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风云在无奈中,披红戴花去迎了亲。曾风云始终不能忘记接亲队伍往回走在枇杷塘前面的一幕。还在前头的山嘴上,曾风云就本能地有些紧张。去的时候经过枇杷塘,不知是曾秀鹃有意回避,还是他们家不想自讨没趣,他没有看到曾秀鹃。在枇杷塘站到村口看热闹的人群中,曾风云留意了一下,曾潭家没有一个人在。那个时候,他的脑海里象发烧给烧糊了似的,他有一个极及矛盾的心里,他既希望看到她,又不希望曾秀鹃出来。他希望看到她,是真正的难以割舍她。尽管他们之间没有媒妁之言,也没有真正挑明过。即使还在沙河镇上的时候,曾潭或者他那瓦刀脸老婆看出来了他曾风云的意思,因为当时两家门不当户不对,他们有意装糊涂。后来急速变化的情势,也让做人精明的曾潭没有心思去管这个事,他自然知道,曾风云不可能犯那个傻了。他不希望她出来,是大家都熟知的原因,她家是地主,是受群众管制的对象,他不可能自毁前程,去找一个地主家的女儿做老婆。人就是这样,越怕鬼越惹鬼,越怕的事情越容易发生。他一眼看到了村口水塘的码头边,有一位身穿蓝色衣蓝色裤子留着长辫的少女端着菜篮站起来,惊慌地上了码头,往村子里走。凭感觉,他知道那一定是曾秀鹃。虽然她还没有脱去夹衣,衣服显得厚了一点,但这丝毫不影响她那美丽的身段。凭身段长相以及气色,莫说枇杷塘,就是这一条垅坑,一直到冲湾,曾风云都觉得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有曾秀鹃这样子可爱的姑娘了。她毕竟是在沙河镇上长大的,天生就有一股城镇姑娘的特有的味道,不象山冲冲里的妹子,吗样穿着打扮,始终有一股土气。但是,她的父亲是地主,剥削阶级家庭的出身生生地把她给毁了,这一点是曾风云想回避都回避不了的事实。
洞房花烛夜,等一切停当,洞房里安静下来,已经比较晚了。张金玉麻利地脱了衣服,钻进了被窝。曾风云喝得有些醉意,闹洞房那会就眯眯糊糊,等大伙散了,他的醉意虽然去了一大半,心里却难受,便和衣躺在了床上。张金玉以为他的酒还未醒,便强忍着给他脱衣服。曾风云索性装醉,等张金玉有些害羞地帮他脱掉衣服,光着身子搂上他裹进被窝,曾风云猛然压住了张金玉。张金玉在最初的疼痛之后,被曾风云的一顿急风暴雨式的凶猛搞法弄得畅快得要死,要不是做新媳妇,她一定会尖叫起来。
曾风云的脑海里想着的是曾秀鹃。等他如雨般倾泄完之后,他的脑海里混沌一遍,疲倦加上莫名的滋味,让他做起了飘拂的梦。曾家湾的山头,山头上的梯田和树木,曾家山山脚和茅公岭下,条子田里边一带满地嫣红的挑花,山林里飞来飞去的麻雀子,站在树枝头上欢叫着的喜鹊,笔架山隐隐约约的轮廓,两侧连绵不断的山峦,垅坑里水田上空擦着泥面优美地飞翔着的燕子,白水溪蛇一般缠绕着山脚伸到了枇杷塘……他突然看到穿着新娘装的曾秀鹃,她美丽的脸庞更加地可爱了,在他面前,她灿烂地笑着,笑着……他们又在沙河镇街上,她家的布店里,瓦刀脸女人得意地对他撒着喜糖,说:“大侄子,吃,吃,多吃点,啊!秀鹃嫁人了……”曾风云一阵焦急,喊叫着醒了。
张金玉瞪着眼睛听着曾风云的鼾声,好半天睡不着,她在害羞之余真正体会到了做女人与做姑娘的不同,在兴奋紧张的同时,她初步感受到了快乐。但她还没有适应这样的生活,没多大一会就鸡叫了。她刚刚迷糊一下,又被曾风云弄醒了。张金玉以为他又是要做那事,便不做声,等了半晌,见曾风云没有响动,张金玉埋怨道:“喂,你快点,等会天亮了。”曾风云知道张金玉的意思,他陡然生出几分恼怒来,骂道:“干吗子?你嫌没倒瘾是吧?”
第二十四章
曾家湾的人们土改后的日子是美好的。人们在土改后不到两年的时间里,真正体会到了翻身解放后的日月变化。家家户户再没有人因为没有田地,需要租种别人的,除了累死累活外,还要看别人的脸色。也没有人靠给人做长工或短工过日子了。
曾朝顺跟着他哥哥曾朝福早学会了农田里的所有活路。这年春耕的时候,除了曾风云家里外,曾家湾的各家各户开耕都比较早。惊蛰过后,人们开始在垅坑里拨弄秧田。接着就是浸泡谷种,待谷种报芽后,捡了温暖的日子下了泥。清明过后,不到十来天时光,各家各户垅坑里的水田就都翻了过来。各家的男人们赶着牛牯开始翻耕山上的水田。
曾朝顺家的二岸田跟高克上家的在一起,都在对门岭山脚下。才晴了几日,又下起了绵绵细雨。这日上午,高克上曾朝顺都戴了斗笠,披了蓑衣,背了犁辕,吆喝着牛牯,一前一后过了白水溪上的石板桥,穿过垅坑,到了对门岭山脚下各自的水田里。一向以来,人们的习惯是从秋上稻子收割后,二岸田和山岸田就都断了水。还在秋上,有些勤快的男人们就把田翻了,撒上蚕豆种或者油菜籽,到这时候,田地里就长满了齐腰深的绿油油的蚕豆苗,或者满田油菜正开着金灿灿的油菜花。不过,这样得耽搁插秧苗的时间。收了蚕豆或油菜,这季稻子就赶不上最早一班。山岸田是讲究随雨水的。曾家湾一带,一年中大部分雨水都在春季和春夏之交的梅雨季节。夏季和秋季雨水偏少。一季稻成熟期偏长,八月中旬以后才能丢水,山岸田就得考虑靠近的山塘蓄水够不够了。就是因为这个,曾朝福和高克上这些个农事里手去年冬上便没在山岸田里种吗子了,只是把田埂修了修,在田中间堆了肥,早上,曾朝福招呼曾朝顺先把田里的堆肥撒了,高克上也不约而同把这边山上他家从山脚到山肩上花插着的几丘田里的堆肥撒了,现在,他们两个所在的各自的水田里都蓄着平小腿的水,肥料把水给弄成了沟渍水一般乌黑。
高克上吆喝着牛牯下了田,见对着头那边曾朝顺把牛牯赶下田放下犁辕麻利地装着,不一会就吆喝了起来,高声道:“朝顺呀,岸上田不比垅坑里的田,开犁得选着中间走,犁田时得犁到了,莫留干,不然的话,怕不服水咧!”曾朝顺高声应道:“懂了。”两个年龄隔了十几岁的兄弟一样的男人便忙活起来。
他们干了大约半个时辰的光景,却听见村子塘坝口那边传来吵架的声音。高克上把牛吆喝住,叫住曾朝顺说:“朝顺哪,抽口烟吧?”曾朝顺也把牛喝住,奇怪道:“克上哥呀,好象又是风云和金玉在吵咧!”高克上不屑道:“你又不是不晓得,咯么个两口子没见到过,才结婚几天嘛!”曾朝顺道:“风云也是,再忙公家的事,家里一点都不顾,哪能咧,现时比不得土改那会了嘛,那时候有个帮扶队,风云尝到了那个味!现在农活做不来的,各家是自个愿意临时组合着的,他们家又不能帮别人,哪个愿意帮他家?再说嘛,金玉嫂子那张嘴说话不好听咧,这才年把时间,他家就把村子里的人得罪得差不多了,话又说回来,她毕竟是个女人。”曾朝顺从历来的规矩和习惯上觉得,农活是男人们的事,尽管解放了,新社会提倡男女都一样。高克上说:“你信他!你不也总开会,上头正号召搞互助组,他怕又只是想着吗样让别人帮他们家吧?”曾朝顺跨上田埂,走到高克上那边,给他递了烟,两个人各自用毛边纸卷了一支喇啪筒抽上,曾朝顺不再说话,回头往自家水田田埂上走。是呀,曾朝顺因为自己觉得入党还不够条件,便没写申请,曾风云确实比他积极,他该入党,但是,他又觉得,他做表面光鲜的事还是过了点。前些日子一个细雨天,就是因为焦急,张金玉怀着身孕和她的小姑子一起去垅坑里她们家的水田中帮曾风云撒肥,春雨把路上弄得泥泞不堪,没想到在白水溪边上,张金玉摔了一跤,把肚子里的孩子给娩了。也怪不得,张金玉这些时日总跟曾风云吵。
曾朝顺下到自家水田里的时候,正要吆喝牛牯,高克上突然大声笑着问道:“朝顺哪,吗个时候喝你个喜酒呀!”曾朝顺立刻红了脸,道:“早着咧!”高克上一边把着犁,吆喝着牛牯往前头走,用脚迅速把犁辕翻卷过来又要掉到犁道里的一大块泥胚踩住,一边道:“汤乡长家那个水田妹子不错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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