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宜臼表面上没什么,内心却是不爽的。要不是因为怕王位还没坐热就犯众怒,他才不愿意把这个职位给掘突呢。强大的诸侯进了中央,只会干政更加便利。
不爽归不爽,封赏还得继续。姬宜臼接着把芮伯等一干打酱油的也犒劳了一下,又将自己的外公申侯放在了压阵的位置。他不但送了一大堆实物,外加朝中的实职和一把虚衔,所赐几乎比肩郑伯了。
至此,天子的意图很明显了。亲申抚卫,抬晋压郑,玩得一手好平衡。
大典之后便是大宴。天子办的国宴自然规格最高。虽然不是镐京主场,礼官却丝毫不敢马虎。从服装到礼乐,每一个细节都力求体现王室风度。对于掘突来说,最感兴趣的依然是吃。反正差强人意的封赏已经完毕,宴会也不需要勾心斗角,所以他心情还不错,对着满眼的鱼肉胃口大开。
今日按天子礼上的是“太牢”,比往常的诸侯宴会多了不少牛肉。有生的,有熟的,有烤的,有腌的,有切片的,有剁成泥的,让人眼花缭乱。然而这些还只是前戏。就在掘突准备大快朵颐之时,礼官忽然报上了正菜的大名。
掘突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瞬间味蕾兴奋到了极致。
在司正的指挥下,几十名侍者鱼贯而入,在每一位嘉宾面前陈列了八道大菜。它们合在一起,有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叫“周八珍”。
“八珍”在《周礼》和《礼记》中均有描述,差不多是我国最早的宴会菜单了。掘突作为吃货中的历史爱好者,自然早有耳闻。然而,因为穿越以来一直没碰到,他已经快忘记这“中华第一宴席”了。今日,姬宜臼一高兴,把这原本只有天子才能享用的佳肴赐给功臣们品尝,怎能不让掘突兴奋异常?
这头两道叫“淳熬、淳母”,其实跟盖浇饭差不多。作为底子的稻米和黍米本身就很香甜,浇上上好的肉酱后又多了一份咸鲜。最后,那烧热的荤油一泼,所有的香味在滋滋的高温中混合,扑鼻而来。
掘突把持不住,瞬间就刨了好几口。要不是想着为后面的美味留肚子,他真想把青铜簋舔个底朝天。为此,这厮心里直埋怨周朝的祖宗们干嘛把主食放在前面。
接下来是“炮豚、炮牂”。这俩菜虽说表面看就是烤乳猪和烤乳羊,但制作工艺却十分繁复。牲畜宰杀净身后,肚子里填的都是枣儿,外面捆的是芦苇,最后还像叫花鸡一样裹层泥才用大火猛烤。所以烤出来时,多了一层枣的甜味和泥草的香气。这还没完,接着还得裹米糊没入荤油,用小鼎盛着放入大鼎,隔水煮三天三夜才出锅。
对于这种做法,掘突很是费解。现代烹饪要么油炸,要么水煮,还真没听说过玩儿“水煮油”的。这样做的效果既不像油炸那么脆,又不似水煮那么烂,口感微妙得不可名状。
前面四珍如果算是大菜的话,后面四珍倒更像是小食。
“捣珍”的做法挺像撒尿牛丸,需要将里脊肉反复捶打,直至没了筋化成泥,才弄熟了吃。如果仅仅是这样,对掘突这样的现代人来说则稀松平常。然而,这道菜的关键在于食材,居然混合了牛、羊、麋鹿、鹿、璋等五六种动物,这就显得与众不同了。
所谓“渍”,就是酒腌牛肉。肉是新鲜生切,薄得像半透明的纸似的,腌制一整夜后酒香四溢,再配上各式蘸酱,味道真是绝了。
“熬”也是捶打去筋的动物肉,但是做法却是放在竹篾子上烘。最后的成品似乎跟肉脯有点像。
最后一道叫“肝膋”,通俗的说就是烤狗肝。为了增加脂肪的香味,是用狗肠子上的油衣裹着周身烤。烤的时候猛刷酱汁,顺着融化的油衣渗入肝中,让入口的味道显得格外醇厚。
吃完“八珍”,掘突是彻底撑住了,只能靠在凭几上微微后仰,让肚子稍微松松。酒足饭饱的他就等着散席,好慢慢走回驿馆,打算借此消消食。要是郑伯因为贪吃落个消化不良,那就成旁人的笑话了。
然而,姬宜臼却不遂人意,不但迟迟不散,还示意大家归位。一本正经的他似乎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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