了一口才道。
“我…我不懂。”苗玉恒蹙着眉喃喃道。
楚浩楠放下手中的酒杯,哀声道:“妹妹她一直自责自己害死了祖父和父亲,又觉得自己…自己是残花败柳之身。自责加上自卑,再算上之前受了那么重的情伤,犹如惊弓之鸟,哪里肯再轻易接受羽承?”
苗羽桓恍然,随后苦笑道:“我可真是不懂女人的心啊。浩楠,你有喜欢的女子吗?”
楚浩楠的眸子闪过一丝柔软,唇角微勾,轻声道:“有。”
“怎从未听你提起过?”苗羽桓略微惊讶。
楚浩楠轻笑一声,低下了头,眸中有些水光乍现,只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前途渺茫,生死未知。若是到那时我还活着,我一定去找她。只怕,她不肯原谅我,甚至喜欢上了别人。”
苗羽桓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不会的,我的外甥文武双全,相貌出众,品行又端正,她哪里会变心?再说了,我外甥这样好看,女子一见便难以忘怀,她看到了你,哪里还有心情看别的男子?”
安慰的话一出口,本来还轻笑着的楚浩楠便变成了一脸的苦笑。“舅父还说呢,就我这张脸,人家嫌弃我长得女气!”
“额……”苗羽桓顿时语塞起来,他本来还想说自己这个外甥长得像姐姐,姐姐又于自己长得相似。如此好的外貌,一定招女子喜欢。可他却说了一句自己长得女气,这话还让自己怎么接?他仿佛知道了自己为何一直孤单一人的原因……
舅甥二人顿时又是一阵长吁短叹,仰望夜空。
一路上,夏侯羽承都紧紧地握着楚娇怜的手不曾松开。楚娇怜也是被吓到了,一路上都跟受了惊吓的小兔一般红着眼睛,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不敢出声。二人一直到了安乐宫的门前,夏侯羽承才停了下来。他并未回头,张了张嘴却又把道歉的话咽了下去,哑声道:“早些休息。”说罢松开了她的手拂袖离去。
楚娇怜站在原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不是滋味。这是第一次看他发这么大的火,看来自己是伤了他的心了。
她回到寝殿,草草洗漱之后便躺到了榻上,折腾了半宿却毫无睡意,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头顶繁复的帷幔心绪难平。正当这时,她听到了歌声。那声音……是承王!
楚娇怜从榻上坐起身子,披上一件外衫便除了寝殿。她站在院子中仔细倾听。古琴的声音透露着清婉哀伤,他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低沉,却又像钟锤一般一下下的敲击着她的心。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这是一首《凤求凰》,楚娇怜眼圈酸涩起来。她听得出,吟唱的人声音之中的那种思念、悲伤、心痛,甚至有些绝望。自己竟能让他如此颓然吗?
是啊,他为了自己舍弃了皇位,又为了自己要夺取皇位。他为了自己,什么都肯去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那是自己一两句话就能舍弃的吗?
楚娇怜低下了头,伸手抚上了自己的眉心,那微微凸起的印记刺痛了她的手,却让她心中愈发清明起来。不能这样了,她失去了太多爱她的人,她不能再失去了!可她,能做到吗?
第二天,楚娇怜因前一晚没有睡好,有些蔫蔫的。相然一早便来传话,说苗羽桓有事找她商量,她虽不爱动,却也只能强打精神来到苗羽桓与楚浩楠专门议事的偏殿。
此刻的偏殿,众人已经齐聚。楚娇怜刚走到门口,便听见苗羽桓语气带着不屑的声音:“南唐新帝当真荒唐,那些人臣一个个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口口相传,说是夏侯殇不理朝政整日醉生梦死是因为皇后冤魂不灭,日日来纠缠他造成的。皇帝昏庸,那些人臣居然还把错处推到无辜女子身上,闹得不知情的民众群情激昂,整日吵着要做一场**事驱鬼除妖,真真是不要脸!”
楚娇怜抿了抿唇,一边迈步进入偏殿,一边开口道:“这种将祸国之因推卸到女子身上的事情又不是什么新鲜事了。看以前,哪一次改朝换代不都是说红颜祸水、祸国殃民么?比如那夏之妺喜、周之褒姒、商之妲己…还不都是那些酸腐墨客不好意思说帝王昏庸,拿无辜女子背黑锅?”
她的一番话领在场的男子都微微有些惊诧,楚浩楠更是惊讶出声道:“我还不知,我妹妹如此博学多才啊!”
楚娇怜牵了牵唇角,“不是我博学,祖父给我讲过,那些将所有错处都推到女子上的男子,都不配为人。我听了也只是生气罢了。”
楚浩楠赞同的点了点头,“说得对,身为男子,担不起天下,却怪罪无辜女子,简直不配为人!”他从小就深受楚家门楣的影响,男子就该顶天立地,保护老弱妇孺,那种将错处推给女人的做法,是他最不齿的!
夏侯羽承微微一笑,开口道:“舅父,我觉得我们的计划应该让怜儿也参与其中。”
苗羽桓看了看他们二人,微微一笑。“你说得对,以前小瞧了我的外甥女,以后只要怜儿想来,便随时来找我们商议此次计划吧!”
楚娇怜听到这番话既兴奋又紧张,“我怕给大家添乱。”
那清俢不赞同的摆了摆手,“我的爱徒岂是池中之鱼?只怕要一展宏图,混个女将军当当了!”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楚娇怜的心情也逐渐放松下来。夏侯羽承看着她并没有说话,转过头给楚浩楠递了个眼色,便对苗玉环道:“舅父,我去藏兵谷看看。”说罢便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楚娇怜看着他丝毫没有留恋的背影,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楚浩楠斟酌了一会刚刚夏侯羽承那眼色的含义,咽了咽口水,一副生怕说错话的样子小心凑到妹妹身前,说道:“妹妹,你尽管放心,我们都是身经百战的,你有意见尽管提,好的我们就采纳,若是觉得有所欠缺我们自由思量,你不用觉得负担。还有…额…羽承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我这就跟他一起去!”说罢,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苗羽桓看着那个愣头青一样的外甥,无奈的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楚娇怜,也并未多言。夏侯羽承这次做的其实并不无道理,有些事情,还是由她自己想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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