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第五十四章

下午的前半晌，曾朝顺走在茶山坳的青石板路上，他这是受曾春生委托代替他去大队部参加会议。

这个时候，正是放学的时间，一群孩子蜂拥着从祠堂里冲出来。大队小学就办在祠堂里，前几年停课闹革命，现在，学校又恢复上课了，虽然学校大幅度增加了劳动课。

曾朝顺立时放慢了步伐，他怕撞倒孩子们。让曾朝顺高兴的是，他在跑在前面的男孩子堆里看到了自己的大儿子曾瑞儒和曾风云家的老三二儿子曾祥宝，曾其和周修秀的儿子曾牛运。远处，祠堂前的蜡树底下，走着另一队大一些的孩子。那里有曾果家的老三曾春花，曾风云家的老大曾娇凤，老二曾二凤，曾朝福家的曾华华。

男孩子们跑到曾朝顺身边时，曾朝顺立住脚，笑着道：“莫性急咧，慢些走。”

曾瑞儒边跑边稚声稚气道：“爸爸，我们三个还要放牛咧。”

曾朝顺站在路边上，看着一脸稚气，个子不高，却特别懂事的儿子，心里说不出的受用。三个孩子中，曾祥宝最大，曾瑞儒和曾牛运都只有七岁。让小孩子放牛是他在队里立下的不成文的规矩。这样，一来队里省了劳力，二来孩子们也有个事做。农村里，即使是小孩子，只要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的时候，也决不会闲着。三是孩子们可以为家里挣些工分。孩子们每天一大早起来，就赶紧着到牛棚里把牛轱牵出来，把牛赶到山里面吃草。夏日里，太阳已经照着曾家湾前大塘中间了，没有太阳的日子，等到了大半个早上，他们牵着牛，把它们赶进牛棚才去上学。放学回家后，孩子们吃了饭，又赶着牛上山吃草，直到天黑了队里也散工了才关牛。放一头牛，一年下来挣八百分，曾家湾目前一个劳动日可以分到好几角钱，一个孩子一年下来也可以挣个几百块。曾瑞儒曾祥宝现在正读二年级，都是今年春节后接手放牛的。当时，汤水田和曾朝顺母亲唐氏还不同意，怕孩子小，万一牛轱斗架什么的伤着孩子。

曾祥宝曾牛运夹在孩子们中间跑得满脸通红，曾祥宝个子最高，比其他孩子高出个耳朵。曾朝顺看着这帮可爱的孩子从自己面前跑过去，会心一笑。一眨眼，孩子们就跑出了坳，在坳口上分了伴，往下垅坑曾家湾方向的转过了山嘴，看不到了，往上垅坑方向的，沿着白水溪走着。

曾朝顺掉过头往祠堂方向走，他走了才十几步脚，就迎面碰上曾华华和曾果的小女曾春花，还有曾风云家的老二也是大儿子曾祥炎，还有老三也是二女儿曾二凤。他们中间，曾祥炎最大，曾春花是个本分的女孩子，她已经十二岁了，在这群女孩子中，也最懂事。虽然她不住曾家湾，按辈分，她却和曾朝顺平辈。平日里，她父亲在家里常提曾朝顺。她知道曾朝顺大哥是个有能耐的好人，因此，她见着曾朝顺，很敬重地叫了一声：“朝顺哥，开会来啦？”曾朝顺认得曾春花，他笑着点了点头。曾华华见着她叔叔，红了红脸，叫道：“满满。”曾二凤从小就懂礼貌，曾朝顺比较喜欢曾风云这个女儿。曾祥炎走在她们后头一点，他是个不太做声比较老实的俫几。曾朝顺看着她们，慈爱地笑了。在这群孩子中，曾祥炎读五年级，曾春花和曾华华和曾祥炎读四年级，曾二凤跟她的弟弟曾祥宝和曾朝顺的大儿子曾瑞儒等一起读二年级。

等孩子们叽叽喳喳说笑着往坳口走出去了，曾朝顺才往祠堂前的土坪里走。穿过那排蜡树，曾朝顺径直往祠堂走去，他正跨入祠堂前庭戏台底下，却见学校的三位老师站在祠堂的天井里。他们中年龄大一些的谭老师冲曾朝顺打招呼道：“顺胡子呀，今日里过来啦？好久没见着你了。”

谭老师跟他是老熟人了，他总这么着叫他。他的家就在冲湾大湾曾朝顺岳父汤德水那个村子里。他是部队转业回来，安排到曾家小学当老师的，那时侯，汤德水还是区委书记。谭老师对曾朝顺是有好感的，倒不是因为汤德水的缘故。他钦佩着曾朝顺的能写会算，原来，每年大队查帐都要叫上他们两个，曾朝顺两只手左右开弓，算盘珠子拨得又快又准。尤其是曾朝顺把个曾家湾搞得红红火火，人平收入多出全大队平均数一半多。曾朝顺不当队长了，谭老师也是知道的，他还替曾朝顺不平过。

曾朝顺马上停了步，道：“春生有事去沙河了，我代他开个会。”

“曾春生是代队长，你不还是队长嘛，冒听说不要你当了呀？”谭老师说。

曾朝顺宽厚地笑了笑，说：“让年轻人干，我乐意咧。”

曾朝顺走到天井里，走近三位老师。学校另外两个老师一个姓周，一个是曾果的大儿子曾银生，他去年下半年才从部队复员回乡，刚安排到大队学校担任民办教师。

曾朝顺掏出了烟袋子，他知道，谭老师也是个老旱烟。曾朝顺给谭老师抓了烟，又给周老师抓了一把，他冲曾银生叫道：“来，银生，也抽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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