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第六十四章
绵绵春雨把三月到四月初的这段日子弄得没见着过太阳，茶山半山腰以上整日掩映在云雾缭绕之中。谷雨前后，跨过几道山梁的茶园泛起了新绿。一排排齐腰高的茶树上，窜出了无数嫩嫩的新叶芽，采摘第一班茶一时把个经济场忙得人仰马翻。
这天上午，太阳终于露出了久违了的笑脸。吃早饭的时候，曾朝顺急匆匆地赶到曾家祠堂，找到谭老师，请求增援。谭老师和周老师以及曾银生老师一商量，决定把这一周各班的劳动课全部调到今天，让学生们学习采茶。
上午八点半钟，学生们大都到了校。周老师吹响了集合的口哨，一百二十多名学生在祠堂前的土坪里列队站好，谭老师进行了简单的动员，并提出了几条要求，然后，请曾朝顺向同学们介绍采茶的要领，学生们在谭老师带领下一个劲鼓起掌来。
曾祥宝站在曾瑞儒后面，用手捅了一下曾瑞儒的胳肢窝，等曾瑞儒反过脸，曾祥宝做了个怪相。曾瑞儒红了脸，他知道曾祥宝是在故意羞他，他是一个听话的孩子，没有理会他的调皮捣蛋，他要认真听他父亲讲解采茶的知识，好帮经济场多采一些上好的茶叶。曾祥宝根本没有听讲，只顾着捣乱。他见曾瑞儒只是回一下头，并不理会，又伸手捅曾瑞儒的后背，说：“也嘿，你咯样神气哪！”曾瑞儒忍无可忍，反过头说：“祥宝，你再搞乱的，我告老师了。”曾祥宝扯起袖子擦了一把鼻涕，没再做声。
等曾朝顺说完，谭老师安排近边的学生们回家去取装茶叶用的提篮，同时，每人想办法借来两到三个，供远地方的同学用。
曾朝顺先前一步上了茶山，他要安排经济场的人现场带领学生们采摘茶叶。谭老师他们三个老师都分了工，各自带着一个班上了茶山。曾朝顺把四年级班的学生安排在更远一些，地势也更陡峭一些的北山梁上，把三年级班安排在茶树最多的南边山梁上。一年级学生总体上在六到八岁之间，这些孩子被安排在地势最为平缓的西山梁上，曾朝顺亲自在山梁上采茶并照看着。
太阳照在茶树上，使雨后的茶树越发碧青。树上的嫩叶芽却是鹅黄色的，透着一股清香，在清香中还夹杂着些许叶片的生味。被春雨透湿的泥土里，散发着浓浓的泥土气息。因为茶园被精心松过土，茶树蔸被堆过，施过肥，好些地方泥土特别沾鞋，走一路过来，鞋底上就沾着了厚厚的一层泥巴，鞋沿四周都是泥土。稍为陡峭的地方还有些滑，虽然有一排一排老茶树挡着，人不至于摔伤，但如果不注意，就有可能一屁股坐到泥地里，落得满身脏泥。
采摘茶叶却有讲究，上好的谷雨茶，一定得是这个时节的嫩茶。树上的嫩叶芽长长短短，不同班次。采摘时，必须选择那些已有三片鹅黄叶片的嫩尖尖，在第三片嫩叶下稍过一点的叶茎上轻轻摘取，这样的茶尖方是上好的茶。到第四片叶，茶就老了，还只有两片叶尖尖的，虽然茶很好，但摘茶花费的工夫更多，也不划算，茶味也尚嫌过嫩。
听曾朝顺这么一说，曾银生惊讶道：“茶还有咯么些个讲究呀！”
曾朝顺笑着道：“我刚来经济场，茶的道道还只晓得咯么点。茶呀，讲究多着咧。喝茶就更不用讲了，我们咯些泥腿子不懂，人家那些吃国家粮的，讲起喝茶来，唾沫星子横飞啦！”
曾银生听完曾朝顺的话，拍了拍手掌问道：“同学们注意了，刚才场长伯伯说的话大家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学生们奶声奶气地答道。有些学生已经饶有兴致地在旁边的茶树上采摘起来，却把提篮放在泥地上，摘一枝返转身放一下，动作显得非常笨拙。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学生们当成好玩，大家一窝蜂似的涌到一棵茶树上一阵乱摘。见这样乱了秩序，乱采一气会影响茶的质量，曾银生急忙接着安排道：“大家左手挽着提篮，右手按照场长伯伯说的采茶，能两只手同时采的更好。另外，同学们两个人一组，负责十棵茶树，要仔细些哟，采完了交给老师检查。”
听曾银生这么一安排，孩子们纷纷找伴结成组，分头去采茶了。他们有的两个人站在并排，仔细地先把正站着一向茶树上的嫩叶采摘完，然后换一向再采摘。有的小孩子作了分工，矮个的站在上面，采摘容易够得着的茶树上面方向的茶叶，高个的站到下面梯级上，采摘茶树上从上面梯级上采不到必须到下面梯级上采摘，但从下面采摘，茶叶的位置却更高一些。四十多个孩子出没在山梁上呈梯级分布的十多排茶树中，叽叽喳喳吵吵嚷嚷，煞是热闹。
曾银生在部队呆了三年，农活懂的不多，他正要靠近曾朝顺，准备多向这位能人学学。曾祥宝却一只手提着两个沾满泥巴的烂胶鞋，一只手提着个圆型空提篮，光着脚丫走过来。曾银生奇怪道：“曾祥宝呀，你干吗不采茶呀？”
曾祥宝开始勾着头不做声，等了好一会，才带着委屈道：“他们不和我搭伴，我不采茶了。”
“谁呀？”曾银生惊讶道。
曾祥宝怯怯地看了曾朝顺一眼，没有做声。
曾朝顺抬头望去，只见自己儿子曾瑞儒正与周修秀的儿子曾牛运两个孩子围着茶树在认真地采着茶叶，便冲他儿子叫道：“瑞儒，你下来。”
曾瑞儒听到他父亲叫他，飞快地跑下来，在茶树中间的上下山通道里滑了一下，差一点摔倒。
曾朝顺责怪道：“干吗不要祥宝做伴？”
曾瑞儒回答道：“我和牛运一组咧，祥宝又喜欢搞乱的！”
“哪个搞乱的了？”曾祥宝狡辩道。
“你耍痞，同学们都不喜欢和你合伙。”曾瑞儒认真道。
曾祥宝拉起自己的右手袖子擦了一把鼻子，没再做声。
曾朝顺板着脸，对他儿子吩咐道：“和祥宝一起采茶去。”
曾瑞儒争辩道：“我那里已经有人了。”他边说边往他们采茶的地方望去，那里，曾牛运也正在往他们这里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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