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阳子露出几分讳莫如深的浅笑,挟着凝锐精芒的双眼当场环顾了几圈,声音却是平静无波,意味不辨,“檀越不必多礼,自管上车便是,文昭,帮忙将那位公子扶上车来。”
我冲他投以感激的一瞥,定了定神,帮那叫做文昭的道人将聂宣驮进车厢,马车再番启行的当儿,倏然发觉巩宗霖眯着细长的双眼,正饶富兴致的在观察我。
“弑雨轩一别,恍若经年,檀越眉目蕴神,更胜往昔,往后必是百世罕有的天纵之才。”
自方才见面起,我便未曾放下对他的防备,一边斟酌着用词,客套应对:“多谢真人夸赞,今夕承蒙戳力相助,晚辈自当永铭于心,绝不忘怀。”
震阳子点点头,一如慈祥的长辈,面露欣慰,“今日亦算缘法巧合,天意使然,你我又算故交,大可不必介怀于此。”
他略微一顿,似在分析形势,片刻才道:“林姑娘既与暮雨剑结谊至交,武功想必自然不弱,却不知为何落拓至此,可是有何缘由?”
我斟酌再三,不得不考虑尽述事实的所有后果,但凡此等武林高人,年轻时大都名噪一时,堪称武林翘楚,精谙进退之道,自不言说,前一秒还在安抚人心,下一瞬说不好便是请君入瓮,言辞之间,自然须得谨慎应对才是。
我垂目无奈一叹,躲开他的凝视,心下飞快盘算,“晚辈与兄长受人书信,本欲前往飞云堡赶赴英雄大会,不想偏生在此间遭到几名神秘女子的伏击,至于晚辈的兄长,便是被他们歹毒暗器施袭所致,晚辈对那几名女子的来历武功一无所知,以致造成今日进退维谷之局。”
“看似平手之局,动辄却有落败之虞,只是贫道委实不解,她们并未伤害你们性命,目的岂非太过不可捉摸?”
“想来这也是最让人头疼的地方。”我有意抛砖引玉,同时藉此引出若水神宫,“上月洛阳花掌门大寿,说来也巧,同样也有名神秘女子出现,这两者之间,莫非有些联系不成?”
震阳子目光略见冷冽,苍老的眉心微微蹙起,“贫道当日亦曾听闻此事,花毅邀约赴宴的数名大派掌门人共聚密室,便是在分析此事起因,以及幕后一切可能隐藏的势力。若未记错,当日血案惊变,檀越非但发现了施凶现场,还以一只小小的环佩惊走了凶手?”
“确有此事,那日事发突然,但我好歹记得,那女子所穿戴的衣物,同今日几名女子如出一辙,俱是青衣紫纱,薄巾覆面。”
我理直气壮的扯谎,偷眼瞥见他目中蔑冷隐现,方知此计已成。
“檀越此番遭人偷袭,贫道本来不该再相叨扰,只是有几件难以了然之事,不得不请檀越再番细说一遍。”
我肃起神色,恭敬道:“不知巩真人有何疑惑,在下如能尽实相告,决不隐瞒。”
震阳子银眉一耸,拄剑捻须,“贫道相询之言,或有几分不近人情之处,不过此事绝非数人生死劫难之事,而是关联到武林中的浩劫,尚望檀越能够顾全大局,尽述所知。”
语声方落,他一指犹自昏睡的聂宣,沉声问道:“这位公子当真是姑娘的兄长吗?”
我察言观色,心中已有主意,绽出一派单纯的浅笑,“真人多虑了,家兄虽与晚辈并非血亲,却情逾手足,早结金兰之谊,福祸相依,患难与共。”
震阳子微微颔首,倏然锋锐的目光却凝如利刃一般,几乎穿体而过,“那么不知檀越师承可否见告?”
一贯诸如此类的问询,我大都以失忆为由推脱的一干二净,只是目前情形较之以往已然明朗许多,总不至仍是打着失忆的旗号,恨不能让天下人得知有个‘失忆’的林雪若正在暗查自己的身份,固然无稽不说,少不得也会惹来不可预计的后果。
我略作为难,讪然道:“家师素来不问江湖中事,晚辈初出茅庐前,师尊曾令晚辈发下重誓,不得将他的名号说与任何人听,此事请恕晚辈无法相告。”
“无妨,那便请檀越将当日洛阳惊变所见所闻,以及应对之策告知贫道。”
几乎早料到这牛鼻子会询问当日经过,我毫不犹豫,当下将之前曾告诉楚皓凌的那番话,又详详细细同他说了一遍。
震阳子垂眉沉吟,以致看不清阴影中的神色,少顷,他复又提出关于适才三名女子的特征、武功、以及有无交手之类的问题,我都一一作答,恨不能再添油加醋让他对聂宣的注意力彻底转移。
良久,震阳子抬起头来,眉目不动,目光却变得悠远起来,彷佛陷入回忆之中,“当日洛阳,那神秘女子所施展的武功出自魔教,此事便有些奇诡,魔教既已在二十年前覆灭,武林中正派却始终相互存疑,难以聚合,如今观此形势,魔教若有遗留残部,还会有重整旗鼓卷土重来之势,倘若真如檀越断言,另有一方神秘势力与虎谋皮,旨在侵吞武林,贫道少不得也要奔走各大派间,联合正派中坚力量,与强敌周旋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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