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晨看着眼前耷拉着脑袋,满脸愁容的红颜知己,无奈的开口:“对佟笙据实以告吧。赫连沐同乔的事,该不管的时候就不要去管了,他们自己会搞定的。你最好还是与佟笙找个地方好好养胎,或者是回流谷去。”
席晨想起前些日子曾梧忻还是骑马回的洛杨,不禁有些后怕。按这推算的话,马上颠簸的那些时日,她都是带着肚子里的那个未成形的小家伙一起的。
这女人也真够胆大的!
曾梧忻其实也是近几日才得知自己怀有身孕一事。若不是注意到上个月的月事迟迟不来,再加上她最近老是觉得恶心想吐,她也不知是有喜了。
思量着席晨说的话,唉声叹气的曾梧忻不知要如何抉择。
席晨该说的都说了,最后也只能象征性的抱抱曾梧忻,安慰一下:“好啦,不要再愁眉苦脸的了。你可是我心里的冰山大美人诶,怎么能这么多愁善感呢?”
听席晨这么说,曾梧忻不友善的瞪着席晨。冰山美人也是人,是人都有烦恼的时候,更何况是这种尴尬的时候遇上这种事。
让席晨没想到的是,他那安慰性的一记拥抱,之后竟然会引来一场腥风血雨。
被困于儿女私情中的男人都是醋坛子,很显然,佟笙就是其中的一个。
就在刚才,佟笙来席晨这找曾梧忻,想为之前的争吵同她道歉,想主动认错让她开心。可却被他在房门外无意窥探到相拥的那一幕。
顿时,佟笙醋意大发。以为曾梧忻之所以频繁同他争吵,都是因为席晨。
佟笙觉得曾梧忻的心里藏有席晨,觉得席晨于她而言,不仅仅是蓝颜知己那么简单。
佟笙未惊动房里“郎情妾意”情正浓时的二人,愤然甩袖离去。
佟笙回到自己房里时,房间里多了个不速之客,柳无烟的出现在他意料之外。
因为佟离的事,佟笙甚至跟柳无极都断绝了来往。柳无烟是目前所有人之中,出卖赫连沐,害得佟离无辜坠崖,嫌疑最大的人。
佟笙本想质问柳无烟寂月岭那日的事,却听到有人向他的房间靠近,而且听那熟悉的脚步声,正是曾梧忻。
还在闹别扭的佟笙想起刚才在席晨门外所窥视到的,为了作秀气气老让他吃醋的曾梧忻,一把拉过跟前的柳无烟,将柳无烟紧紧扣在怀里,并将身子凑上前去,嘴唇无限贴近柳无烟的红唇。
曾梧忻推开房门,从她的角度看到的正是佟笙和柳无烟在那忘情深吻。她身子不由的一震,脚下也踉跄了几步。她没想到遵从席晨的建议,回来跟佟笙坦白,撞破的竟是这样的激情画面。
受不了这个打击的曾梧忻,二话不说跑出了房间,想要逃离这个让她喘不过气来的凤还巢。
曾梧忻走后,佟笙便嫌弃的推开了柳无烟,连句抱歉都没有,反而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她。
柳无烟莫名其妙的被轻薄,继而又被嫌弃,她不由暗骂自己太蠢,竟然会傻到想要来这跟他好好道别这段多年的单相思,去安心追逐她的新感情。他凭什么轻薄她又这样对她?况且,她都已经断了念头,早就不喜欢他了。
柳无烟恨恨地盯着佟笙,低咒了声“无耻”,恼羞成怒的跑走了。
出了凤还巢,又不想去纳兰坊,曾梧忻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往何处。偌大个洛杨城,可笑的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曾梧忻漫无目的的走着,竟快走到了洛杨酒楼,迷迷糊糊的她好像听到有人在议论落零的事。她凑上前去,想要一探究竟。
“落府那小娘子也真是傻,竟然甘愿成为别人的箭靶子。”
“就是,要不是上头有吩咐,那时候真想抓来玩玩再说。那么美的人儿,就被咱们那些个不懂怜香惜玉的兄弟一箭给刺死了,真是可惜啊。”
两个便衣侍卫刚才喝了点酒,这会就毫无防备的边走边聊了起来。完全没注意到后方的曾梧忻正怒气冲冲的尾随他们。
“你们两个给我站住。”曾梧忻喊住前面两个毫无察觉的男子,“你们就是那日放箭行刺之人?”
前面二人听到有人在叫他们,转过身来一看是个大美人,瞬间轻浮样挂起:“小娘子,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他们这猥琐样,看得曾梧忻直反胃。
曾梧忻也不再求证了,她十之八九确定了他们同害死了佟离跟落零的那些人是一伙的。
就冲他们这副让人作呕的轻佻样,又想到了佟笙的过分之举,曾梧忻废话不多说,冲上去对他们就是一顿暴打。
这是洛杨酒楼,是二皇子云启肃和他手下的人所暂住的地方。
曾梧忻这一打,把他们打趴下后,可他们的哀嚎,却帮他们引来了大批的同盟。
这些小毛头,尽管曾梧忻身怀有孕,她也不放在眼里。
这些人自是不堪一击,而他们激烈的打斗,却引来了云启肃。
看到正主出来,曾梧忻不由分说的冲上去就要开打。
眼前这个着装雍容华贵的男人,想必与佟离和落零的死都脱不了关系。曾梧忻想着定要为她们出口气。
可曾梧忻小瞧了云启肃。
身为云皇宫最有潜力、云战最为器重的皇子,云启肃的武功自是不弱。
轻敌的后果就是,曾梧忻还没与云启肃对上几招,就被他给击倒在地。一口鲜血上涌至喉腔,憋不回去,她直接吐了出来。
曾梧忻吃痛的爬起来,拭去嘴角的血迹,再次与云启肃对上。这次她不敢再大意,将他当做一个真正的对手。
云启肃本不想同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交手,可她自己冲上来就作势对他来上一拳,他又岂会傻傻的站在那任由她打。
云启肃无心应战,这次出来对付赫连沐,是为了保住云琰,被逼无奈才来的,现在他更不想残害无辜。这女人,貌似对他有所误会,也不给他个解释的机会,一上来就拳脚并用的招呼他。
曾梧忻发狠的同云启肃动真格,招招都是致命的。
曾梧忻一个女的,论体力自是比不上云启肃这个孔武有力的男人。更何况她现在是个孕妇,武功也削弱了好几成。这样一追一躲的,都快把她体力给耗尽了。
云启肃也累了,不想同曾梧忻再闹下去,直接朝她的腹部踢去,想要断了她继续纠缠的念头。
看在曾梧忻一介女流的份上,云启肃那一脚并不是很重。对于平日里的曾梧忻来说确实如此,可对现在的她来说,那一脚绝对不轻。
曾梧忻重重的摔在地上,被云启肃踹中的腹部顿时疼痛不已,强烈的疼痛感让她整个腹部都揪在了一起。
曾梧忻明显感觉到有东西正剥离她的身体,下体的湿润感让她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她的孩子,她那还不满三个月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曾梧忻疯了,彻底的失去了理智。她忍着痛爬起来,继续不要命的冲向云启肃那个杀人凶手。
已经要转身离去的云启肃毫无防备的被曾梧忻击中了一掌,整个人向前颤去,差点撞上了门框。
云启肃是想放过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疯女人,曾梧忻的不识抬举硬生生的激怒了他。
既然她存心找死,那他成全她。
云启肃再次抬脚向曾梧忻踹去,将她踹飞至几米开外。
看着曾梧忻还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的向他走过来,云启肃这时才发现她的异样。
虽然天已漆黑成一片,但借助酒楼里面那微弱的光,云启肃还是看到了曾梧忻那条羽白色的长裙上,染上了鲜红的血,而且还是在下体处。
云启肃尽管没经历过这种事,但作为一个男人,他也大概猜测到这是什么情况。
云启肃没想再闹下去,再继续,真要闹出人命了。那姑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即便对他有恨,也不能自取灭亡啊!
云启肃哪知道,曾梧忻这会已是破罐子破摔了,她就没打算活着离开,所以才这么固执的忍痛站起来要继续和他打。
云启肃让人去喊梅币庭,让梅币庭把人给领走,趁早治伤去。估计梅币庭和这姑娘多多少少打过照面。
云启肃自知无意中又酿成了大祸,连夜带人回了宫中。那日得知手底下的人误杀了落零,他就不该从皇宫里出来。不该去关心事情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梅币庭赶来时,曾梧忻还在一步步的伛偻前行,等他走到她身边时,她无力的再次摔倒在地。
然而,从头到尾,曾梧忻都不曾掉过一滴泪,她只是失了魂,目光呆滞的挣扎爬起。梅币庭看到曾梧忻长裙上那抹触目惊心的红,立马弯腰抱起她,冲向纳兰坊。
早早在床上歇着的赫连沐,被曾梧忻一事惊动,连外衣都顾不得披上,全身心的投入去救治曾梧忻。
席晨和佟笙赶来时,赫连沐和曾梧忻仍被关在房间里,他们只看见一盆盆的血水往外送。
梅币庭大致同二人描述了下曾梧忻的情况,不知她为何突然发狂,一个人跑去找云启肃报仇。
席晨听了,对佟笙闷头就是一拳。
“阿忻去告诉你怀孕一事,你都对她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为什么她会不要命的去胡乱找人报仇?”席晨抓起地上的佟笙,右手死死的掐住佟笙的脖子,势要将佟笙这个负心汉给掐死。
幸好郁涟乔及时拉住席晨,不然,佟笙怕真是要被席晨给弄死了。现在屋里的阿忻如何了,还无从得知,沐儿正在尽力施救,他不想他们二人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佟笙双目无神的傻在那里,什么怀孕?什么报仇?这些他事先根本就不知道。想起刚刚那一盆盆婢女们从屋里端出来的血水,佟笙泪水止不住的流。
他的忻儿!他们的孩子!他都混蛋成什么样了,将那时满心忐忑的她往外推,造就了现如今无法挽回的局面。
终于房门开了,赫连沐出来了,但却是摇着头,丧气的开口:“人没事了,但孩子没了。怀孕初期,胎儿本就不稳定,是小产的高危时期。再加上她孕期腹部严重受创,恐怕以后都无法再生育。”
这个消息,对在场的每个人来说都是晴天霹雳。楼然跟萧舞更是倒吸了一口气。
想不想生是一回事,能不能生又是另外一回事。
普天之下,有哪个女人能接受自己是一个无法生育、无法替男方传宗接代的不完整的女人。
佟笙听了就想冲进去,但却被赫连沐叫停。“大乔,拦住他。”
赫连沐对佟笙只能说抱歉,这是曾梧忻的吩咐,赫连沐也只能遵从病人的意愿。
赫连沐转而对一脸内疚的席晨说道:“席晨,你进去吧,她有事找你。还有,她现在身体状况非常不好,最好让她好好在这静养一段日子,等身体好点,再带她去她想去的地方,她的精神状态以后也会是个问题。”
席晨点头附和,他一定不要让阿忻再接触佟笙了。
佟笙心好痛,忻儿宁愿见席晨,也不愿让他进去,她对他肯定是失望透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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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柳无烟游荡回洛杨酒楼时,就听人在那谈论曾梧忻在酒楼门口大闹一事。柳无烟没见着曾梧忻,只见门口那地上留着一滩已干涸的血迹,她便追来了纳兰坊,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无烟看到佟笙颓废的坐在地上抹泪,就知道曾梧忻伤得不轻。她倚靠在走廊的柱子上,自言自语道:“曾梧忻那个女人,脑子没问题吧?佟笙不就抱了我一下,就给气成那样,要死要活的。”
“又是你干的?”
“啊!”不知道何时站至她后方的赫连沐,吓得柳无烟一阵尖叫,“什么我害的?是佟笙自己不知会我一声就强行抱住我的。幸好当初我喜欢他时没被他看上,简直臭男人一个。我早就遇上比佟笙好很多的男人了,他自以为是的轻薄我,我还不喜欢呢!”
“好男人?”赫连沐用冷冰冰的态度,不屑的朝柳无烟讽刺道,“世上多的是好男人,就看谁配谁!但是好男人给你,就是浪费!”
“你……”柳无烟被赫连沐气得说不出话来。赫连沐凭什么这么说她,曾梧忻的事,那是那傻女人咎由自取,关她什么事?
赫连沐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人。
这样干练霸气、不再整日想着佟离和落零而死气沉沉的赫连沐,让郁涟乔至少还放心点。
而郁涟乔并不知赫连沐人前虽已是基本与正常人无异,但一到晚上,夜深人静,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时,她还是会默默的哭泣,不惊动任何人。
赫连沐之所以白天看起来还算是个正常人,那是因为得深知落零并没有真正死了。她派郁涟乔去查探过,落零暂时成了一个昏睡着的活死人,呼吸也极其微弱,好像随时都有可能香消玉殒。她白天就是在不断的在想办法,想办法怎么去医治一个活死人,脑子里的想法定期的在动物身上做试验,她发誓一定要治好落零。
柳无烟好奇多事的去纳兰坊转了一圈,又口无遮拦的,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佟笙那个混蛋就是因为她把曾梧忻害成那样的。
柳无烟自封高傲的回酒楼去,纳兰坊不欢迎她,她还不稀罕他们欢迎。
有了自以为是的爱恋,柳无烟成了十足的小女人。午饭过后,打听到安遇在酒楼,她便兴高采烈的去找安遇,多日不见,她想安遇定还是那么的迷人。
柳无烟其实知晓安遇并没有他的外表看起来那么年轻,但她不在乎,她就是无可救药的迷恋他。以前对佟笙的那种单方面的渴望,全都移架到安遇身上了。谁叫安遇是除了她哥以外,第一个对她有求必应的男人。
柳无烟没想到又是这么巧碰上梅币庭,还是在安遇的房门口。
没有人告诉过柳无烟,有关梅币庭和安遇之间的关系,不过柳无烟也不傻。好几次她来找安遇都碰到了梅币庭,他们两个是一伙的这是毋庸置疑的。
梅币庭从楼然口中得知,他们暂时不教训柳无烟,只是因为看在柳无极的面子上,让她再逍遥几日。一旦他们找到了证据,证明佟离的事真与她有关系,到时他们绝不手软。
在梅币庭的眼里,柳无烟就是一只山鸡,却硬是要装成高高在上的凤凰,这让梅币庭很是反感。
“柳无烟,收起你这副恶心的嘴脸。”梅币庭对着面前眼高于顶的柳无烟沉声郑重道,“你就是根搅屎棍,把所有人都搅的不得安宁,却还总是自以为是的拿着鸡毛当令箭。”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别忘了你自己的处境!就凭你也想同赫连沐在一起?这辈子都不可能。”
梅币庭那点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就连早与他们分道扬镳的柳无烟也不例外。
柳无烟话音刚落,梅币庭就“啪”的一耳光扇过去,打得柳无烟白嫩的脸蛋立马红肿起来。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么同我说话?我要是不想你活,你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是梅币庭第一次打女人,也是梅币庭第一次气得扇别人耳光。柳无烟的嚣张实在太让人讨厌了,梅币庭索性不拿她当女人看,“你以为屋里那个人会在乎你这颗无足轻重的棋子?”
柳无烟无视梅币庭的威胁,捂着肿痛的脸颊,忿忿不平道:“你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打你?”梅币庭不屑一顾的笑了,“蠢货……就凭我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柳无烟被梅币庭阴险的笑给吓得直往后退去,这个男人平日里板着张臭脸不声不响的,这会笑起来比板着脸要吓人的多了。
“以后最好少在他们面前出现。”梅币庭警告完柳无烟,就与她擦肩而过,快步离去。他不想再面对这个恶心的女人。
今日碰上梅币庭,并被他那般侮辱,柳无烟自认倒霉。她是来找安遇的,犯不着现在跟他计较。这一耳光,她记下了,等她日后风光了,一定会加倍奉还。
柳无烟捂着被打的脸,推开安遇的房门,看到桌边静坐的男人,她脸色稍微缓和了点。
安遇看到柳无烟推门进来,还是捂着脸的,问都懒得问那是怎么了。
方才柳无烟和梅币庭在走廊上的争吵,安遇模糊的有听到一些,他们的事情,他没兴趣知道。他现在只关心刚得以相认的女儿萧舞的状况。
“前些日子不是还说喜欢我的吗?怎么?我不去找你几天,就又去勾三搭四找男人谈情去了?”安遇满脸嫌弃的望着柳无烟。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真是不识好歹。
柳无烟一听,还以为安遇是因为她去找佟笙而吃味了,有点小得意的放下捂脸的纤纤玉手,朝安遇走过去。
柳无烟巧笑倩兮的婀娜前行,却被安遇的一声不带任何感情的“蠢女人”给怔住了。
“不要以为什么男人都是你能随便肖想的。”安遇站起来,恶狠狠的背对柳无烟一字一顿道。
太过自信的柳无烟,由于没看到安遇发狠的脸色,这会竟还以为安遇这样愤怒只是因为吃味。
他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柳无烟猜准安遇目前还不敢拿她怎么样,上前挑衅道:“怎么?你该不是吃醋了吧?”
“吃醋?”安遇戏谑的轻笑,放下手里把玩的茶杯,不等柳无烟反应过来,转过身来冲她另一边完好的脸颊就是一巴掌,“这就是你害得曾梧忻痛不欲生,害得所有人因为你悲伤的代价。”
安遇今早去凤还巢看过萧舞,见萧舞眼圈红红的样子,定是昨晚因为曾梧忻的事哭过了。
据安遇了解,受伤的曾梧忻,是席晨相交多年的红颜知己。好友出了那档子事,席晨心里肯定特难过,席晨伤心,萧舞又怎么会高兴的起来。
作为一个父亲,安遇让萧舞过了十八年没有他陪伴的日子,甚至曾让她陷入险境。他亏欠萧舞太多!别人怎么样,他不管。但是萧舞因此受到牵连,受了委屈,他绝不会坐视不理。
安遇本不想动手打柳无烟的,与梅币庭一样,安遇也是头一次对女人这么粗鲁。怪只怪柳无烟嘴巴太贱,还不知收敛。自以为是到让安遇看不下去。
柳无烟做梦都没想过,安遇会对她这么狠,亏她昨日还在赫连沐跟前说他是好男人,她真是可笑至极,太讽刺了。
曾梧忻!又是因为曾梧忻!
这会一张脸一左一右的被扇之后,柳无烟都迷糊的不知因为一个曾梧忻被羞辱几次,打了几次。
柳无烟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来指责她,到底凭什么?害的曾梧忻落得那般境地的不是她,是佟笙!她也是有失去的那个!
柳无烟这会是真恨上了那些人:既然一个个都看不起我,那好,你们都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都后悔。
这就是此刻的柳无烟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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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曾梧忻这个病人好,赫连沐作为一名大夫,本是不该告诉曾梧忻实情的。但曾梧忻自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逼着赫连沐据实以告她的身体状况。还非说这是她的身子,他们没有权利刻意隐瞒。并一再强调再不堪的事实她都能承受的住。
出于无奈,赫连沐只好松口,告诉曾梧忻以后多半是没了生儿育女的可能。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亲耳从赫连沐口中听到这个残酷的消息,曾梧忻还是没忍住。
曾梧忻破天荒的哭了。
那晚,赫连沐救治曾梧忻,把孩子从曾梧忻体内彻底剥离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曾梧忻都忍受住了。可得知自己这辈子将无法生育,曾梧忻顿时落下了泪珠。自爹娘和恩师死后,第一次没忍住,趴在赫连沐怀里放声大哭。
一直在门外守着的佟笙,听到曾梧忻的嚎啕声,心都凉了。他与忻儿相识至今,多少次争吵,多少次分分合合,他都不曾见她落泪过。他曾向她抱怨过,作为一个女人,她太过坚强了,不似寻常女子柔弱的她,总是让他很挫败。
然而,曾梧忻哭了,可佟笙却后悔了,后悔想要见到那样的她,后悔让她今日变得柔弱无比。
佟笙面如死灰,此时邋遢的他已多日未梳洗过。他害得曾梧忻痛失孩子,卧病在床,并落下了病根,他们都懒得去搭理他,让他自己一个人在门外好好反省反省。
其他人如何看他,佟笙不在乎,可屋里的曾梧忻也不再搭理他,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孤独是那么的可怕。
是他对不起忻儿,对不起他们还未来得及降生的孩子。
是他辜负了忻儿对他的一片真情!
他好怕,他们还能回得去吗?
曾梧忻本就是不多话的人,那日在赫连沐怀里绝望的大哭过后,她更是寡言。就连席晨同她说话,她也只是扯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的笑,来回报席晨的喋喋不休。
对一般的大户人家来说,胎死腹中,是件不吉利的事。他们会觉得阴气太重,只会随便找个地方把死胎给埋了。
赫连沐本是不赞同曾梧忻的要求,按老一辈的习俗,这种情况是不该特地为孩子立坟的,但曾梧忻坚持,佟笙也没话说,赫连沐也就随她去了。
曾梧忻没让任何人陪同,哪怕是再不放心她的席晨,她也不允许他跟来,一个人来了这后山坟场。
曾梧忻一路走来,都知晓佟笙尾随着她,她没点破,是刻意为之。
他们之间,有些事,是该说清楚了。
如果说那日她不曾出事,如果说那日她不曾失去他们的孩子,再如果说那日她不曾受重创成了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那么她或许还可以当这只是一次寻常的吵架,就像以往的每一次争执一样。
但是现在,他们,回不去了!
曾梧忻木然的跪在那个无缘拥有的孩子坟前,什么话都不说,只在心里默默的致歉,向地底下埋葬着的无辜小生命诚挚的忏悔,是她的冲动害了它。
这样表面看起来冷酷到无情,实则有血有肉的曾梧忻,陌生得让佟笙有种莫名的恐惧感。
这些天曾梧忻一直都不肯见佟笙,终于今天再也没人拦着他。
“忻儿……”佟笙几近嘶哑的嗓音,让曾梧忻心头一震,但也仅是一瞬间。
“嘘……”曾梧忻转过头,将食指贴在珠唇上,示意佟笙安静。她还在和孩子好好道别,那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她这一生的最后一个孩子。她必须要郑重的道歉,郑重的道别。
静跪了将近一个时辰,曾梧忻两手扶撑着地面,缓缓站起。中途,佟笙过去搀扶她,却被她轻柔的推拒掉。
“现在,有什么话?说吧。”曾梧忻坦然的望向佟笙,好似那件另他们二人都一度无法承受的事从未发生过,她纯粹的目光,盯得佟笙极不自在。
曾梧忻主动给了佟笙机会说话,佟笙自是要将那晚的事从头到尾的解释一遍。包括他生气的原因,以及后来他故意拉着柳无烟做戏给她看。
佟笙恳求曾梧忻原谅他,求她不要再像这些日子那么对他,他受不了她一句话都不同他讲,更受不了她彻彻底底的无视。
佟笙一门心思的解释,真心真意的恳求,这是自打他和曾梧忻相识以来从未有过的妥协。
曾梧忻没特别注意听佟笙的解释和恳求,只失神的望着他的嘴巴开了又合,合了又开。
接着,曾梧忻把目光移向佟笙的脸,发现他似乎一下子老了几岁。她也知道,这些日子他不好过,脸上尽是沧桑的痕迹。
也许是后山的风有点大,佟笙的墨发从身后被吹起,凌乱的披散在胸前。
曾梧忻看到随意散在佟笙胸前的那几缕碍眼的青丝,下意识的伸出右手想要帮他理一理。当她的手快接触到佟笙的胸膛时,又突然像是想起些什么,作势撤回右手。
佟笙却在曾梧忻撤回右手之前,快速的抓住,将她整个人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忻儿,我们和好吧?我错了,我心里的那个人从来都只是你。”
才不过几日,曾梧忻似乎已经不习惯与佟笙紧紧相拥。她奋力的挣扎开佟笙的怀抱,佟笙也困不住一个比自己强悍的女人。
曾梧忻退至佟笙五步开外,对于佟笙刚才所说的话,无所谓的笑笑:“这些都不重要了,这些也从来都不是问题。”
曾梧忻无奈佟笙的简单,他总是以为争执过后和好如初便算过去了。她承认,人生确实是要向前看,但他们却无法否认过去的存在。
曾梧忻后退,佟笙就前进,他就是不允许她再这么刻意拒绝自己的靠近。
“你说那些不重要,那什么才重要?你明知道我不在乎你以后还能不能为我生孩子。我在乎的只有你,只是你而已。不管你变得如何,我都只要你。”佟笙激动的就差去摁住曾梧忻的身子,强迫她原谅自己了,“如果你想要孩子,我们也可以去收养来当作亲生的。怎么样我都不介意,只要你愿意。”
曾梧忻风轻云淡的听着,还是继续浅笑。他不在乎吗?或许吧。当作亲生的?那又不是物品。
“我们的问题,只是我们彼此之间的不信任。这个我们一直都知道,可我们从来都不去改变,直到酿成无法挽回的悲剧。”说着,曾梧忻指向孩子的坟地,“那里埋葬的不只是来不及降临的无辜小生命,还有我们四年来的情。”
逝去的,是回不来的。
以前,她总觉得能有个人与她时不时的吵一吵,闹一闹,也是一种别样的甜蜜。
但每次甜蜜的背后,都留下了一道抹不去的疤痕,那些痕迹日积月累,纵横交错,编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网。
时至今日,那张网勒得她快透不过气来。
现在,她累了,无休止的争吵,她真的疲惫了。
现在,她只想平淡,越平淡她越舒心。
佟笙就知道曾梧忻还是在意孩子那事,可他这辈子都赔不了她一个孩子,弥补不了这个缺憾。
佟笙无助的在曾梧忻身边跪下,拉着她低垂下的手,一边流泪一边用沙哑的哭腔乞求道:“忻儿,不要恨我,不要恨我……”
“我不恨你!恨一个人太累了,倘若可以,我宁愿忘掉。”曾梧忻的语气疏离得就像佟笙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就像是她与佟笙从不曾那般要好过。
听到曾梧忻的话,佟笙有如娇弱的小姑娘一般,颓废的趴坐在满是尘沙的坟地上。
忘掉?那对他来说简直比恨他还要残忍。
他们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相爱。曾开花结果,但终枯萎凋谢,除了一席的腐烂,什么都未留下。
猜疑有时候会是致命的伤,让一切本该美好的继续,无法挽回。伤了自己,伤了对方,亦让无辜沦为他们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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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于云启肃而言,那是常事,可像今晚这样喝到醉得一塌糊涂的,还是头一次。
心里的苦闷,无法诉说,也没人聆听,哪怕是最得宠的皇子,又有何可骄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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