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紫川轻轻闭了眼睛,神色淡然,仿佛将被处以重罚的不是自己。
怕?自从她回京的那一刻起,心中早就打定了主意,今日的四十军棍,本就在意料之中!皮肉之苦罢了,咬咬牙便过去了。用这区区四十军棍换打在老皇帝脸上一个响亮的耳光,还是划算的!
燕紫川讽刺勾唇,心中漫开刺骨的寒凉。
峪江王、峪江郡主……战功赫赫,一门忠烈,最后……一杯毒酒?
天理何在!
玉指抠紧了地面,冰凉的金砖磨得手指生疼,然指尖再痛,也痛不过心中血口麻木。燕紫川微微垂眸,无人看见她眼底渐渐聚拢的悲愤。
她有些僵硬地抬头,淡淡望向龙椅的方向,眸底尽是讥诮的讽意,清冷如薄雪。
秦姐姐……我终究算是为你出了这口恶气吧……
你若泉下有知,可曾见这高高在上之人怒不可遏、颜面尽失?可惜不够,还不够!燕家夺不了他的皇位要不了他的命,却一样可以卸了他的肋骨错了他的筋!
相信我……端阳郡王、十万大军?
呵,很快就要结束了……
燕紫川唇边轻掠过一抹苍白的微笑,如风中纸花,泫然颤抖。
身旁有内侍步履匆匆,带起殿外苍青宫墙上回转百年不息的冷风,灌进领口,似有无尽的寒意从地底升起,令人心底发寒。
一应事务铺排完毕,两名内侍看着帝王脸色,对视一眼后方试探着开口:“郡主……”
燕紫川一扫眼前的红木刑凳,一言未发,径自起身走了过去。
两名宫人心头一紧,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拉人,一抬头撞见永顺帝面色发青,而这边的燕紫川却已经俯下身去了。
几名掌刑的宫人简直快要哭了,手中的板子都成了烫手的山芋。这回被罚的不是一般人,这可是皇上开金口钦封的一等郡主!借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打郡主啊!
“皇上……”
有人哆嗦着跪下,颤声开口询问。
燕紫川蹙眉,神色间有些不耐烦,声音淡淡,“打吧。”
两个字,却几乎把人的魂都吓掉了。那几人见皇上点头了,只得咬咬牙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告罪道:“郡主,得罪了。”
板子扬起,带风落下,打在人身上便是一声闷响。
燕昭袖笼中的手指忽然紧扣,呼吸猛地一滞。掌心鲜血乍然洇开,他仍旧浑然不觉,只是看向燕紫川的方向,眸光狠狠一缩。
既是得了皇帝的命令,这些人自然不敢在圣驾面前放水。阵阵破空声划过众人的耳膜,文武百官听得心头发颤,纷纷皱眉转开脸不忍再看。
那责人的板子决计不轻,更何况紫川郡主一个身娇体弱的姑娘。这四十板子打完,不重伤才怪!
燕紫川死咬着唇瓣,葱玉般的手指却是扣紧了身下的刑凳。额上的冷汗顺着鬓角滑下,衬得她一张苍白小脸毫无血色。
二十板子……
三十板子……
最后一下落在身上,燕紫川几乎是痛得身子一抽,伏在刑凳上轻轻喘气。汗水糊住了视线,她死死扣住刑凳的指尖磨破,渗出点点模糊的血红。
众人直惊得说不出话来,伏在刑凳上的少女,从头至尾默默忍受一声不吭。身后的衣裤上洇开大片殷红的血迹,宛若饮血残阳,艳冶而残忍,触目惊心。
一旁的内侍正要上前去搀扶,眼前却扫过一片远山海水般的淡蓝。
永顺帝愕然一惊,身侧早已空无一人。只见燕昭身形一晃,刑凳上的燕紫川不知何时已被他打横抱在了臂弯中。
大殿中央,一身淡蓝锦袍的燕昭缓缓回头。容颜俊逸的年轻男子,眉目依旧墨染如清,而那素来沉静的气质,此刻却是透着冷彻的寒凉,铺天盖地,入骨三分。
“皇上,好自为之。”
燕昭冷冷抛下一句话,纵身而去。
蓦地一声尖叫刺破了死寂,皇后花容失色,“皇上!皇上……快传御医、传御医!”
翌日。
京中一时愁云笼罩,众臣摇头叹气,唏嘘不已。
然而更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远不止于此——
气没缓过来的永顺帝,再度被在在天下人面前,打了一记更响亮的耳光。
端阳王府昭告天下,南萧皇室不仁不义,即日起端阳王府脱离南萧,褚阳城自立为王,并以手中金令掌控大军十万,尽数收归麾下。
消息一出,震惊天下。
昨日功臣,今朝反贼,事情的发展令所有人大跌眼镜。
永顺帝震怒,当朝吐血,至今昏迷未醒。
南萧上下,人仰马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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