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桃枝不过刚含苞,这儿已是红尘满地。”稍稍感叹山上山下花开时间的差异,千枝抬头敲响丹青的房门,着力不大,门开了,想来是屋里……屋里陈设如昨日。
千枝舒了口气,桃花酿没了,丹青总疑心是贼光顾,如今门开了屋里陈设如昨日,不是贼光顾定然是丹青忘了上锁,回头得好好教育。绕过画屏,床上无人。“今儿居然早起,真少见。”千枝说道,回身却瞥见画屏下纤细的手腕。
一大股三碗水煎剩半碗水的药味,肯定又黑又苦又浓,丹青蹙眉,然后才转醒睁开眼睛。旧被褥很暖和,有松香的香气附在其上,常年用松香熏被,年月久了洗涤也不能轻易抹去它的香气。鹅梨帐中香,观里用鹅梨香的人很多,鹅梨香又是寻常之物,然而只给她带来熟悉气息的人只有拂云的居所。
“醒了。”疏离的语调,瓷碗与调羹相碰的清脆之间流泻出那碗闻着就不想喝的中药味。丹青能感觉到,拂云现在很生气。她严肃地望着帐顶脑袋飞快的思考怎样才能让拂云消气。基三真理,从大蠢羊宫出来的道长都是有着一个清傲孤僻冷的外观和一颗闷骚而又八卦至上的心,另——纯阳多傲娇。拂云是道长,换言之,拂云有这么一颗闷骚的心和会傲娇的某刻,这样理解略奇怪但是能理解,丹青说服自己。
某刻其实就是现在。
“说吧,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听千枝说,你怀疑有贼光顾墨艺院。”
丹青缩了缩头,她可不敢告诉拂云,正因为怀疑,她夜里把桃花酿藏好,然后一个人守在角落,等着看究竟是耗子还是梁上君子。
“哼。长大了,胆子飞了。竟敢学人蹲守埋伏了,你是接受悬赏令的杀手,还是那捉老鼠的猫头鹰?那个人怎么就没掐死你。”拂云的声音越来越冷,离爆发也就那么一步。
“喂喂,好歹你也养了我六年,就这么忍心想我死吗……慢着,你怎么会知道……”丹青炸毛,咿呀反抗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内心想法被拂云知道的,气势顿时萎缩,低下头去小心翼翼地问道。
“哼,这几天你就留在这里,等我想明白了,你就能出来。”拂云甩袖大步流星离去,门“啪”地关上。
“别这样!”丹青跳下床,扑向门却发现门打不开了。“拂云,开门!”她用力地捶门,可是没有人回应她。完了,留在这可就抄写《南华经》思过,她可宁愿去背星图啊。
墨艺院的桃林,枝上再次含苞,星星点点。桃花树下,穿轻红色衣衫的人昂头拨弄着枝叶。林中石径缓缓走来一人,玲珑佩的铃铛坠子随步子的迈进摇晃叮铛响。
“灼华,你居住在此地也有六年了。”拂云站在桃花眼的面前,平静地说道。他知道这个人,准确地说是妖。“时光如白马过隙,转眼当年的弃婴成了知味观最招人疼爱的孩子。”灼华轻笑道,葱管玉指信手拈来一朵盛开的桃花。
“当初容你留在墨艺院是看在你一心向道的份上,如今是我看走眼了。”六年前收留丹青后不久,墨艺院外移居来一位桃花妖,那个人就是灼华。他和灼华打了三天三夜,势均力敌。拂云见他修道之心坚定,又逗得小丹青开心,至少这丫头少哭了很多,既然有用,于是让他留在此地看护着丹青。
“咳,这是桃花酿的错,只怪千枝的手艺太好了。”灼华眼睛乱瞟,粉色蔓延上双耳。“小丹青如何?我是留着力的,还望道长手下留情。”
“哼,你若晚一分收力,她便成了痴儿,这帐该如何算?”听拂云语气,像是给丹青一个教训,那孩子估摸着是得面壁思过,至于自己应该还是能留在知味观,松了一口气。“赔上一院芳菲为她酿作一院桃花酿,愿奉上枝干为她打造一柄辟邪的桃木剑,小丹青若有出嫁之日,便送上陈年女儿红。道长,你看……”
“还不足。”灼华蹙眉,“我曾听闻,人心不足蛇吞象。道长,知足方能常乐。”
“你欠她一个道歉。”“……”误解了拂云的想法,灼华向拂云拱手说:“倒是我不对了,谢谢道长指点。”
“好自为之,但愿你们能好好相处。否则,紫霄宫炼丹炉的业火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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