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了三十遍《背影》, 傍晚回到家时, 南州右手基本残废了。想着晚上吃饭勉强用勺子凑合凑合，结果妈妈做的炸酱面……

后遗症继续。晚上睡觉, 南州梦见了火车站。还梦见了钟馨，段小然和冯佳雪。他们背着书包站在站台上, 而南州是登上了一列不知开往何处的火车。火车缓缓开动，她冲他们急急招手, “上来啊！”可是没人看见她。正难过着，一个人站在后面很温柔地拍了拍她肩膀, 南州回过头——

“妈？”

“六点了, 快点起床！”

“……”

吃早饭的时候, 妈妈看着不停打哈欠的南州，埋怨地问道：“昨天晚上几点睡的？是不是又看小说看得上瘾, 忘了今天开学？”

“没看小说。”南州无精打采。

“那就看是看漫画来的，对不对？”

南州摇摇头, 闭着眼睛剥着鸡蛋。妈妈叹口气，拿过女儿手里的鸡蛋, 帮忙剥起来。尽管出门晚了，但路上没堵车，司机叔叔又很给力地开了飞车，所以到学校时还不到七点。下了车，南州背着书包刚拐进胡同，远远的，就看见洛雨骑着那辆贴满圣斗士贴画的二八飞鸽向这边冲过来。

“嘿！”南州展开双臂, 劫道土匪般拦住去路。

看见她，洛雨赶忙手脚并用刹住车，太过紧急，差点没摔个狗啃泥。好不容易站稳，扬起头对着面前的姑娘呲出一对小虎牙：“不要命啦你，万一撞飞了怎么办？”不骗人，他是真吓到了。

南州嘟嘟嘴：“不是吧，你技术那么差？”

“不是技术差，是这车岁数比我还大，文/革时候出厂的知道吗，刹车件儿早不好使了。”南州哦一声，低头看看车。心想它有这么老么？不过横梁上的贴画确实褪了颜色，酷酷的冰河都快变成白发了。

洛雨的视线在南州微抖的睫毛上停留了一瞬，不知为什么，嗓子眼儿忽然有点痒痒。轻咳一声，他说：“不过，今年或者明年吧，我打算换一辆山地，带变速的那种，到时候……嗯……可以免费带你去长安/街兜风。”

“好啊。”南州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

洛雨嗓子眼又开始痒痒了。“好吗？呵呵——骗你的！二傻子！”

“我知道。”

“……”

她看着他，晨曦中，笑容清清淡淡，一点也不生气似的。这多少出乎了洛雨的预料，本以为小姑娘会给自己一拳，再不济也得翻个大白眼儿。可是，就这么波澜不惊地收场了。小伎俩没成功，洛雨颓废地摸摸鼻头，却听见南州问：“你检查写了没？”

“啊？”

卧槽……

洛雨瞬间蔫了。

“没写吧？”南州一副“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神算子表情，书包放洛雨车筐里，然后不紧不慢从里面掏出早上刚刚装订好的五页作文纸：“我帮你写完了，加上标点符号，一共1678个字，刚好超过标准线一点点。现在6点55，八点开学典礼，中间一个小时，你应该能抄完这些吧？”

“你帮我写了？“

“对啊。”

洛雨彻底不淡定了，十二三的男孩理不清心底忽然腾起的这股陌生情愫，只能像被野狗咬了似的“啊啊啊啊”乱叫个不停。南州没工夫看他演戏，把检查往他车筐里一塞，背起书包说：“赶紧去抄吧，动作快点，千万别让老张看见啊。”刚转身，书包被少年一把揪住，“沈南洲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

“走，我请你。”

“哎哎哎——不是，我说我吃过了。”

少年把自行车停好，也懒得锁，左手一直拽着南州的书包，生怕她跑了。往小饭馆走时，他笑眯眯地说：“那就再吃一顿呗。你们班上午还有一节体育课吧？正好提前补充补充能量。”到了饭馆，洛雨先自己点了一堆吃的，然后问南州吃什么。南州说不饿，洛雨就一直催催催“快点快点快点”。她不堪其扰，最后要了个茶鸡蛋。

**

今天开学，小饭馆里挤满了学生。洛雨狼吞虎咽地吃着，脑袋都快埋进油饼里了。喝完一碗豆浆，正准备去拿紫米粥时，撇头看见抱着书包缩在墙角一脸面瘫的沈南洲。她这样，特别像电视剧里那些受气的农村小媳妇，洛雨忍不住一乐，踢踢她球鞋：“沈南洲，你想什么那？”

南州犯困，揉揉眼睛说：“没想什么。”

“吃鸡蛋啊，特意给你买的。”洛雨指指盘子里那个不受主人待见的可怜鸡蛋。

“谢谢了，我真不饿。”南州确实一口也吃不下，从书包外面的小兜里掏出一个塑料袋，把鸡蛋放进去时对洛雨说：“一会儿你带走吧，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再吃。”

洛雨最烦这个，喝着粥大大咧咧地说：“不带这么办事的啊，给你买的就是给你买的，我拿走算怎么回事？不爱吃就扔了，反正我不拿。”

南州默默把鸡蛋装进书包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女孩的笑声——那种看透什么却不点破，意味深长的笑声。南州没好气地抬头，心想这是碰到哪个三八婆了。那女生正好落座，面对洛雨，笑容依旧挂在脸上。

她啊。

原来是吴慕言。剪了短发，很短很短那种，几乎露出头皮，假小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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