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过多久, 他们便再次见到灵璧门一行人。
沈岫说“损失惨重”,那是真的损失惨重,他们一行十几人,如今穆星河见到的不过四五个。说是四五个是因为里边还有个身体看上去已经虚弱不支的段柏秋,这人在穆星河眼里已经完全不算战斗力了。
有人见到凌远栈的尸体,惊得喊出了声音:“是凌远栈……!难道是你……?”
凌远栈倒在地上, 已然是气息全无, 他身上没有受多重的伤,可见死于与道修的斗法之中, 但有一枝月季穿透了他的骨肉开在了他手上, 在这寂静的夜里, 显得格外诡异。
穆星河目视着地上的尸身,摆摆手,道:“我没那么大的本事, 楼中有一个更强的人,把凌远栈杀了。”
穆星河看向人群, 那个头领陆岩还在,面色已经是十分沉重, 穆星河却还不看气氛, 问道:“其它人呢?”
陆岩沉默片刻, 有些艰难地说道:“……重伤的在下边等着,他们已经不能再涉险了。还有人……殒灭了。”
穆星河看着他们沉痛的神情,简单地安慰了一句:“快了,我们到了三楼, 事情就快结束了。”
然而陆岩沉沉看着他:“画像。”他们一行人在下边损失惨重,而这小子躲在一边逃过一劫,他们如今还费力寻找他,也不过是为了画像。
穆星河如梦方醒,说道:“嗨呀差点忘了。”他费劲地将那屏风抽出来,给陆岩,动作干干脆脆,然后叹了口气,说道:“走吧,会有大事发生,迟恐生变。”
土之阵已除,整座小楼再也没有那种走不到头的宽阔之感,甚至可以说,小楼很小。三楼只有一个房间,飘着纱幔,有着曼妙而诡秘的图纹,哪怕是穆星河这种基本不懂行的人也知道这应当是重重禁制。
回想起那些死于机关阵法之下的人,一行人没有一个敢于轻举妄动,老老实实去寻找它的正门。
一路上他们没有看到其它人,穆星河知道谢芜村自然是做正事去了,可是黎若薇呢?这一路都没见着她,以她的能力绝不会轻易死去,那她又去了哪里?
穆星河还在想着,段柏秋忽然喊了一声:“糟糕!”
段柏秋方才受了伤,气息已经极度虚弱,他喊得短促而凄切,叫穆星河吓了一大跳。穆星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远处有个人摇摇晃晃朝他们走来,半身开满繁花。
那人依稀还可以看到算得上是英俊的眉目,身姿当年应当还算是挺拔的,正是凌远栈。他似乎不太适应这具身体,他一面走,身体一面融成枝叶与花朵,行动得极慢,且慢慢在消散。
但这已经让穆星河脑中有根弦崩裂。
当初,他离开大壶镇之后,是循着一股可疑的气息走到有各种初生妖怪的地方。而今在这里,他又闻到了相同的气息,而这气息比当初浓烈百倍。他已经可以断定,这便是妖气!
许多天之前那些无关紧要的线索,指向的都是这里!
穆星河面色一变,喊道:“完了,快走!”
——即便是凌远栈会自行崩解,消失在妖气中,他们也必须尽快离开!
一切都在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其余人虽然知道的东西不如穆星河多,但也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妙。
一行人加紧步伐,终于找到了那道门。
穆星河搀着段柏秋,低声说道:“这道门,我应该也可以开。”
段柏秋面色苍白,虚弱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穆星河叹了口气,说道:“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
段柏秋转过头看了穆星河一眼,光线被穆星河的身体遮住,使得他看不清段柏秋的神色,只听到他低低的声音,掺杂着冰冷月光下的尘埃,包含着许多说不清的情绪:“灵璧门养我育我,赐我本领,给我容身之所,即便终有一日我不属于灵璧门,也总该做一些事情偿还。——我不想骗他们。”
穆星河放开了手,退开一步。
他其实并不明白这种固执。在他的世界里,达到一种目的可以采取很多种方式,而他永远都不会选择两败俱伤的那一个。
但段柏秋既然这样说了,他也不再尝试阻挠。
只听段柏秋扬声对他那些不知所措的同伴们说道:“我来打开这道门。”
段柏秋以手触碰门扉,他的手如同探入水中一般,消失在门中,伴随着他低沉而虚弱的声音:“这道门,实无什么关窍,只是它感应到梅庭雪同类的气息,方可打开。”
他的手臂在门外的部分被寸寸腐蚀,生出许多毛发来,而后褐色的毛发蔓延至他的身体四肢。甚至他的脑袋也不再是那个翩翩公子哥的脑袋,生出了两只毛茸茸的耳朵,眼睛变得纯黑浑圆,看着就像是……像是一只巨大的松鼠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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