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打算进宫,路过祖母的院子,瞧见张嬷嬷领了好几个大夫匆匆进院,未多时,管家也急匆匆地从院里出来,小跑着往前厅奔去。
默烟眼疾手快地抓住一个从我们面前跑过的丫鬟,询问祖母院中出了什么事。
那丫鬟端着热水盆,抖个不停,急颤颤地说,祖母今日晨起时发觉双腿无力,不慎从床上摔了下来,腿上磕地生青,可她只感觉些许疼痛。张嬷嬷和其他人想将祖母扶起来,惊觉她的双腿并无力气支撑。方才叫了常给府上瞧病的大夫来看,那大夫说祖母的症状像是中风的前兆,眼下请了更多的大夫来会诊。
待那丫鬟走后,默烟忍着笑意凑在我耳边道:“还不是报应!不过,主子,她可是你的祖母,你真的一点都不心疼?”
四下的人都急匆匆地进出祖母院子,也无人注意到我们。
我白了她一眼,“你的丽姑如今还不能下床,你还有心思心疼别人?”
她抿抿嘴,将嘴角往下弯了弯,不知在咕哝些什么。
往日来的早了,珵仪去鸿儒院还未回来。今日在府中耽搁了一会儿,到了浣莲阁时辰已经不早了,稀奇的是珵仪不在她的寝宫里,连元清也不在。浣莲阁的几个宫女认识我,给我奉了一盏茶后就各自忙活去了,她们平日里还会同我说上几句,今日倒是压抑的很。
大概等了一炷香的时辰,外面忽然嘈杂起来,像是宫中巡守的侍卫们行走时发出来的步调和声响。
我出了寝殿,还未见到人就听见元清哭道:“公主,您别这样,身子要紧!公主!”
珵仪像失了魂一样跌坐在台阶下,朱红的宫门被两个侍卫从外面“哐”的一声关上,严密地不透一丝风。
“珵仪,珵仪!”我接过她的身子,晃了晃她的肩膀。
她失焦地盯着紧合的宫门,小脸苍白。
“沈小姐,沈小姐!”元清一把拉住我,苦求道:“求沈小姐劝劝公主!公主同皇后娘娘起了争执,娘娘罚公主禁闭思过半个月……奴婢从未见过公主这样失魂落魄,求沈小姐好生劝劝公主!”
珵仪忽然转头看向我,“云梨姐,我想睡一会儿,你陪陪我。”
元清顿时收住眼泪,和我一起将她扶回寝殿将她安置在床上。我在床边坐着陪她,听她呼吸平稳绵沉后才悄悄起身去了殿外。
元清见我出来,眼泪涟涟地向我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今日一早,皇后召珵仪去清宁殿,她们到了那里,发现周夫人也在。周夫人就是周将军的夫人。
原来,周夫人进宫来是想为自己的小儿子,周宏沅,提亲。虽说周宏沅不过也才十五岁,珵仪也尚未行笄礼,但在大月,若是两方家长有意愿结为亲家,可先为孩子们定亲,当女方行了笄礼后便可择日成婚。珵仪虽然是备受宠爱的嫡公主,但周家是皇家的左膀右臂,周宏沅的身份绝对配得上珵仪。
珵仪得知,当即就红着脸与皇后争辩,说自己并不喜欢周宏沅,更不会嫁给她。若是非要她嫁,她宁可死了一了百了。皇后被珵仪这般态度惊的不轻,周夫人的脸色也十分难看。皇后当即勃然大怒,让人带珵仪回去,软禁于浣莲阁半月,静心思过。
她们回来时,皇后身边的宫女知香来送,暗中将皇后娘娘的意思传达给珵仪,威胁她说,若是她不肯嫁给周宏沅,到时候万一图然大君有和亲的意思,珵仪就必须嫁到图然去;就算不嫁给图然大君,大月周边那么多的属国,珵仪身为嫡公主,日后嫁人也会同她那些已经出嫁的皇姐一样。
“公主以前知道自己生在皇家,事事都要顾虑着皇家颜面,她是知道的呀!”元清一边抹泪一边道,“可是不知这次怎么就,就这样……奴婢看着公主长大,还从未见公主这样与皇后娘娘顶撞过,也没见过她这样失态。”
以前她认命,是因为她心无所属,现在她不想认命,是因为她心中有人。
更何况,周宏沅虽然出身名门,与周隽沅、周惠沅一母同胞,可他与他的兄长姐姐品行所差甚远。那日他身上所流露出那样重戾气,着实令人看着惊心。
珵仪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不知是睡是醒——我叫不醒她,可她眼角的眼泪却从未断过。
一直到了晌午,元清第三次撤了冷掉的饭菜,送了新的上来,珵仪缓缓睁开眼睛。
我记得,她初闻苏赫来大月是有和亲的念头时,她哭的呜呜咽咽在我怀中,可如今皇后逼她嫁给周宏沅,她分明比上次更难过,却也只是双眼空洞地仿佛失了所有情绪和感觉,沉默地往嘴里塞着一口又一口的米饭。
她睡着的时候,我左右思索过为什么周夫人会忽然为周宏沅提亲,为什么皇后一定要逼着珵仪嫁给周宏沅。唯一解释的通的原因,是我和景泽的婚事。
当日皇上同景泽说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分明,也都明白皇上的意图。朝中之人皆知我父亲与周将军虽说不上意见相左,可两人关系不好是事实,且父亲在朝中处处维护唐景焕。朝中势力暗流汹涌,历代的皇上虽然反感、打击结党,可这种事情在哪个朝代都是屡禁不止。景泽若是娶了我,他便只有我;若是娶了周家的女儿,那他便拥有整个大月最有力的支持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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