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萨伊的手中擎着一柄夺来的重剑,震翻扑向他的敌人,他看着雷霆军团的战士不断从传送门中冲出,虽然越来越多的梦魇玫瑰骑士赶来加入了战斗,但仓促之下,关闭传送门完全成了奢望,回答:“突围去永冬谷!!”
得到号令,梦魇玫瑰骑士们纷纷组成圆阵,将渊保护在中间奔向大公馆外,后续赶来的骑士则舍生忘死地冲向越来越多的敌人,用生命为他们的殿下争取时间!
永冬谷在大公馆北方,只有短短两公里的路程,往常渊放缓步子横穿商业街去永冬谷也只用一小时,但此时这段路却让渊感觉到无比的漫长,敌人紧追不舍,和保护他的骑士们厮杀,而狂欢的人群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街道拥挤不堪,梦魇玫瑰骑士又不能对自己的同胞出手,只能用生命去填,每向前一步,就有梦魇玫瑰骑士伤痕累累的尸体倒下!但雷霆军团可不管这些挡路者是不是平民,沿街的房屋几乎都被雷霆军团破坏,本来还在狂欢的人们被屠杀,尸体伏在残垣断壁中、扑倒在街头巷尾!人们哭喊着想要逃离,但更远处的人依旧浑然不觉,以为只是庆典的狂欢者们在胡闹,全然不知死神正向他们伸出了冰冷的镰刀!
渊死死攥着手中的短剑,身边的骑士将他护得严实,根本不可能让他冲出去与敌人拼命、去保护他的子民!而他自己心中再清楚不过,任何一位敌人都可以轻松取他性命,他的爱好是艺术、是美食、梦想是成为一名伟大的武备使!他从小就没有经历过战争,也没有人告诉他如何去战斗,甚至有意无意都在避免让他接触与战斗有关的东西!他拿着剑,逃,看着自己的国破碎,看着自己的家被蹂躏,看着自己的骑士一个又一个倒下,直到双脚踏上了厚厚的积雪——他知道,他到了永冬谷,到了他祖父闭关的地方。
雪花从天际纷纷扬扬落下,在地上堆积,现在还是初秋,这个山谷却银装素裹,这里是永冬谷,世界上最著名的景点之一,但却从没有游人,所以它在雪中犹显静谧。
渊踏着厚厚的积雪向山谷中心狂奔,陪伴他身边的只有夜风大师、老萨伊、带着面具的亲卫瑞克,幸不辱使命的梦魇玫瑰骑士全部选择了都挡在谷口,用最后的力量守护他们的领主!远远的,渊就看到了那熟悉的的冰面,那个熟悉的老人依旧盘膝坐在那里,他手中捏着鱼竿,双眼望着身前的冰洞,一如往昔。
他仰着头,眯着的双眼在漫天的雪花中逡巡,鼻头耸动,有血的气息,他专心倾听着呼啸的风声,那之中夹杂着恐惧的哀嚎和暴虐的呼喝,越来越近。渊几次欲言又止,握紧的双拳太用力以至于关节处一片惨白,他的国在流血,他的战士在牺牲,而他只能呆在祖父身边寻求庇护,而且他觉得颜面无光,敌人在他的城市中烧杀,他却只能逃避!
终于,老人打破了沉默:“每一段传奇都由一个预言开启,先哲总能用各种方式告诉人们,每一位在历史长流中闪耀的星斗会于何时出现。”
“无数个世纪之前,这个世界被创造的伊始,秩序、混乱、混沌的使者订立了最初的誓言,月白色的天际属于秩序之光,苍蓝色的大地繁衍混沌的子民,暗红的深渊划归混乱的生灵。而在混沌子民的大地上,混沌各族再一次订立誓言,龙脊山脉以北的草原成为兽人的牧场,以南的丘陵属于矮人,精灵得到了大陆西南方的森林,魔人定居在了东方,龙人去了最南部的河谷,族群最庞大的人族则顺理成章占据了大地的中央,最富饶的土壤。在那场新纪元开启所带来的大灾难之后,各族都需要休养生息,和平持续了很久,直至人族的帝国再一次燃起了战火。拥有数量众多灰烬法师和高阶魂力强化战士的人族帝国所向披靡、势不可挡,向北,兽人失去了世代放牧的草原,向东,帝国的大军直接在远东边地插上了鹰旗,向南,龙人望风而逃远渡重洋龟缩在海岛上,向西,精灵只能让出大片森林,将族群不断西迁来躲避人族帝国充满毁灭气息的兵锋。由此,背弃了誓言的人族开始了持续千年的种族独裁,但古老预言不胫而走——流淌着秩序与混乱之血的混沌生灵,将带领守誓者,再一次开启新纪元,推翻腐朽的帝国。”
老人长吁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鱼竿,缓缓站起身来,干瘦的身躯佝偻着,但双眼变得无比锐利,他凝望着风雪中时隐时现的山谷,那里明灭着火光,骑士们已经用他们的生命证明了忠诚,敌人马上就要掩杀过来。
渊的脸上带着不可抑制的怒火与忐忑,他尽力让自己保持老人希望看到的样子,嘴唇轻启:“预言会是真的吗?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吗?”
老人将一只大手盖在少年的头顶上,眼角带着笑意:“预言,是真的,但安排它的不是命运,将会创造传奇的那个人是谁,就是写下预言的先哲也不会知道,他们不是被预言选中的,而是被世界推到了最高点,走上这条路的人很多,一千年来不断有人去尝试,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这种失败会一直持续,直到有一个人能成功,去证实那久远年代流传的预言是正确的。走上这条路的人,只有成功,或者湮灭。现在,你也得踏上这条路了。”
渊感觉到遍体生寒,对不详的预感突然间袭上心头:“我该怎么走?我该去哪里?为什么,是我?您呢?”
老人叹息,紧紧抱住了少年:“向前走,去别人去不了的地方,这些非难注定会降临到我们的身上,因为我们流淌着混乱和秩序的血脉,是辛洛特之鹰的子嗣,是所有混沌生命最初以及永恒的王族,我们身担大任,无法逃避,只能去面对。”
战斗越来越近,风雪中的山谷里到处是厮杀着的身影,渊的眼中倒映着血光,双手紧紧拽着老人的衣角。但老人还是推开了他,和煦地笑着:“去吧,渊,你的导师会带你离开这里,老萨伊也会陪着你,接下来的路,我没法看到了,我的孙儿。”
“爷爷!”少年瞪大双眼,伸手要抓住老人,但却只捏住了零星的雪花,望去,老人早已逆着呼啸的风,笑着迎上了奔踏而来的骑士,而少年手中,雪花早就融化,了无痕迹。
“每一段传奇都由一个预言开启,而每一份牺牲总能让传奇更加生动,渊,回应你血脉传来的呼唤,总有人得挡在危险面前,让希望存在下去。”画戟伴着一抹暗淡流光出现在老人的手中,平平无奇的向前递送却让全身包裹重甲的骑士连带坐骑一同倒飞出去,而雪地中,亮红色的光在老人身上吞吐不定,瘦小的老人此刻却拥有同千军万马匹敌的威势,漫天雪花都无法落地,随着气流倒卷上天际!在这一刻,傲立于积雪中的人显露出他的不凡,因为他是凌,曾经帝国东境守护者,鹰翼亲王,辛洛特曾经的主人!
倒飞出去的骑士勒停躁动不安的坐骑,狰狞的面甲分开,露出一张刚毅的脸颊,浓浓的刀眉蹙在一起,大声喊道:“凌殿下,我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对手,也不想与你为敌,停手吧,陛下并不想杀你!血晶公爵一直想置你于死地,他的人已经将辛洛特团团围住了!杀到永冬谷只是时间问题!”
老人喟然长叹,手中画戟再一次举了起来,用行动证明他的决心。“陛下当然不会杀我,他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我,如果说十二年前他也许会当我是个威胁,现在却绝对不会在乎我是不是还能喘气。我已经老了,不想再过腥风血雨的日子了,他清楚得很,我放弃了东境,放弃了与他争斗,可他,却还是不放心我,不放心我的儿子,现在又不放心我的孙子。伍德,在你踏进传送门的那一刻,咱们就已经是敌人了,来吧,我们十多年不曾过招了,让我看看你这几年的长进吧?至于血晶那小子,怕还留不下我。”
骑士伍德还待再劝,一声暴喝打堵住了他的喉咙,震得他全身战栗:“老匹夫!留不留得下你,打过才知道!”一个彪形大汉带着雷霆般的轰鸣从天而降,一把大刀带着狂风刷向持戟而立的老人!经久不衰的轰鸣在刀戟撞击处传出,浮雪受不了这冲击,轰然倒卷出去,驻足在不远处的少年被这雪浪迎面扫中,没有多少力量的他,闷哼一声倒飞出去,落在地上的同时一口血喷了出来,打红了一捧雪流。
“殿下!”戴着面具的瑞克冲了上来,再次托起他已然重伤的殿下,埋头狂奔向山谷深处,夜风大师和萨伊就在他身旁护持。被人托着远去的渊,感觉到从大脑到胸腹、四肢百骸没有一处不充斥着炽热与痛苦,却一声不吭,他的双眼一直望着激斗着的老人,那个从来都自信从容的睿智长者,此刻依旧带着让人信服的风度,似乎依旧战无不胜。但他知道,今天一别注定将是永远,因为他没有从祖父的眼中找到一丝一毫对于生的希冀。就这样离开,少年支撑到再也看不到那战斗着的瘦削身影,左眼中滑下一道清洌的泪痕,而右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血色。
当渊消失在了风雪乱舞的山谷中,老人抚着长须将血晶公爵荡出几步开外,结束了较力:“比起你老子,你还差劲的很。”
血晶公爵的脸颊涨红,连喘几口大气才平复了胸腹间紊乱的气血,恶狠狠地吼道:“呸,老匹夫,就算我不是你的对手,我还有一整只军队,这辛洛特已经被血河军团和雷霆军团围得水泄不通,你若敢跑,我就杀了辛洛特所有的人!”
“跑?我可没想过。”
“那你想杀我多少战士?一千?一万?还是想杀了暮山那老狗?别笑死我了!”血晶公爵大笑着挥刀再一次扑了上去,在他身后是一队队面色冷峻的士兵,仿若潮水一般涌进了山谷。
“我杀不了他……我也没想杀他,我之所以留在这里,只不过是为了,求死。”老人的话很轻,很平静,但所有人都有错觉这句话就在自己的耳边响起。就这么一个人,他以正常人的速度向前走着,任何指向他的攻击都会被轻易化解,他就这么走着,一柄画戟舞得密不透风,千军万马在他面前如同被钢刀切开的黄油,帝国最精锐的七大军团之一的雷霆只能溃不成军,超级强者的力量不是靠人数就能弥补的,即便是经过三次魂力强化的高阶战士也不行!能够与超级强者对敌的,只有超级强者,战士们如潮水般涌入,又如潮水般退去,雪原中只剩下四个人还站在那里——凌、雷霆骑士伍德、血晶公爵、还有一个全身隐藏在斗篷下的男人。
凌望着缓缓抽出一柄锈迹斑斑长刀的男人,轻轻叹息:“毁刃,我真的没想到他会派你来。”
叫毁刃的男人抬起头,看着凌:“因为我是您的弟子,在能与你匹敌的人中我最熟悉您,而且,唯有我会让您死得有尊严。您猜不到,所以,您斗不过陛下。”
凌沉默,然后点头:“这也许是我最好的结局,他也不希望我死得太难看,那也是对他的侮辱。来吧,像我教你的那样。”凌倒提画戟,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这一次,没有任何异象,但巨大的危机感却袭上伍德和血晶公爵心头。
毁刃将长刀抱在怀里:“系生死于一击。”
两个人于同时闭上的双眼,然后伍德和血晶公爵见到了此生最难忘的搏斗,两个人都只出了一招,朴实无华的斩与点,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流畅,但伍德和血晶公爵都有一个感觉——面对这一击,他们完全没有生机!这已经不是武艺上的较量,而是灵魂、**、意志、生命间的交锋,只是一瞬间的接触,观战的两人都看到了无数幻象,那是凌与毁刃不同的交锋片段,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但他们又觉得那就是现实!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当受益良多的两个人恍然惊醒的时候,毁刃已经跪在了凌的身前,凌依旧站着,单手拎着他的画戟,却已经没有了生机,不过他还有意识,似乎是叹息了:“毁刃,把我带到暮山面前,不知道他看到我这张老脸的时候,会不会觉得愧疚……”
毁刃轻轻摇头:“不会的,师尊。”
他并没有等到凌的回应,许久,他从积雪中站起,看着依旧佝偻的凌,淡淡的说:“让你们的人停止杀戮,你们去追渊我不会阻拦,但从现在开始,辛洛特多死一人,你们的军团就会十倍偿还。”说罢,毁刃抱起凌的尸体,一步步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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