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少年薄唇轻启,道:
“杀太子!”
废太子,等同于做无用功。
太子活着一日,一日就会有死灰复燃的可能。
毕竟三皇子萧阡佑手中,如今掌有皇太子宝印,可调动京城御林军三万,及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麾下军吏。
若是消息漏出,只怕还会打草惊蛇,逼得镇西将军抵死顽抗。
是以,要彻底瓦解镇西大军之乱。
除掉太子,在所不惜。
永顺帝愕然大惊,久久地静默了。
秦青箬泰然,拢袖而立,嘴角翘起雍雅而亲切的微笑。
无人发觉。
小楼翘角一侧,槐树老枝顶端的树叶忽然簌簌一颤。
有人足尖轻点槐叶,那黑影飘然掠过数丈,身形快得几乎晃眼,瞬间消弭于无形。
寂静过后——
永顺帝猛地回头,死死盯着秦青箬,似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秦青箬笑得更是温和。
少年偏着头,不疾不徐道:“陛下,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
永顺帝果然怫然大怒,然而一瞬怔忡之后,他竟是身子一震瞳孔骤缩。
秦青箬看着。
唇边仍是笑意浅浅。
她猜对了。
老皇帝对太子的不舍,并非是器重儿子或是感情深厚。
而是因为,这个如今的太子,某种意义上而言,其实是充当了另一人的保护伞。
想必永顺帝心中,早有既定的太子人选。
而三皇子,从一开始,就注定给别人做了嫁衣!
那些明枪暗箭、阴谋阳谋,只会向着身在储君之位的三皇子招呼,而那被藏得稳妥的储君,却能站在风浪之外静观其变。
从别人的伤痛中吸取教训,自己却可以毫发无伤。
这的确很不公平。
然天家无父子。
又谈何公平?谈何兄弟?
试想,永顺帝这般毒辣的目光,怎会去选一个即无外家依靠、又并非出类拔萃的皇子为储君呢?
论贤能,他远远逊色于大皇子楚王;论外家,他又绝对比不上六皇子谨王。
可惜他自己并不知情。
五年来汲汲营营,待到一朝梦醒,那痛苦,足可以将人逼疯!
“大胆!”
永顺帝果然一声怒喝,顿时眼风如刀,“竖子狂妄,竟敢妄论朝纲!你可知罪?”
果然是戳到痛处了!
秦青箬心中微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永顺帝只见得眼前少年缓缓跪下,纤腰笔挺,如青锋利剑。
她抬眸,一字一顿,“草民一心坦荡,是以、不避国事。”永顺帝一愣,却听少年不惊不惧道,“草民只知道,陛下问什么,我便答什么,为学子者替陛下分忧,哪来那么多避讳躲闪?”
永顺帝的怒火,忽然间便平息了。
他低头,静静打量着少年。
少年微微昂首,干净澄明的目光,也静静看着他。
永顺帝无言怔住了。
已经有多久、没人敢这般平静地与自己对视了?
别人那些目光,不是躲闪、便是浑浊,要么就是让他厌恶至极的闪烁模糊。
眼前这少年的眼睛。
虽冷、虽漆黑、虽深不见底,却终究还是那么干净。
不是一味单纯,而是透着睿智的干净。
如此澄澈的目光,除了这少年,便只有荣烨。
“陛下,”少年磕了个头,低眉敛眸,声音却多了几分清亮,“恕草民直言,分明是为陛下分忧之事,还须得瞻前顾后之人,那时心中有鬼。”
她一笑,似流露出几分孩子心性,“我心中没鬼,当然是想什么说什么。还请陛下莫要怪罪才是!”
谢太傅远远看着,心焦如焚。
见秦青箬跪下,登时连眼前正考较的学生都顾不得了,他又是气又是急地重重一叹,直接大步往永顺帝的方向走去。
走到近处,却听帝王笑声畅朗。
永顺帝一边连连称赞少年“说得好”,一面和颜悦色,亲自将人扶了起来。
“太傅呐!”
永顺帝回头,谢太傅心头一颤正要告罪,却听帝王大喜唤得亲切。
“臣在。”
谢太傅忙躬身行礼,眉头紧锁。
老头子本是急得满头大汗,此刻却又不由怔忡,奈何不能抬头又不能多问,百爪挠心似的焦灼无比。
陛下这是……
没生气?
“哈哈,”永顺帝大笑两声,直接免了他的礼,接过王公公递来的茶盏一饮而尽,“太傅教了个好孩子呐!”
既能揣测圣意,而又进退有度睿智灵慧。
聪明有才的少年很多。
但是如这般骨子里蕴着灵气的。
太难得!
秦青箬听着耳边赞誉——
那来自于帝王金口玉言的称赞、那让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称赞、那能将人推上权力顶峰的称赞。
却也是,日后能让人摔得粉身碎骨的杀伐之言。
帝王之口所言。
既能让你风光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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