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第六十九章

等曾风云走了，曾秀鹃的情绪一下子跌落到了极点。她踉踉跄跄走到床前，一头栽倒在床上，嘤嘤地哭泣起来。她怕住在隔壁她的父母亲听到，一把抓起床上的薄被单捂住嘴巴。

月亮象似有意要窥视这个悲伤欲绝的女人，透过木格窗把一片清灰撒在房子的地板上，拉得长长的，迟迟不肯退去。哭累了的曾秀鹃在朦朦脓脓中觉得自己踏在曾风云西厢房的台阶上，曾风云手里抱着他们的胖大小子放到台阶上，走远了几步，拍着手道：“过来，过来，好俫几，到你老子这边来！”一边开心地笑着。孩子终于笨拙地拉开了胖嘟嘟的小腿，迈出了步子，一步，一步，又一步。曾风云叫着她的名字道：“秀鹃，秀鹃，你看看，细俫几会走了咧，会走路了咧……”曾秀鹃欢喜得几乎跳起来。突然，孩子一头栽下去，栽向了台阶下一米多高的淤水沟，曾秀鹃焦急得大叫道：“满崽呀，我满崽呀，啊……”

曾秀娟终于听清窗户边她母亲的叫唤声：“秀娟，秀娟，天大亮了，出早上工了咧。吗样搞的嘛，女人家家，折腾一晚，做的吗样子梦嘛！”

曾秀鹃吓得一下子坐起来。屋子里已经通亮，后山的山林里，各种鸟儿在欢快地叫着，麻雀子飞到了窗台边，唧唧喳喳一阵吵闹，又欢叫着飞走了。

曾秀鹃下了床，摸了一吧梳子梳了梳头发，然后，打开门，探出头，想看看人们拿着什么工具出门，好知道早上队里安排干吗样活。她母亲从隔壁房里出来，手里拿了根拐棍，道：“到垅坑禾田里拣草咧。”

她扫了曾秀鹃一眼，既惊讶又埋怨道：“看你咯妹子，眼睛泡肿得！让别个闲话，还道家里头又让你受闲气了。”曾秀鹃默默地听着，她不怪她母亲，毕竟她是个另外，特别是在她这样一个成份的家庭里留着她这么一个守寡的女儿。

一年把时间以来，先后有两三起给曾秀鹃提亲的，都被她拒绝了，她母亲甚是不解。对于曾家湾的高建文家，曾潭二话没说，已经应承了下来。因为作为父母，他们觉得这两家子算是门当户对。更为重要的是，高建文可靠，为人本份，而且，做事实勤，农活样样拿得起，又还没结过婚，尽管他有个不得人缘的父亲。对于高克贵，曾潭也是打心眼里瞧不起的。但是，曾家湾这些年以来一直是外头的妹子找婆家的理想地方。曾家湾跟枇杷塘又只隔着个茅公岭，翻过山背就能叫得应。再说，曾秀鹃毕竟是二嫁，加上这么个成份，能够找上高建文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这件事情很快就在两个村子里传开了，弄得曾潭左右为难起来。这天晚上，曾潭老婆把她女儿和儿子儿媳妇叫到了隔壁，再一次挑明了这件事。曾秀鹃当着她父母和哥嫂的面，仍然选择了沉默。曾潭从八仙桌边的条凳上站起来，象他当年在沙河镇上做生意，遇上头痛的事一样，极度烦燥。半晌，他又坐下，终于对他特别钟爱的这个女儿少有的气恼道：“你脑壳里头究竟想个吗样的家伙哪？你也开句口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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