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启肃拖着沉重的身躯,迷迷糊糊的来到云琰的房间。
自云启肃将云琰软禁在寝宫后,他就时常会去看云琰,哪怕是他们二人就那么大眼瞪小眼的一句话也不说的坐着,他也很满足。
今晚酒醉的云启肃,也是不例外。
云琰是爱干净的,特别像是遇到醉汉这种时候,若是搁以前,云琰定是有多远就离的多远。
而看到云启肃推开房门,连路都走不稳的向他靠近,云琰却毫不犹豫的主动凑上前去扶住云启肃。
云琰自欺欺人的想,他此举纯粹是为了自己好。要是云启肃在他房里磕得头破血流的,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遭殃的定是他。
醉得神志不清的云启肃,唯独记得眼前的人是云琰,却不记得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不该做。
意识不太清醒的云启肃就是不安稳,醉态百出的他不接受云琰为他安置的座位,硬是要站起来,身体不由的来回晃动,却状似一本正经的用手指着云琰说道:“你知道吗?赫连沐差点就死了,就差那么一点点。”
既然赫连沐没出事,那就好。云琰波澜不惊的听云启肃说下去,看看他今晚是又要唠叨些什么,都醉成这样了还不消停。
看不太清眼前人儿表情,云启肃就自以为是的当云琰是在担心赫连沐,继而开口:“不过你放心,有人替她挡了箭。”
说罢,云启肃忽然一踉跄,扑倒在了云琰身上。云琰看他是喝醉了的份上,不同他一般计较,他却借势攀住云琰的肩膀。
也许是两人靠的太近,云琰的秀脸在云启肃瞳孔里清晰的倒映出来,云启肃瞬时想起了云琰之前对他的过分。
云启肃将云琰刻意回避的脑袋转向自己,并用霸道强硬的语气要求道:“她有够多的人守护,不差你这一个。所以,把你的心思放在我身上!”
听到云启肃这话,云琰脑子还没转过来,就被他用身子抵住,大力的摁在桌上。
疯狂的吻不期而至。
被一个无法与其讲道理沟通的强悍醉鬼扣住,云琰动弹不得。
云启肃的吻,夹杂着急躁,完全没有技巧可言。
被云启肃狂吻一通,一味的索取,云琰有点沉沦,可一接触到云启肃嘴里的酒气,云琰立马回魂。
他这是在干嘛?皇兄醉了,他没醉!意识到自己在做些什么的云琰试图用力推开胡作非为的云启肃,但酒劲正盛的云启肃把他死死的抵住,他再怎么挣扎都于事无补。
他们是兄弟!他们同为男子!他们不能继续这么下去!
皇兄疯了,他不能跟着皇兄一块疯下去。
云琰慌了,无奈之下,云琰一口咬住在他嘴里肆意撩拨的柔软,直到血腥味席卷整个味蕾,他才松口。
被云琰这么一咬,云启肃有点被痛清醒了,皱起眉头微怒的瞪大眼睛望着云琰。不让他碰,那他就偏要去碰,刚才的美好他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受,今晚他定要继续。
半醉半醒的云启肃干脆再次出击,继续亲吻云琰那诱人的唇。
反抗不了,想到他们之间这纠结的关系,别无他法的云琰一动不动的任由云启肃汲取他的津液,却委屈得竟不自知的眼角湿润,泪珠滑落而下。
触及云琰脸上的湿润,云启肃的醉意彻底清醒了。小琰竟然哭了!就因为自己吻了他?
云启肃放开被他压得生疼的云琰,落寞的问道:“我的吻,就那么让你难以接受?”
“我们是兄弟。”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我!”就因为他们是该死的兄弟关系,他才被迫压抑了那么多年。云启肃一次又一次的克制自己对云琰的念想,却总在下一次见到他时,再坚韧的意志都会被瓦解,想要得到他的欲望也变得愈发强烈。
翌日,一声脆响突如其来。
“砰……”
似乎是杯子掉地上所发出的清脆响声,云琰房门外的侍卫听到后却不好轻举妄动。
其中一名侍卫对着对面的伙伴说道:“喂,里面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能出什么事啊?屋里那位在这吃好喝好的,就除了行动不自由点。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啊!”
“你是不知道,昨晚我值班,二殿下醉醺醺的进去后,里面吵得可凶了,五殿下还哭了。”守门侍卫说得有板有眼的,就好似昨晚云琰和云启肃争吵时这房门就敞开着,“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怕是五殿下真伤了心。整日被关在房里,哪也去不了,是人都得被逼疯。”
两个侍卫经一番讨论后,越想越害怕,再加上他们敲门试探性的喊了云琰,里面也没人回应他们,他们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二人想破门而入去瞧瞧屋里的情况,又想起云启肃先前所吩咐的,除了他任何人都不准进去。
他们要是贸贸然闯进去,惹怒了二殿下,那可不是丢饭碗那么简单而已。
敲门也没人回应,那么适才屋内传来的声响就过于诡异。
侍卫们怕真出事,其中一个便火急火燎的跑去找云启肃,让云启肃亲自过来查看下。
五殿下要是有个好歹,他们就算拿命都赔不起。
云启肃闻讯赶来,大声呼喊着让云琰开门,可屋内一直没动静。
云启肃有种不好的预感,不做多想,他用脚踹开了房门。
看到满地的碎片,云启肃慌了,目光再触及满床的血迹,他差点双腿发软的瘫倒在地。
“小琰……”云启肃抱起床上奄奄一息的云琰,用颤抖的嗓音问道,“小琰,这是怎么回事?”
虚弱的云琰这会已快睁不开眼睛了。
血泊里的云琰刺痛了云启肃的双眸。看到血床上的碎杯片和云琰那血流不止的手腕,云启肃发狂的吼叫:“来人,快传太医。”
云启肃按住云琰正急速淌血的手腕,悲痛万分:“小琰,你怎么可以……”
他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怎么可以有这种绝望的做法?这又将自己置于何地?
“皇兄,我累了。”云琰吃力的睁开双眼,对着满脸心疼的云启肃轻声道。
一边是皇祖母拼死的守护,一边是视他如命的皇兄,云琰哪一边都不想让他们不好受。选择太痛苦,那他只能永远视而不见。为了自己,为了皇祖母,也为了皇兄。
想到是自己让云琰走上这条道路的,云启肃焦急道:“小琰,你撑住。等你好了,我放你自由,我帮你出宫。我再也不助纣为虐让你为难了,只要你活着,只要你好好的活着,我什么都依你。”
云启肃边说边掉眼泪,硕大的泪珠滴落在云琰渐冰的脸上,滚烫的泪水似乎炽热了云琰的心。
皇兄的承诺是多么的诱人,可他知道自己熬不过了,他从一开始决定割腕,就没想要回头。云琰清楚,即便是太医来了,也于事无补。
果真,太医姗姗来迟,云琰的血却已基本流干,现在哪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听到太医的“无能为力”,云启肃除了绝望的痛哭,一个劲的自责说对不起之外,不知道还能怎么做去挽留云琰。
云琰伸手抚去云启肃的泪水,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开口说道:“肃,不要自责,不是你的错。昨晚的吻,是我这辈子最好的礼物。”
听到这,云启肃不解,小琰昨晚不是一个劲的在抗拒他的吻吗?现在不重要了,就算恨他,就算是讨厌他的吻,他也希望小琰能活下去。可谁又能来救救小琰?他甘愿放弃一切,甚至是自己的命。
感觉到身子越来越飘渺,云琰知道自己所剩时间不多,他提起一口气:“但愿下辈子,再差我们也不要生在帝王之家,再平凡的兄弟也好过我们这样。记住,不要自责。就当是为了我,放过自己,不要再造杀孽,不要让我走得不值。”
云琰用尽生命中的最后一点力气,去抓住云启肃止不住颤抖的手:“我心如你。”
微笑着,云琰闭上了眼睛。
云琰尽力去安抚了云启肃的内心,可云启肃却一点都不想接受。
云启肃死死抓住云琰已冰冷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好像是在用自己的体温去捂热云琰的手,不愿接受云琰已离去的事实。为什么?为什么满足了他所有的愿想,却是在这种时刻。
云启肃心中最亮的那颗星,殒落了,可他无法接受这阴阳相隔。
太医和侍卫看到这,都眼角含泪的退去。今日,他们才知道宫中隐藏着这么一段触痛人心的不伦之恋 。
整整三天三夜,云启肃不吃不喝,夜不能寐,只无神的抱着云琰那冷冰冰的尸身,瘫坐在那张满是云琰和他的气味的床上。
床单是新的,云琰的衣服也是干净的,因为云启肃知道若是不把云琰收拾干净,云琰会埋怨自己的。
可云启肃却忘了整理自己,还是那日的那套满是血迹的衣衫,他无暇顾及去换下,他满眼只有云琰,哪怕云琰已感受不到。
顾悦姬看到云启肃时,就是这么一副不死不活的邋遢样。
这是顾悦姬从不曾见过的云启肃,儿子是她生的,可她现在才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儿子。他父皇即便再长情,在最宠溺的慎妃死去之时,也不曾有过此般让人不顺眼的痴情画面。
顾悦姬不明白云启肃这性子到底随的谁。“肃儿,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听到顾悦姬的声音,已多日不曾有过情绪波动的云启肃顿时眸中燃起了怒火。云启肃头也不抬的开口道:“出去”就是她,就是她这个不负责任,不顾他生死的亲生母亲,害得他与小琰阴阳相隔。
顾悦姬这暴脾气,一听云启肃这跟仇人说话的语气来驱赶自己,立马不悦道:“肃儿,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母后放在眼里?”
云启肃听后,自嘲般的笑了,顾悦姬这样一心只想着巩固后位,滥杀无辜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他?
云启肃不屑一顾的反问道:“那你又有把我这个儿子放在心上吗?”三日滴水未进,他尽管已很虚弱,却还是冲着顾悦姬大声吼道,“我叫你出去!”
顾悦姬心头一震,看来他真是病入膏肓了。始终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不能任凭他自生自灭,因为一个云琰而丧失生存下去的意志。“肃儿,云琰已经死了!你这样固执的抱着他的尸身,他能安生的走吗?”
顾悦姬这话非但没成功让云启肃松开云琰,反而让他越抱越紧。安生?小琰不顾后果的抛下他,徒留他在这痛苦的挣扎,还妄想安生的走?他不允许!他就要让小琰的躯体一直陪着他,哪怕是日后会腐烂到发臭。
“肃儿,母后知道你好男风,特地为你从各地搜罗了这几位美男子,他们个个风情万种,懂得如何将你伺候的很好。”说着,顾悦姬对着身后的众男子厉声吩咐道:“还不快上去伺候?”
终于,云启肃抬头望向顾悦姬这边。目光触及到几个浑身透露出妖媚之气向他走来的男子,云启肃怒火攻心,气血翻涌,气得一口鲜血上涌至喉腔,直直的吐在了全新的被褥上。
小琰是世上独一无二,无人能够替代和攀比的人,小琰是他的唯一,在他眼里小琰是这世上最美、最出尘的男子,这些个庸脂俗粉,也配拿来跟他的小琰相比?
“肃儿……”看到云启肃吐血,顾悦姬惊呼出声。
最靠近云启肃的男子,出于好心拿出手帕想替云启肃拭去嘴角残留的一丝血迹,在他的手快触到云启肃苍白上染着血红的唇时,却被云启肃一巴掌给扇倒在地。
“滚,全都给我滚!”
他们也敢妄想触碰他?
情绪过于激动的云启肃,不停的在床上呕血。顾悦姬吓得直把那些个无辜的男子踢出了云启肃的房间。
“肃儿,你……”顾悦姬欲言又止,转身去传人,“来人,快去找御医过来。”
“你也给我滚。”云启肃恶狠狠的瞪着顾悦姬强调道,“若是不想我死在这,你就给我出去,也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不然你就等着后悔。”
无奈之下,顾悦姬只有先出去。
所有人都退出去后,云启肃又成了那个脆弱的男人。他紧紧抱住云琰,无助的对着早已听不见任何话语的云琰哭诉。“小琰,你只知道为了报答皇祖母的养育之恩,间接的让赫连沐成为你活下去的动力。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是我活下去的动力,没了你,这偌大的皇宫于我而言,又有何意义?”
布满阴霾的皇宫,谁都不曾注意到,有一名女子在冷宫中黯然神伤。
云夕独自一人来到丽倾宫,来到云琰曾居住过的地方,偷偷哭泣。五皇兄的教诲,她谨记在心。如今,她的婚期已定下,父皇将她许给了本分的官员之子。曾经还笑言让他作陪嫁,可他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去了。
几天后,云皇宫人心惶惶,因为二皇子云启肃带着五皇子云琰消失了。
顾悦姬再次造访云启肃的谦渊宫,却发现他的房间除了那张血迹斑斑的大床,人已经不见了。
顾悦姬那日怕打扰云启肃,特地吩咐撤去门口的守卫,没想到却给了他消失的机会。
民间有人传闻,看到二殿下的马车狂飙出城,不知去向。顾悦姬派了侍卫寻遍了整个大行皇朝,却始终找不回云启肃。
至此,无人知晓他去了哪。至此,云皇宫里,永远没了二皇子和五皇子。
云启肃的失踪,对顾悦姬打击最大。儿子是女人的依靠,哪怕是一国之母,没了亲生儿子,她又该如何再在这后宫坚持下去?下半辈子的依靠不知去向,大仇又还未得报,顾悦姬伤心过度,就此病倒。
接连又失去两个皇儿,云皇痛心疾首。他戎马一生,本以为几个孩子大了,他能安享晚年了。未曾想,是这样的局面。云皇心伤,无心朝政,日日罢朝,引得文武百官怨声载道,很是不满。
赫连沐是在云启肃消失得无影无踪半个月后才得知云琰自尽一事。赫连沐又是一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任谁劝都没有用。
“姥姥,对不起。”赫连沐知道云琰的死,或多或少,都跟她有关系。那么多人因为他们赫连家而出事,赔上了性命,赫连沐自觉死后都无颜面对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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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涟乔尽管不放心赫连沐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但清楚她不会有轻生的念头,即便是为了垂死挣扎的落零,所以他先回了乾倾城。有些事,他必须要趁早解决,才能早点和她过上平静的生活。
除了日后的隐患,曾梧忻的身子已无大碍,她也不想在洛杨城这个伤心地待下去。这世间有太少的相濡以沫,太多的相忘于江湖,可他们总以为能天长地久,于是承诺,于是奢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与佟笙,注定只有朝朝暮暮。
为了曾梧忻,席晨只能暂别萧舞,陪曾梧忻回流谷,陪她说说话解解闷,不能再让她这么一味的孤独沉默下去。
郁涟乔带着席晨和曾梧忻一同回了乾倾城,在郊外的破庙,沿着地道,顺延而下。
乾倾城的这条地道,据估计,早在上百年前就已存在。
十年前郁涟乔与他表哥“凌霄”在此破庙嬉戏打闹,阴差阳错坠入了地道,发现此处地道深不见底,下达地底不知多少丈。他们当时怀着忐忑的心情,在这地道中,一直向下走,走了约摸三个日日夜夜,才抵达底层。
地底深处,出了地道口,却又是另外一派景象,那是真正的世外桃源。
那是一个基本与世隔绝的山谷,谷内四季如春,鸟语花香,环境清雅脱俗,他们只一眼便爱上了这么个让人心旷神怡的地方。
如此隐秘之地,正给了他们无限的施展空间,于是,郁涟乔和凌霄在此山谷,创建了“灰色”。
他们将它叫做“流谷”,让人流连忘返的山谷。
花花草草本就是凌霄的最爱,所以自从发现了这么个好地方,凌霄更是把那当家,在那搭建住所,收拾家当,一股脑儿的搬去了流谷,任他爹娘再怎么哭闹劝阻都于事无补。
不过,孩子平安,只是不跟他们二老住一起而已,时间长了,他们也就不闹了,也幸好凌霄玩弄花草有余,时常会回凌府探望二老。
这么些年,灰色的大小情报,郁涟乔主外,凌霄主内,四年前更有席晨和曾梧忻的加入,短短几年,“灰色”在大行皇朝迅速壮大。
郁涟乔三人站在破庙的地道口,感慨万千。
一年前,他们从这里出来,至今都还未回过流谷。而就是在这短短一年里,却发生了那么多事。
郁涟乔遇上了一生的至爱,而至爱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席晨苦求多年的佳人终于到手,曾梧忻却和她的如意郎君一刀两断。
好的坏的,他们尽数接收。
这一年,他们或多或少都成长了,不再是一年前的他们。
如今他们再次回谷,却是各怀心事。
每次去流谷,他们都要自备一天的食物,而且也只需自备一天的食物。一旦他们走至地道中段,那里便会有各式各样的食物,是流谷里的厨子奉郁涟乔之命专门派人为灰色的人所提供。灰色每天都有人出入地道,他们为给同伴行便,特地吩咐那些人长年轮换驻扎在地道中,为同伴们服务。
地道听起来难免寒碜,里面的景象实则冠冕堂皇。只要在破庙地道口向下稍微前行个半里路,又是另一番景象。地道的构造,巧夺天工。不只有一道道向下的台阶,沿途的墙壁上更有一颗颗夜明珠附着,照亮了整个地道,为行人送去光亮。
这也是为什么就算要步行个几日,郁涟乔也要把灰色建在流谷中的原因。每一次去往流谷,沿途都是一种享受,他极为佩服造地道的那些前辈们的才智。
出了地道口,他们就犹如坐井观天的井底之蛙,身处四面环山的流谷之中。
流谷的建筑丝毫不差于谷外,相比于皇宫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随处可见的鸽子和老鹰,那是灰色传递讯息的必要工具。灰色的消息即便是外人截了去,也无从得知其内容。
他们有特殊的符号,是灰色内部统一的文字,在信息传送的过程中都是为外人所不知的语言,直到归档保存,才翻译成大行皇朝通行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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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涟乔一回来,便去了凌霄的房里找人,可凌霄并未在房里。花园里也没凌霄的影子,郁涟乔还以为凌霄出谷了。
郁涟乔随手拦住一个小厮就问:“凌霄不在吗?”
见是多日不见的主子,小厮恭敬的回答道:“回郁主,凌主近日都在别院待着。前些日子,凌主不知从哪救回一个姑娘,一直养在别院。那姑娘身子虚,似乎还不记得自己打哪来的,凌主便没让她出谷。”
“行了,下去吧。”郁涟乔摆手示意小厮该忙啥忙啥去。姑娘?看来阿霄也是遇上姻缘一劫了。
“阿霄,阿霄……”郁涟乔人都还未踏进别院,就大呼小叫的喊人。
事实上,凌霄此刻并不在别院,而是去了厨房给他所救的姑娘煎药去了。她的药,凌霄亲力亲为,从不假于他人之手。
没人回应郁涟乔,郁涟乔就自己进了别院去找,顺便看看是哪个姑娘让他那从小眼里只有花花草草的表哥都沦陷了。
郁涟乔进到正厅时,那姑娘正在观赏凌霄为她培育的花,有陌生人出现,她正抚摸着鲜花的手不禁颤抖了一下。郁涟乔看到她时,愣住了,目瞪口呆,惊得都说不出话来。
“佟……佟离?”郁涟乔走上前去,抓住姑娘的身子,不太确定道,“佟离,你是怎么出现在这的?”
姑娘盯着眼前的郁涟乔,有点莫名其妙。佟离?他是在唤她吗?可她不叫佟离啊!她是“溪雨”啊!
“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吧?”溪雨推开郁涟乔,不好意思道,“我叫溪雨,溪水的溪,梨花带雨的雨。”
郁涟乔不相信,他怎么可能认错?眼前这人与佟离是那么的相像,就连神情也是,他怎么可能会认错?她就是佟离。
郁涟乔不顾溪雨的推阻,再次上前激动的抓住她:“佟离,你就是佟离,你就是沐儿心心念念的佟离,不可能会错。”
溪雨不耐烦了,这人怎么冥顽不灵啊?都跟他说了,她不是什么佟离的,她是溪雨!
“公子,我看你长得挺俊的,倒也不像个坏人,可你凭借这点,也不能颠倒黑白吧?”溪雨挣扎着想远离郁涟乔,可郁涟乔就是不放,“你再抓着我,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看!这发起脾气来的样子简直与佟离如出一辙。郁涟乔更加确定她就是坠下奈何崖下落不明的佟离。
凌霄端着药进来,看到郁涟乔死死抓着溪雨,溪雨又是一副恨得牙痒痒的表情,凌霄立马搁下药碗,冲过去分开二人。
乔这小子,不回来就是一年都见不着人影,一回来,就来找他的麻烦,就连他救的姑娘,竟也要插上一腿。
溪雨见是凌霄来了,忙躲到凌霄的身后去,指着郁涟乔委屈的告状:“阿霄,他欺负我!快打他。”
“乔,你干嘛?你弄疼溪雨了!”凌霄没好气的质问郁涟乔。平日里,他自己都舍不得动溪雨一根手指头,就连她浇死了他好多名贵的花草,他都不忍动手。这小子倒好,一来就把溪雨弄得气呼呼的。
郁涟乔对着向来不问世俗之事的凌霄问道:“溪雨?阿霄,你知道你口中的溪雨她是谁吗?”
“是谁啊?”凌霄木讷的反问。溪雨不就是溪雨吗?难不成她还是谷外的人派来流谷的奸细?
“她是云陵国云陵城佟府佟老爷的掌上明珠,更是阿忻的小姑。名唤佟离,而不是什么溪雨。”
郁涟乔将溪雨的身份娓娓道来,凌霄听得一愣一愣。幸好,溪雨不是什么奸细。掌上明珠就掌上明珠,乔也真是的,这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郁涟乔这么自以为是的言论,溪雨不干了,直嚷嚷道:“阿霄,你别听他胡言乱语,我才不是什么佟府的掌上明珠,我就叫溪雨,溪水的溪,梨花带雨的雨。”
凌霄狐疑的望着溪雨,这让溪雨很是着急。都怪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家伙,害她被阿霄怀疑身份,她分明就不是什么佟离。
溪雨急了,拉着凌霄的手摇晃道:“阿霄,我真是溪雨,我真的是溪雨。溪水的溪,梨花带雨的雨。”
“雨儿,可你不是失忆了吗?你怎么就能肯定你不是乔口中的那什么佟离?”被郁涟乔这么一搞,凌霄都有点不确定了。
“我是失忆了没错,可我只是不记得我是从哪里来的,又不是不记得自己叫什么!”溪雨失控的为自己辩解。
溪雨已经基本理清思路了,那就是那个叫佟离的女子不见了,然后她又和那女子长得挺像的,就被这个男子误认成那女子了。可她知道自己不是那女子,她对趁机贪图别人家财,伪装成别人一事,完全没兴趣。
这边溪雨尖锐的嗓音响彻整个别院,席晨和曾梧忻还以为别院出事了,急急赶来看到的却是与佟离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在大呼小叫。
郁涟乔将事情简单告诉了他们两个,他们也都坚信溪雨就是佟离,绝不会有错。
溪雨怎么都解释不清,就自顾自的坐在小角落,懒得去理会他们这一群疯子。
“阿霄,你是在哪捡到她的?”郁涟乔见溪雨这么排斥,不禁动摇了自己的想法。毕竟佟离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却也没缺胳膊少腿的,只是丢掉了些记忆,这都点让人难以置信。当然,他也不是希望看到佟离缺胳膊少腿。他只是有点惊讶罢了。
对于郁涟乔的提问,凌霄想了想,手不自觉的抚摸着下巴回忆道:“大概是三个月前,我去谷内的瀑布湖那拾取鹅软石,想要给我那几盆欧水苏压压土,做个陪衬。这刚下水悬在那,溪雨就随着瀑布从天而降,砸到了我身上,差点连着我一块给淌湖里了。再然后,我就把她给带回来了。”
郁涟乔推算了下佟离坠崖的时间,这少说也有大半年了,若真是佟离,泡在水里那么长时间,不被淹死,也得被饿死。
郁涟乔顿时干瘪了下去,不再口口声声执着道溪雨就是佟离。
可要说溪雨不是佟离,那两人长得也太像了,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郁涟乔纳闷,溪雨难不成是佟老爷流落在外头的女儿?是佟离的嫡亲姐妹?
若溪雨真不是佟离,那么很有这个可能。
郁涟乔内心犹豫,他不知是否应该将溪雨的事告诉赫连沐。
曾梧忻听了之后,尽管也觉得溪雨像极了佟离,但她看溪雨似乎挺苦恼、挺排斥他们说这事,更排斥她自己是佟离这一可能,也就不胡乱的插话,徒增溪雨的烦恼了。
对曾梧忻来说,只要人活着就好,不管是以溪雨的身份,还是以佟离的身份,只要安然无恙,那比什么都重要。
曾梧忻毕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她这辈子失去过的太多,她明白人这短暂的一生,最重要的就是珍惜当下,不该计较的就不必去计较那么多。
席晨不那么认为,多少人因为佟离的死耿耿于怀,溪雨的出现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份希望。赫连沐若是知道佟离还活着,定会心情大好,赫连沐高兴了,他的舞儿自然也就会跟着开心。
所以席晨还偏就是要计较,偏要溪雨被迫的强行接受:“佟离,你该不是脑袋被水给淹傻了吧?还溪雨溪雨的,你分明就是佟离!化成灰我也认得出你就是佟离。”
“你脑子才坏了呢!”这骂人的话,溪雨还是听得出来的。不懂得还击,那她便不叫溪雨。
哼……
真讨厌,今天谷里怎么突然来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
“好了,你们都别吵了。不管她之前是谁,从今往后,她就是溪雨,与什么佟府没有任何关系,她只是我救回来的一个姑娘,仅此而已。”凌霄突然板着脸,对着在场的人沉声道,“流谷以后就是她的家,所以你们以后谁也别在她面前提及什么佟离。”
凌霄即便知晓溪雨有可能是他们口中的佟离,他也不愿承认。他清楚,一旦溪雨认了,她就会离开流谷,离开他的身边,而那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这三个月来,凌霄已经习惯了这个精灵般女孩的存在,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喜怒哀乐,都直接影响到了他的情绪。再者,溪雨的身子骨弱,病也还未好全,不能出去吹风过久,他又怎么能放心她离去?不管她是谁,她都是三个月前砸中了他,并在醒来后一直嚷嚷着让他对她负责的那个溪雨。
郁涟乔从未见过凌霄这样反常,但这样的凌霄并不陌生。当他和沐儿的相恋一事遭到爹的反对时,他又何尝不是这般焦躁,害怕失去沐儿,就像阿霄害怕失去溪雨一样。
无论赫连沐知不知道佟离尚在人世,无论佟离身在何方,郁涟乔想,赫连沐都会希望佟离能好好的活下去。更何况,他现在也不能确定溪雨的身份,又何必为难溪雨和凌霄,让他们担惊受怕呢?
“席晨,阿忻,这事你们先不要声张,日后出谷也不要乱说。在没有弄清溪雨的身份之前,先不要妄下断论为好,免得让沐儿她们失望。”郁涟乔觉得还是有必要叮嘱下他们俩,他不想赫连沐再一次因为佟离的事而受到伤害。
“阿霄,我们先走了,你照顾好溪雨姑娘。”郁涟乔拍拍凌霄的肩膀,示意凌霄安心,“别多想,无论溪雨是谁,都影响不到你,感情不分界线。”
溪雨看着离去的三人,不由心血来潮的冲三人的背影扮鬼脸。真是三个怪人,非要来干扰她惬意的小生活。
凌霄对郁涟乔的话也是一头雾水的,什么感情不分界线?这事又何时牵扯到他的感情上了?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凌霄哪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一颗心早已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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