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他的话,差点笑出声来,聂宣一向心机百出,这请君入瓮反客为主的把戏,倒算用的恰到好处,如此一来,除非遇到萧白鹤生平至交尚可一手揭穿他这手骗局,否则寻常武林中人,大凡听到无量散人的名号,任谁不会被哄的惊恐万状,这方法简直百试百灵。
那人苦笑着撤下吊帘,动听的磁性嗓音自车厢内传出,“不想散人弟子竟是如此古灵精怪,在下先前既然答应了你,便决计不会食言,两位还请上车吧!”
我忍不住偷笑,正在跟聂宣交换眼神的当儿,听到那驭马的车把式啐了口痰,忿忿道,“主人最好小心些,这女人定有什么诡计阴谋,我瞧她绝对不安好心。”
车厢中转而响起一把清朗的笑声,“她们若心怀不轨,焉能同我唠叨这许久,少时记得务必加快马速,等路过陵村还要置办些东西,莫要耽搁明日行程。”
“小的明白。”
等到委身攀入车厢,我这才看清那人长相,一身对襟青衫奢华有致,用料繁复,裁剪十分妥贴,略显古铜色的俊脸,搭着润泽如缎的长发,竟隐隐透出某种奇妙的感觉,便似浸透窗格的稀疏阳光一般挥之不去,零零落落地罩在他身上。
聂宣不甚客气地倚在貂绒扶椅中,掩在发丝下的眼帘轻轻垂落,嘴角犹自噙着一抹浅笑,也不知道是打算入睡还是在想些心事。
转眸间,对坐那双深潭般的黑眸,正一瞬不瞬的看过来。四目陡然交接,我习惯性躲开视线,却听到那人柔和的声音又复响起,哝哝软软的,竟似带着几分江南人士特有的口音。
“请恕在下记性一向不好,适才姑娘自报门户,可是叫林雪若?”
我不疑有他,点头称是。
“前几日里,在下露宿荒野,倒是听闻有人提及两个女子,据闻那姐妹二人脸覆面纱,十分貌美,一个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未语三分笑,另一个却孤言寡语冷若冰霜,举手投足间潜具高手气象,一路不知迷煞多少英雄豪杰,今日有缘得见,倒和传言有颇几分不符。”
诸如此类的江湖传闻,素来入耳的大多都是某些人物的成名事迹,此刻听到这传闻居然出自自己,我不由失笑,“有何不符?”
“在下一时好奇心起,倒也探听过两位姑娘的芳名,有人告诉我,这姐妹二人分别叫聂佳琪、聂佳雪。”言及此处,他自顾一笑,“可适才姑娘却自称林雪若,依在下看来,聂佳雪显然是作化名之用,这委实一点也不稀奇,至于这位聂佳琪……”
我转头一瞥蜷缩在貂绒中的聂宣,字字掷地有声,“身为女子,行走江湖本是极为不便,此番出门又走的匆忙,是以未曾特地乔装改扮,诸多事务绝难尽实相告,这易名换姓之举,实是无奈,还请公子释疑。”
那人唇角荡开浅薄的一丝笑意,语声忽而变得分外温柔,“在下只是偶有兴致提及此事而已,倒并无质问之意,尚望林姑娘勿怪才好。”
“好说,在下送公子一句良言,江湖传闻大都难免捕风捉影,当做消遣听听还好,却唯独做不得真,孰是孰非,不若洞悉原委,由君自鉴。”
那人轻轻颔首,看似随意地抚颔一笑,自袖口中露出双十分纤长的双手,指尖到腕子一路浅润无暇,巧妙地弯入几抹粉匀的小小凹陷,白皙的皮肤里表透出丝丝缕缕的青色脉络,益发显得十指纤柔秀美,全然不似男子该有的掌型。
我只是疑惑地瞧他,偏巧又迎上他笑意未敛的双眼,正尴尬间,却见他伸手自一旁的暗阁里摸出方精巧的漆盒,搁在我手边,“这是杭州城御品斋的拿手细点,名叫松子百合酥,此间尚处乡间僻壤,别无佳肴奉客,怠慢之处,尚望林姑娘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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