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了灯,屋里便亮堂起来。这种灯是拂云的师门专门提供,点燃灯芯,仅仅一盏,就能像白天的光线照进屋子那样亮堂。丹青收起火石,“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长得人模人样的,干得却是偷鸡摸狗的事。”说完才正眼看偷喝她桃花酿的人。
人模人样,这个词丹青是看扁了他。眼前这个面若芙蓉,生了一双魅人心智的桃花眼,右眼角的泪痣更是将他的桃花眼魅衬托到了极致,丹青只看他一眼的桃花眼和泪痣,心底出现的第一个词,楚楚可怜。幸亏她是说话再看人,不然她也不能像刚才那样淡定冷静。再看他的衣衫,说不出名字的面料,但是能感觉质感极好,轻薄透风,轻红、桃红、绯色的颜色依衣服的层数变化,少说也穿着三件衣裳,可也能从外衣衣袖看到他左臂的金色臂环,清晰可见臂环上镶嵌着宝蓝色的宝石。衣衫……也算整齐,除了不穿内衫胸前坦荡荡地向丹青表明他的性别。
衣衫、饰品,起码说明这个人家境不错,不是为了几纹银便起杀机的穷凶极恶之徒。提到嗓子眼的心也能悄悄的放回去。看来,一时冲动的埋伏决定后面对的结果不是最糟糕的。
“看够了吗?”桃花眼牵起嘴角,似笑非笑,捋顺衣裳坐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瞧着丹青。“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看到我的眼睛而没有臣服听命于我的人。”
“然后呢。”表面看,丹青很冷静,冷静得不像小孩子。可实际上,她是没有回过神,自觉选了自动回复的神回复——神回复,谁用谁知道。
她是没有被那双桃花眼迷惑,但不代表没有被他这个人的容貌晃花了眼。拂云的相貌可比眼前这个人生的要好看多了。只是两人的气质天南地北,拂云离仙风道骨还差一点,但禁欲二字可与他是相当匹配。禁欲道长看久了,突然冒出个散发荷尔蒙的妖秀,尤其是那双只一眼便让人绝不会忘的桃花眼,丹青自然看花了眼。当然,她还是坚定地萌道长,不然当初就不会建了个道长号天天对着发呆。
“然后?呵,小丫头,你可真够大胆的,居然敢守在这,不怕我不来么;点了灯,就不怕我杀人灭口吗?”
这句话后,丹青才敛起精神,专注于和他对话,而不去看那双眼睛,太有精神攻击力了。“我守在这,我乐意。至于点灯,因为你是偷酒,而不是动我屋里的财物。”
回来以后,千枝和她一起检查了墨艺院里里外外,丹青梳妆台里用锦囊装着的零花钱还在,邻近的几个院子也没有遭贼的迹象,千枝猜想是招耗子打翻了酒,教育了丹青一番,又让她好好打扫收拾屋子一番才离去。丹青却不信,实在气不过,无论今夜还有没有小贼前来,都守他一夜,看是耗子还是贼!
“这样啊,岂不是要杀人灭口了。”
“嗯,有道理。”
放松了警惕的丹青没想到桃花眼话里的玩笑成了现实。托着腮的手毫不犹豫的掐上丹青的脖颈,压根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洗凝脂、娇柔无骨的柔荑此时成了要丹青的小命的凶器!血色涨满了脸,习惯缓息的丹青胸中憋着一口气,无法呼出也无法吞下,只能由着这股气在胸腔聚成了一团,又渐渐升温,仿佛要化成一团炽热无比的火燃烧她的心田。
好难受,脑海能想的脱身的法子一个也没有。她的难受有多深,刺入桃花眼手腕的指甲就有多深,白皙皮肤、指甲深处隐隐有几丝红。果然还是自己太天真了,丹青濒临窒息,眼里姣好的面容逐渐被白光吞噬。
铛——寺院的钟声?铮——箜篌的试曲?哧——马匹的嘶鸣??d——出鞘的剑器?
依稀记得,人之将死,会听到不属于世间的声音。难道她是要死了吗?死在自己的愚蠢决定、天真的放松之下?上辈子死的不明不白,这一辈子是蠢死的。不服!丹青吃力地把眼睛睁得更大,想要在看清桃花眼的面容。“拂……云……”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用尽她口腔所剩无几的空气。
“好大的怨气……咦!”桃花眼挥手收力,后退了一步,丹青软软的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丹青和桃花眼之前,缓缓飘落一面衣袂,桃花眼露出光洁的手臂,外袍划开了一道横过心口的狭长裂痕,凝脂白玉的肌肤上显出一道嫣红。“桃花酿,原来你在这。”没有理会是什么东西伤害了他,原先置丹青死地的手掐住被丹青藏好的桃花酿的壶颈,像得到糖果的孩子,笑得天真烂漫,窗外的桃花仿佛感应到桃花眼的情绪,芳华尽放,在深蓝闪烁的夜幕下,染就一片粉光。
一夜桃花怒放,无人欣赏。
山间白日细雨纷扬,千枝撑着梨花白伞如往常早晨一般监督丹青习字背星图。还没进墨艺院,远远地看见一院残花零落。
细雨、纸伞、黄衣少女;林中石径、风中残花、低眉婉约。在诗人的眼中应该是一幅朦胧的画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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