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谢归心睁眼, 看了眼身边睡的深沉的昀辰, 轻轻的起身,默默的下床。
门外,淩光正在练剑, 一身雪白道袍,衣服上绣了金光闪闪的周易八卦阵, 在阳光中流光溢彩, 简直闪瞎人眼。
关于太华境的校服, 谢归心一直不懂他师傅的审美,一个个道袍上绣金线, 明明应该是仙风道骨,可偏偏被这个校服弄出一股子铜臭味, 看起来就像是传说中的那些暴发户。
幼年时期的谢归心曾经对这种骚包的袍子深恶痛绝, 于是找了一块千年墨磨了,将校服泡墨水里一夜,第二日穿着黑中带金的酷炫衣袍去炫耀,结果被他三师姐揪着耳朵提到浩然台,当着所有弟子的面搓了一回衣服。被人当笑谈议论了半年。
不过……
谢归心侧头, 看着淩光于雪峰中利落的身姿,感叹, 不愧是在白荼峰这种冷冰冰的地方悟道的, 就算穿着土豪装,仍旧是块冰棱子,最多是缠了金线的冰棱子。
谢归心轻笑, 而后抬手在地上抓了一团雪,猛的扔向淩光。
淩光手腕翻转,长剑一把将雪团拍回来,谢归心侧头躲过,看着收剑的淩光,勾唇。
果然还是这个时候的师兄最快乐了,自从他师傅死后……淩光便再也没了表情。就算是来提审他时,也是木然的。
“穆兄,你起了?”淩光将剑一收,几步踏过来,“今日可要随我去太华境各处逛逛?”
谢归心笑着摆手,“不必了,我今日是想同你辞行的。”
“……穆兄要离开?”淩光蹙眉。
“有一故人身陷囹圄,我想去帮他。”谢归心将手筒进袖中,抬头看着不远处流云翻卷,一轮金日自云层中挣扎跃出,将山崖间的雾气驱散,“此行应当颇为艰难,我想让你帮忙照顾一下昀辰。”
淩光蹙眉,“你要去何处?”
谢归心看着太阳,眯眼,“魔界。”
“哗啦——”
房内传来一声杯盏碎裂的脆响,谢归心转身,数步冲进房里,只见昀辰赤脚站在一堆碎瓷片里,苍白着一张脸,听着谢归心开门进来的声响,侧头,“爹,你又要走?”
谢归心看着昀辰被瓷片划破的手心和脚掌,几步上前,一把将昀辰自碎瓷片中提出来。
“没错,我要去办点事情。”
“那你这一去,我这辈子还能看见你吗?”昀辰伸手,摸了摸谢归心的脸,血渍蹭在他脸上,谢归心不闪不避。
“放心,不说这辈子,就是我下辈子,你都能看见我。”谢归心嘲讽的挑眉,扯来布帛将昀辰的伤口包裹住。
“你只要在这里乖乖等我就是了。爹会回来的。”
昀辰沉默,半晌,朝谢归心伸手,“那我们拉钩,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谢归心轻笑,伸出小指头同昀辰互勾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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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星光兼一弯勾月,倒影在流淌的河川中,一艘乌蓬船缓缓划过,像是在银河中穿行。
墨十八将脚伸进水中,身子往后一倒,整个人瘫在甲板上,仰头看星星。
“喂,小道士,你去过魔界没?”
齐灼一颤,默默伸手自怀中摸出一把匕首,僵着身子一动不动,伪装自己还在昏迷。
“我一点儿也不喜欢魔界。”墨十八伸手,看着漫天星光,轻笑,“魔界只有沙漠,死山和瘴气,所有的东西都伴随着腐朽的气息,没有阳光,没有星河,只有一红一白两个月亮交替起落。”
“我在魔族看了三百年的月亮,已经看腻了。”墨十八撑手,缓缓坐起,宽大的衣衫自肩头滑落,“自从来了人界,我就不想走了,可惜,由不得我。”
墨十八转头,看着仍然在船舱中装昏的齐灼,挑眉,转过身爬到齐灼身上,伸手欲摸,“喂,别装了,早知道你没晕。”
眼前一花,一道银芒划过眼前,墨十八连忙后退,整个人往后一倒,咚一声摔在船舱上,齐灼转瞬压上,匕首抵住墨十八的脖颈,“你既迷恋人间风光又为何要同魔族人争权,不过口是心非罢了。”
墨十八柔柔弱弱的往船舱里一躺,眉眼含春,“我若不争那魔族至高之位,又如何来控制魔界来攻打人界?”
齐灼瞳孔紧缩,“你——”
墨十八轻笑,“人间风光独好,又为何要只属于你们人族,好东西,应该大家一起分享,不是吗?”
墨十八仰头,脖颈被刀刃割接,流出的不是血液,却是滚滚黑气。齐灼蹙眉,“魔族贪婪嗜血,若来人界,必造杀戮,天下倾覆,民不聊生。”
墨十八抬眸,轻笑,“我不吃人。”
“我只……”墨十八瞳孔瞬间变得赤红,“迷惑人。”
齐灼同墨十八对视,一瞬怔住,瞳孔瞬间涣散,整个人身子一软,直接扑倒在墨十八怀里。
“暮云宗宗主嫡传弟子,”墨十八抱着齐灼坐在甲板上,“你若出事,你师傅必然会来,嗯……听说你师傅同王后交情甚好,不知这算不算也是一种掣肘呢。”
墨十八抬手勾了勾齐灼的下巴,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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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入口极为难寻,如非魔族中人,极难寻到入口。谢归心当年被废修为后入魔界时纯属倒霉,逃命逃进去。
不过如今……
刚出了太华境的谢归心低头看着手中的请柬,挑眉。
面前的低级小魔物大晴天打一把纸伞,热的一脸苍白,像是马上就要撅过去。“我家君上请宗主前往沧州渡口一聚。”
谢归心脸带面具头戴斗笠,对于这个跟了了一条街的小魔物没好气的问道,“你家君上哪位?”
“我家君上墨沉,他吩咐过……宗主同他是见过的。”小魔物整个人几乎蜷缩成一团,在谢归心眼神底下,小心翼翼的将请柬递上,“还望宗主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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