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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步步为营

说话间已到了客房门前,任青阳道:“就是这间了,走廊尽头,有遮有挡,方便你把东西给藏好。”程雅言道:“你说的对,到什么地方,碰上什么样的人,就得提防着什么。”任青阳道:“安心的休息吧。”程雅言道:“我会小心的。”正进屋子,发现任青阳往竹篓里瞧了一眼,程雅言一个转身把她的烛台打翻,道:“我早就说过,灯火不明,小心走路啊。”任青阳哼的一声,转身离去。对这伙人,她有着一万个好奇心,不时的试探一下底细、打量着女扮男装的程雅言,心想她若非一身皂色长衫,绝对是个美人儿。这两个女子彼此间莫名其妙的生出些许不屑与较劲。

夜,再一次降临,静的出奇。程雅言思忖一阵,觉得需得去摸摸底。那一伙在沙漠上遇到的人,不知是什么来路,此间的老板娘也绝非寻常人物,多留一日,便多一分危险。想到这儿,便对菲菲道:“你坐这儿别动,姐姐出去一下,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吹响这支箫,我马上就回来。”菲菲接过箫应了。

程雅言离开房间外出探查,她施展轻功,先窜到那几个客商的窗户外,悄悄走近,听得一人骂道:“你这混帐,竟然弄掉地图,现下耽误了大人的大事。”另一人怯懦道:“属下该死。”那人又骂道:“如果这趟办砸了这事,大家都得死。”又一人道:“头儿,今天咱们不是碰上那个姓凌的家伙,让他给咱们带路吗?”那人道:“谁知道这个人到底认不认得出关的路呢?这个沙漠难走,没有地图如何能行?这事非同小可。咱们先派去在前边探路的那个线人,怎么在这里没有碰到了?是不是走错了路,或者他知道现下这种状况,这趟回去生死难料,索性溜掉了?”

忽然风吹窗户格响,一人惊慌之下,喝问:“什么人!”程雅言一听,立即几个腾跃跳到客栈楼下,从大门走进。门开,初九点着蜡烛走出来,见是程雅言,奇道:“客官,外面这么冷,晚上还出去逛沙漠啊?”程雅言随口应道:“哦,房里太热了嘛。”初九道:“我怎么不觉得热。”程雅言窜回房中,喘了口气,见菲菲好好的,便安了心。心想刚才暴露了行踪,不能再去打探。可是又睡不着觉,也不能睡觉,于是接过菲菲手中的箫吹了起来,音韵清幽柔和,曲调回旋婉转,忽轻忽响,忽高忽低,此伏彼起,连绵不绝,甚是悦耳动心。美妙的箫声回荡在夜空,令人心弛神醉。

程雅言吹了一阵停了下来,走到窗边,抬头见月色还是那么明亮,呆呆的望了好一阵。一低头,看见客栈院子土墙下竟生着一堆火,她微觉奇怪,对菲菲道:“我去看看,马上回来。”抓起桌上的长剑,几个跟头从窗户跳下,远远的见火堆边靠着土墙坐着一个男人,她想着是不是表哥方正安,心里一阵狂喜,忙奔过去,可看见的是他,不是他,程雅言失望的愣了愣。“呵,就算我那么讨人厌,也不用给我这种表情。”凌云冲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话音未落,又将手里酒瓶举到嘴边。

程雅言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凌云冲道:“或许我不是你想找的人。”程雅言一愣,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人?”凌云冲笑道:“那你总不会是肚子饿了,急着出来找东西吃吧?哈哈哈……”程雅言并不理他这话,转头看向客栈,正色道:“你觉不觉得这个客栈有点儿邪门?”

凌云冲望着远方,颇有深意的道:“在这样一个乱世里,有什么地方可以称的上是安乐土呢?”他语气平静,神情里却有一丝落寞。程雅言转过身,单膝蹲下,左手握剑杵地,说道:“我总觉得那姓任的老板来路不明,没安好心。”她眼里闪出一抹凌厉的光芒。凌云冲似有意似无意的道:“你女扮男装,还背着一个小孩儿装在竹篓里,别人也一样会说你来路不明,没安着好心。”程雅言闻言,脸色陡然大变。

凌云冲却丝毫没有伤她之意,看着她道:“走在沙漠上的人,有哪个不是背着一些东西?你背着一个小孩儿,而那些商贾背着几箱银两,虽然各有各的理由,目的却都一样,只想平平安安的走出关外。”程雅言凝注着他,出其不意的问道:“那你背着的又是什么?”凌云冲似乎想不到她会这样问,眼里闪过一丝复杂,转过了头,像是望着火堆出神,他沉默了一下,道:“不能说。”程雅言道:“为什么?”她了解,这个世道,要么做东厂锦衣卫的走狗,要么栖身黑道,想要正正经经平平安安做个普通人,却是比登天还难。而她眼前的这个人绝不是一个普通人,也不像一个生意人,那他究竟是什么人呢?

还没等凌云冲回答,“为什么”三字刚问出口顷刻,程雅言心念一转,试探的问道:“那些人的地图是你偷的?”凌云冲似乎更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小瞬间愣了一下,随即道:“我又没有问过你干吗要带着一个小孩儿上哪儿,小孩儿是什么来路,你跟她又是什么关系?”这个回答绕开了她问地图的事,也回避了自己和那伙人的关系。当然不能直接回答偷或是没偷,但如果模糊回答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类也显得欲盖弥彰,所以干脆不回答更好。

程雅言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凌云冲道:“你是一个聪明人。”程雅言没再说下去,她站起来,转身要走,见凌云冲没有走的意思,便问:“你还在这儿坐着?”凌云冲道:“我在等着。”程雅言一奇,问:“等什么?”凌云冲道:“箫声,动听的箫声。”程雅言心中一动,道:“你喜欢听啊?”凌云冲极为欣赏的道:“非常喜欢!可惜在听的最出神的时候,那箫声就止住了。所以我忍不住走出来看一看,叫它不要停下来。”程雅言目光闪动,道:“我还是劝你回去吧,因为今天晚上你等不到箫声了。”

凌云冲道:“为什么呢?”程雅言道:“因为吹箫的人要回房睡觉了。”这话说完,她微微一笑。凌云冲笑道:“哈哈哈,原来是你!怪不得那箫声在最后的一刹那显然有些乱了,因为你有心事。”程雅言道:“你有一双好耳朵。”凌云冲道:“也要有好的箫声,好耳朵才派的上用场。”两人对望了一眼,程雅言道:“再见。”转身要走。凌云冲道:“什么时候能再听到那箫声?”程雅言道:“当我饿了,找不到东西吃的时候。”说着莞尔一笑,转身向客栈走去。“哈哈哈哈哈……”凌云冲的笑声又响起,久久回荡在夜空中,回荡在无边无际的大沙漠。

第二天早晨,程雅言房间,她正在准备装好竹篓,抱菲菲进去。忽然听见有人敲门。程雅言问道:“谁?”听得门外男声道:“凌云冲。”当即放下菲菲去开门。“请进。”打开门,看见正是凌云冲。“在这儿多住一天吧,明天我们一块上路,好吗?”凌云冲走进门来笑道。程雅言道:“我还会在这里待三天。三天之后我再走。”

凌云冲道:“你要等人吗?”程雅言道:“是的。”凌云冲笑道:“希望在分别之前,这三天之中还能有缘再听到你的箫声。”程雅言浅笑道:“一定。”这时,客栈楼下院子门口传来一阵马车声,两人走到窗口,寻声往楼下看去。程雅言一看,驾车的人正是表哥方正安,不禁狂喜道:“我等的人到了。”对凌云冲说道:“帮我看着菲菲。”说完提着剑冲出房门。

程雅言腾跃二三下,从一个牲口棚顶跳下地,径直往方正安进去的那个小屋子奔去。任青阳正在院里收拾玉米棒子,忽的看见这样一个连飞带跳的人影,喝道:“谁?”一个转身,看到正是提着剑的程雅言。任青阳大声骂道:“你爷爷的,大门不走走小道,藏偷缩尾的,就知道不是个好人,贼性难改。”程雅言毫不客气道:“滚开。”两人开打,程雅言并未出剑,只守未攻,绕着棚柱子飞转了几圈,任青阳根本近不了她身,然后又一鲤鱼飞姿,“呼”的一下从那间小屋子的窗户钻了进去。任青阳见状骂道:“你爷爷的。”

程雅言进去,看见果然是方正安,惊喜喊道:“方脑袋!”同时奔了过去。正在摆放草料的方正安一回头看见是表妹,喜道:“雅言!”忽然,几根飞镖射来,方正安连忙把她一拉,两人一起屈身闪开。听得一个女声传来:“原来两位认识啊。”方程两人一同起身,看见正是任青阳。

程雅言先责问道:“你想杀人劫财,还是杀人灭口啊?”任青阳回击道:“我呸!我要杀他还用等到现在?”方正安忙道:“不是,雅言,这位姑娘她……”程雅言不等方正安说完立刻打断,嗔道:“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跑这里当苦役来了?”方正安正要开口却又被任青阳抢了道:“大惊小怪。他帮我做事有什么好奇怪的?本店的规矩向来是概不赊帐。他欠帐就该还啊,天经地义。”

程雅言问方正安道:“你的银子呢?”一语问出,瞬间想到什么,不等方正安回答,冲着任青阳就骂道:“一定是你偷了,你这贼婆娘眼里就只有钱。”方正安打住她道:“不是,我的钱袋应该在路上丢了,被东厂追杀的时候我跌下山坡,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的。”任青阳瞪着程雅言道:“你听到没有?少胡说八道!姑奶奶才不稀罕你们那点破银子,别把人看扁了。”程雅言讥讽道:“你这贼女也学人装清高啊?有钱就拿,有利就贪,牛鬼蛇神全不耽误。你会谈原则?”任青阳冷笑一声,道:“这是我的客栈,我的原则由我定,我是个做买卖的,不跟你谈钱,难道要我跟你谈仁义谈情说爱?”程雅言道:“对呀,见钱眼开,遇势就靠,有奶便是娘嘛。”任青阳道:“废话,没奶那是爹。”程雅言一愣,一时语塞。

方正安笑了,一直插嘴不上的他趁着这两女子都停嘴的空隙说道:“好了,雅言,听我说,是这位任大老板救我回来的,替我解毒还煎药给我喝,要不然我可能已经死在沙漠里了。做人应该知恩图报,我身上没银子,付不起帐,就把自己押在后厨作帮手,帮着搬运草料,算是一点点还帐,还可以活动活动筋骨,何乐不为呢?”程雅言一听,有点眉目了,问道:“她要你给多少钱?”

方正安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只想先还上帐,到底多少任青阳并没告诉他,他也没问,这下被程雅言问起忽然才想到,顿时支吾道:“这个……”任青阳心念一转,问道:“你们俩什么关系啊?”“我们……”方正安正要回答,程雅言推了他一把,不让他说,冲着任青阳道:“我们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告诉你?”任青阳哼的一声,道:“不说也好,我也没兴趣知道。”程雅言开门见山道:“那你说,你到底要多少钱?”

任青阳似笑非笑的道:“他欠我的是一条命的债,你说值多少?”程雅言道:“什么债也好,这买卖我跟你做定了,你开个价吧。”任青阳不屑的道:“姑奶奶今天赚够了,不想谈生意了。”程雅言道:“可是这货我已经要定了。”任青阳一笑,道:“我偏不卖。”方正安道:“任老板,我是东厂追杀的要犯,本来不该让你牵扯其中,你的救命之恩在下铭感于心。我想雅言身上的银两足够帮我还清药费房租费饭钱了,你何苦让自己趟这个混水呢?”任青阳道:“但是现在已经牵扯进来了,混水已经趟了,你说怎么办吧?”

方正安道:“请你开个价吧。”任青阳道:“你说呢?”方正安道:“我怕这样对你不大公道。”任青阳道:“对我不公,就是对你自己不忠了。”方正安道:“你可不可以不要为难我?这趟买卖我是真的有心的。”任青阳一笑,说道“既然是有心人,好啊,那就付个人情价吧。”方正安疑惑不解,问道:“什么人情价?”任青阳道:“等我想到了以后再说吧。”说完冲程雅言一哼,转身走了。程雅言正欲追去,被方正安拉住了。

凌云冲将菲非放进竹篓,自己也走出房间,他想知道程雅言在等的是何人。但见程雅言与任青阳交手后,都跑进了院子里的那间小屋,而后任青阳先出来,程雅言与一男子后出来,他便待在客栈二楼,自己房间门口的走廊上,静静的观察着。五福客栈二楼,程雅言的房间。程雅言骂道:“这贼婆娘主意真多。”方正安道:“好啦,你表哥现在没事也靠她出手相救嘛。”程雅言哼的一声,道:“她有那么大本事解东厂的毒?我才不信。”方正安道:“本来我以为中了东厂毒箭必死无疑,没想到遇贵人,捡回这条命。”程雅言不屑道:“你说她?那个贼婆娘也算贵人?哼。”方正安道:“能解毒的是一位不知来历的女大夫,任青阳说一年前她送她一瓶能解天下奇毒的药,我就是这解药救的。”程雅言道:“那女大夫为什么会给她那么贵重的东西啊?”方正安道:“因为她路经沙漠的时候,被蝎子蛰了还迷了路,是任青阳救她的。”

程雅言一惊,想到自己当时也迷了路,挺可怕的,还被蝎子蛰了,更可怕,问道:“那那个老板又收了人家多少银子啊?”方正安道:“我听任青阳说,那个女大夫只是拿出这瓶药作为报酬,别无其它。”程雅言嗔道:“那个贼婆娘说什么你就信?我才不信她会有那么好心,没赚头的买卖她会做吗?”方正安道:“也许她真的有自己的原则呢,虽然她是个做生意的,但是我总觉得她似乎不太看重银子。”程雅言道:“你真是个方脑袋。哪有做生意的人不爱财的?人家救了你你就相信人家,谁知道她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方正安道:“能够走到这里实在是不容易了。你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程雅言道:“东厂狗番子想劫杀我们,被我甩掉了。方正安笑道:“一定拔剑见血。”程雅言笑了,道:“那些虾兵蟹将。”方正安道:“也够惊险的,难得菲菲熬得住。”程雅言道:“但愿一切事情就在我们手上结束吧。”方正安压低声音道:“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到关外去找孙承宗将军。李大人的密函要尽快送出去。东厂中有人私通建州,这关系到大明社稷存亡。”程雅言道:“我知道时间紧迫,可是你的身体都全好了吗?”方正安道:“已经没事了,除了手臂这点外伤尚未完全复原,无关大碍。”

一直坐在一旁的菲菲,眼睛正盯着方正安腰间的那把箫,走到他跟前,问道:“方叔叔你也会吹箫吗?”方正安摸摸菲菲的头,笑道:“当然会啊。不过这里面有把剑,菲菲不要动。雅言姐姐那把你拿去玩吧。”菲菲仰起头道:“雅言姐姐吹箫可好听了。有人半夜在外面坐了一晚上等箫声呢。”方正安奇道:“谁啊?”

程雅言忽然想到什么,盘问道:“我昨天晚上吹了那么久的箫,你耳朵哪儿去了?居然没听见啊?”方正安道:“我昨天就到镇上马市去运草料了啊,人生地不熟的,怕迷路,今天一早才赶回来的嘛。”程雅言小声道:“姓任的这不是坑你吗?你出去被东厂番子发现怎么办?”方正安低声道:“我这么做是有意打草惊蛇。反正走到这儿,无论如何我们也要试一试了。当日我们救出李大人,东厂番子并未看清你我相貌,即使他们想画像通缉也无济于事,我去镇上正是查看他们有没有帖出通缉令。我还担心你呀,你要到五福客栈先要经过月泉小镇,我不想在这里干等,如果在那里就能碰上你不是更好有个照应么。再者,我化装成村民运草料既然没人注意,那我们出关如此装扮混在商旅当中应该可以瞒过东厂耳目。”程雅言道:“那你有没有看见东厂的通缉令?”方正安道:“没有。我想东厂一定不知道你的相貌,不过他们可能猜到我们是谁,毕竟我伯父和你爹还有李大人渊源颇深。我当年曾中过举人,东厂若查我身世必定会查到,只是未必能知道我的相貌。”

程雅言道:“那姓任的也不能叫你一个人去啊。你不认得路还叫你自己一个人去?她怎么不叫个人跟你一起去啊?”方正安道:“你哥我不是不认得路,是怕迷路,风沙那么大,我怕走错方向,跟来往的行人一道也比较安全。你别这么小看你表哥好不好,出去一趟还要别人带。”程雅言道:“这倒也是,我来这里的时候也迷了路,在这条路上碰到了一个人,是那个人带我来的。”方正安道:“你在哪里遇上他的?”程雅言道:“来这儿的这条路上,正好碰上了他这个爱喝酒、爱说话,却能够领你出关的兄长。”方正安笑道:“你竟然这么容易就跟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走在一起?”

程雅言一怔,继而佯怒道:“你说什么!”方正安笑道:“逗你的啦。”菲菲道:“方叔叔,就是那个人等了一晚上雅言姐姐吹箫。”方正安突然道:“等等,等等,你叫我叔叔?”刚才菲菲这么叫他他还没反应过来,这再叫他终于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了,对程雅言道:“喂,为什么她叫你就叫姐姐,叫我却叫叔叔,这不差着辈儿了吗?”程雅言哈哈一笑,道:“菲菲,方叔叔说你把他叫老了。”方正安道:“说真的,我看样子真有那么老吗?”程雅言笑道:“比我老啊,差不多大七八岁呢。”菲菲道:“那就应该叫叔叔的,你的年纪都可以做我爹了。”方正安抱起菲菲道:“好吧,就叫叔叔吧。”程雅言莞尔一笑。方正安问道:“对了,那个人等你一晚上听箫的人到底是谁啊?”

“哈哈哈……”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随即半掩的房门被推开,两人寻声看去,程雅言道:“你回头看,你就知道是谁了。”只见凌云冲走了进来,笑道:“两位重逢甚欢,谈兴正浓,没让我这个不速之客给打搅了吧?”程雅言笑道:“人倒没有,只是这笑声嘛……”凌云冲一摊手,道:“这个我也没办法,天生如此,要改也改不了啊。”方正安起身道:“笑总比流泪要好。”凌云冲笑道:“对极了,老兄你真说到我心里头了。人生在世,注定要受许多委屈,所以不能太在乎委屈,无论大事小事好事坏事,不如一笑置之,当作一件闲事,乐得清闲。哈哈。”方正安道:“也难得糊涂。”

凌云冲道:“难得糊涂?哈哈哈,好一个难得糊涂,老兄,就凭你这句话,我就……”程雅言插口道:“浮一大白。”凌云冲笑道:“程姑娘倒是了解我啊,难得你今天这么开怀,哈哈哈……”方正安道:“小弟方正安,请教阁下大名。”凌云冲道:“在下凌云冲。只怕该称小弟的是在下啊,哈哈哈。”方正安见他确实比自己略小一二岁的样子。

凌云冲见他气色有差,问道:“老兄,你受伤了?”方正安道:“已经不碍事了。”凌云冲道:“你别小看这个伤势,这个沙漠是很可怕的。只要发现丁点缺口它便汹涌而来,把人折腾个半死。我房间里头有点药材,也许对你有帮助,等会儿我给你吃下。”方正安道:“多谢了。”凌云冲笑道:“爽快。”方正安笑道:“你是个痛快人,所以我说的是爽快话。”凌云冲拍拍他肩膀,笑道:“我喜欢交你这个朋友。”方正安道:“原来凌兄到现在才肯交我这个朋友。”凌云冲又是一阵大笑,道:“你这个人真有趣,我请你喝酒,来。哈哈哈……”说着拉起方正安就走。程雅言笑道:“说到底还不就是想跟人喝酒。”也跟着去了。

入夜时分,黑云蔽日,狂风肆虐,天边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雷声,风雨转眼即到,云层把气压挤逼得很低,将五福客栈笼罩在黑暗中,一道闪电划过整个乌云密布的天空,甩出大片惨白,不多时,瓢泼的暴雨夹杂着黄豆大小的冰雹铺天盖地的倾泻而下。程雅言房间,菲菲安静的在床塌上睡着。方正安走出几步,站在窗户边看着雨景说道:“这么大的雨,还下着冰雹,看来明天是走不了了。”

程雅言看了看窗外,淡然说道:“这天晴有天晴的走法,下雨有下雨的走法。”方正安道:“看这天色,雨停过后,还会吹起猛烈的旋风。大漠的天气说变就变,就算大晴天的,都会转眼下大雨刮狂风,就算出去了,也到不了关口。”程雅言道:“天气难测,那就只有静观其变了。”

方正安走到她身边,说道:“风雨这么大,想走是不可能了。出门在外,总要看天看人,方圆三十里只有这一家客栈,眼前天色不好,多住一天算一天吧。”程雅言道:“也只能如此了。”两人并肩靠在墙边,在这一刻,似乎拥有了片刻安宁,两人缓缓合上了眼睛。

夜晚,雷声,雨声,敲门声。那几个客商的房门被敲响了,一人开门,“我是来给你们修补窗户的。”任青阳笑道,说着便走进门去,“初九、老福快点进来帮忙。”任青阳又道:“晚上这儿风雨好大的,吹得四处泥点风沙,只要有一个小小的破洞,就会引来一大堆的泥沙,到时候这个房间里面可是不得了呀。”说着指着窗户道:“你们看,看,看,就是这些个小洞口。风雨如果再大点,挡都挡不住的,整间房间都是沙泥点子,不得了,不得了啊。”然后冲着初九和福叔道:“还站在那干什么,快点把每扇窗子都封得服服帖帖的,保管咱们的贵客睡得舒服,吃得安乐,一觉睡得起不来的。”初九和福叔都应道:“哎,来,来..”任青阳道:“初九,把那个箱子抬过来。”“好。”初九说着就动手。

两个客商拦阻道:“哦,不,不。”说着走过来抬开箱子。初九向任青阳使了一个眼色,任青阳随即会意,拉住其中一个人,笑着说道:“我真是佩服你们这些做大买卖的商爷。眼光准,眼界远,一掷千金,谈笑自若。”说着又走到另一人旁边道:“我倒想跟你们讨教讨教,让我这个做小买卖的开开眼界好不好呀?”那人笑道:“好啊。”

任青阳看见被他两人抬的箱子放在了桌子上。“哟,这个真是好东西。这个木箱子木质坚硬,就算斧头都砍不破它的。啊呀,你看这个箱子上面的雕工真好,这么精细的手工真是难得一见的。”这时那几个客商面露怒色,推着初九和福叔出门,初九道:“老板,他们的意思是要休息了要睡觉了。”任青阳道:“好了,好了。来,咱们走了。你们好好的睡,觉他个一觉不醒。”三人从房间里走出来。福叔压低声音问道:“青儿,怎么样?”任青阳低声道:“我们到楼下去说。”

大堂一楼,柜台桌子边,三人正小声商议着。任青阳道:“那一箱子木料不轻,又沉又重,一个人搬都搬不动,好的更是那把大铁锁,单是那把锁就得要花上几十两的银子。这么个箱子居然配上这么贵重的玩意儿把它锁着,里面一定有古怪。”福叔道:“那几个人的包裹里藏的兵器更不一般呐,是绣春刀,那可是锦衣卫的标志。”任青阳一惊,听得福叔又道:“他们虽然乔装打扮,扮成客商,可脚下的官靴却不曾换掉,百密一疏。这荒郊野岭的,哪儿有穿官靴的呢。”任青阳道:“看来他们是到了月泉镇才再乔装的。”初九道:“青阳姐,那几个人会不会和前几天到咱们店里来撒野的那个混帐是一伙的?”

任青阳思索片刻道:“那个混帐说自己是东厂的,和这几个家伙多半脱不了干系。”福叔道:“这一伙人看样子是在秘密执行什么重大任务,隐藏的不错。”任青阳愤然道:“这么多年东厂从没踏足过这荒野之地,现在终于来了。既然杀了一个,就不怕再多杀几个。凡是魏忠贤东厂的走狗,撞在我任青阳手里,休想活着走出这个沙漠。”福叔问道:“青儿,你决定了?”任青阳昂然道:“我跟魏忠贤之间的恩怨迟早也要算的,就算他不找上门来,我终有一天也会亲自找上他。就怕他不知道这天下还有五福客栈、还有个任青阳。”

福叔道:“好!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任青阳道:“今晚且先休息,明天一定行事。”福叔道:“这几日天气骤变,过往投宿的住客不多,这个时候动手倒是一个很好的时机。”他答应动手其实另有目的,他一直隐瞒自己的秘密身份,任青阳从不知道。他劫那箱银两其实是要从中抓到证据,除掉许显纯及其在宁夏关的同伙。凌云冲藏身站在二楼柱子后面,大堂的一举一动都未逃过他的眼睛,只是没有听见任青阳三人在谈论什么,从这三人从那几个东厂人的房间走出来,他就一直盯着。

天明,日出,大漠无声,道路泥泞不堪,天色尚未晴定,旋风不止。这形形色.色的几路人都停留在客栈。晚饭时分,凌云冲、方程两人,东厂那拨人,都下楼吃饭。店堂里,任青阳叫道:“初九,招呼客人们上坐了。老福,快点上菜了。客人都来了,难道让人家坐着白等啊。”一边招呼着:“来,请坐,请坐。”那几个商旅打扮的东厂等人落座,任青阳上前问道:“几位客官,喝茶还是喝酒?”其中一人道:“咱们自己有。”随即比划手势请人走开。

任青阳走到方正安和程雅言落座的那张桌子,笑道:“方公子,今天小菜不错,要不要喝点酒暖暖身子?”方正安道:“好。”任青阳喊道:“初九,这桌上酒咯。”“来了,来了,酒菜都来了。”这时初九端着盘子而来,往桌上一样一样的摆放。任青阳拿起一大坛酒,一摆一扭的走到程雅言身边,一手搭上她的肩膀,还未开口,程雅言就先嗔道:“把你的脏手给我拿开。”任青阳也不生气,反笑道:“你这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啊,说不定是暗疾缠身,这酒还是不喝为妙。”程雅言气呼呼的横她一眼,把头扭到一边。只听得一旁的凌云冲道:“任老板,这顿有什么好吃的?”任青阳走过去,笑道:“凌公子,这顿你要的几样小菜特别给你弄好了,你要仔细的品尝啊。”凌云冲笑道:“麻烦任老板在下实在过意不去。”

任青阳道:“做东看本事,请客看分量。这一席酒,凌公子吃之无愧,喝之无憾。”凌云冲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咯。不过,独饮无味独吃无趣,任老板,你赏个脸陪我喝几杯吧。”任青阳道:“我求之不得哦。”凌云冲哈哈一笑,对程方二人道:“两位,这美酒佳人当前,在下只好重色轻友咯,别见怪。”方正安道:“请便。”程雅言扁嘴道:“难得你有这么好的胃口,如斯美酒,如斯佳人。也只有你才有福消受得起。”凌云冲只哈哈大笑,并不答言。任青阳道:“凌公子,咱们这边坐。”凌云冲应一声好,和任青阳过去另一边。

吃喝当间,任青阳不住的注意着那几个东厂人有没有吃下饭菜,凌云冲一边和她喝酒一边察言观色,她的每个神情都看在他眼里。凌云冲心道:“他们没吃你店里的东西。你们昨天跑这伙人房间去摸底,打了草惊了蛇了。”任青阳忽的喊道:“老福,今天风沙很大,我怕睡不着,你给我的房间里面撒点香粉。”福叔道:“明白了,这就去啊。”说着转身去到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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