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外的是学生会主席李博轩。
对于这位风云学长，初一的小崽子们，心里充满忌惮和尊重，觉得他和老师地位差不多。尽管刘志明心里不服，但无论身高还是体型，在个头儿超过一米八又是练跆拳道出身的李博轩面前，不由自主便矮下去三分。好汉不吃眼前亏，上周他在九班的好哥们被李博轩单手修理的画面仍在眼前飘荡。刘志明不得已乖乖伏法，但嘴里嘀嘀咕咕：“牛气什么，快毕业了，还那么爱管闲事。”
班里静得落针可闻，李博轩问南州：“自习课也该有老师，老师呢？”
“接电话去了。”南州说。
“你是班长？”
南州没来得及说话，坐在第二排的冯佳雪匆忙站起来，看着李博轩，目光有一丝胆怯：“我，我是班长。”
李博轩问：“班里这么乱，你怎么不管？”
“我……”冯佳雪不知说什么，脸像被烫伤，红了一大片。
李博轩还是那张不苟言笑的脸。抬头看一眼班牌，打开计分本，翻到初一八班那一页，钢笔尖落在纸上，声音冷冷清清：“上课时间打闹，你们班扣五分。”
“啊——”班里一片哗然。
冯佳雪站在原地愣了几秒，然后一屁股坐回座位，脸埋进臂弯，趴在桌上哭起来。扣分这事，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李老师耳朵里，她会怎么看她？会不会扯了她这个班长？本来，除了学习好，在人际关系上，她一直毫无优势......
听见冯佳雪哭，坐在前后左右的几个女生赶紧聚过来低声劝。
“班长，别哭了，这不是你的错。”
“也许没扣分，只是李博轩吓唬咱们。”
“李老师不会怪你。”
但也有人偷偷笑。寂静表面下，波涛暗暗流动。南州看到王静漫不经心收起了耳机，从书包里抽出一本红皮练习册，翻开时，目光冷冷地扫了冯佳雪哭泣的背影一眼。但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却被窗外斜斜映进来的夕阳，照的灿烂。徐秋爽和王雅洁用书挡着脸，偶尔露出的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笑意。
李博轩拿着计分本昂首阔步往楼道尽头走去。除了刚才的八班，其余班级秩序良好。走到楼梯拐角，他依次在计分本上写下检查情况，刚合上本子，准备往二楼去，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女孩清脆的喊话声：“学长，请留步。”
学长？
这个称谓听来还真是新鲜，从港片里学来的吧？
李博轩回头，看见正是刚才站在八班讲台上梳娃娃头的女孩儿。他眉头又皱起来：“现在还没下课。你怎么跑出来了？又想扣分是不是？”
“不是的。”南州摇摇头。
“既然不是，那就赶紧回去。”李博轩双臂交在胸前，镜片后，一双眸子清澈又犀利。南州觉得，这个少年身上有股在痞子学校的学生中很难见到的高贵范儿，无论是每周一站在主席台宣读学生会政策，还是偶尔抱着篮球从走廊脚步沉稳的走过，他气质中宁静儒雅的部分，总觉得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
像一只孔雀误入歧途走进了养鸡场。
“学长，刚才真不是故意的，求您能别扣我们班分了。从开学到现在，我们班一次小红旗都没得过，这个月，我班分数一直领先，如果不扣这个分，月底小红旗就是我们的了，您行行好，别扣了，行吗？谢谢，谢谢。”
“同学。”李博轩眉头紧锁，镜片后，那双好看的鹿眼，悄无声息地翻一个大白眼儿。这又不是菜市场，还带讨价还价？他很无奈，显然第一次遇到这种强行求饶的事，但对一个小姑娘，又发不出脾气，只能板起面孔严肃地地说：“规定是学校出的，你们班没有遵守，就要被扣分。如果我不扣，对其他做得好的班级来说是不公平的。懂吗？这个月小红旗拿不到，还有下个月......”
“哎呦，李主席，你怎么不说还有猴年马月呢。”
一个俏丽清脆的声音。
南州回头望过去，一位剪着短碎发的高个儿女孩正从三楼走下来。红黑格的呢子大衣敞开，露出里面松松垮垮的校服。关慕言？南州认识她，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作为一个美丽的坏女孩，关慕言总能让人过目不忘。南州记得，第一次看见她时，她正蹲在学校后门与一群校外混混抽烟。据说有一个染黄头发的，是她男朋友。惠临职高的老大，人送外号：“大拳哥。”意思是，打架特别厉害，一双拳头闯天下，星矢再世。
“你怎么在三楼？”看见关慕言，李博轩面色立马沉下去。
“我吗？”关慕言笑着走下来，站在李博轩对面。南州想，她长得真好看，皮肤似乎带了一层粉白珠光，晃得人睁不开眼。难怪校内校外，那么多男生追。只可惜，那里面没一个好东西，都是胡同混子不学无术的小痞子。关慕言说：“我来上厕所。”
李博轩冷冷地看着她：“谁允许在上课时间出教室的？”
“你女朋友呗，咱们大班长，刘芳菲。”
咳咳。
镜片后，李博轩眼珠漆黑漆黑。沉默几秒，才沉声问：“还到放学时间，你背着书包准备去哪儿。”
“回家。”
“谁允许的。”
“你女朋友。”关慕言眉眼弯弯。一瞬间，五官更好看了。
李博轩眯起眼睛，指尖按着圆珠笔帽啪嗒啪嗒响，讥诮落在唇边：“回家做什么？教导主任又请你家长了？这次是考试没及格，还是你又和校外女生抢男朋友打架，让人告到学校了？”
“都不是。”面对李博轩明晃晃的攻击，关慕言显得不急不恼。腰抵着木质扶栏，一字一句地说：“让你失望了，这次我是来例假，肚子疼，卫生巾又没带，刘芳菲让我先回家了，怎么，有意见啊，大主席？”
南州忽然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一部情节浮夸的青春文艺片的观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偷瞄时，她看见李博轩白皙的面庞染上一层霞光似的红晕，不知是羞得还是气的。估计二者兼得。他瞪了关慕言一眼，然后转身蹬蹬下了楼。南州心想，别走啊，大主席，我们班分数怎么办？关慕言拍拍她肩膀，还是那副带着点娇媚的好看笑容，安慰道：“放心吧，小妹妹，他不会扣分的。”
南州半信半疑：“你怎么知道？”
关慕言歪着脑袋，似乎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才有些苦恼地对她说：“小朋友，你这个问题还真是难倒我了。为什么，为什么，你是从《十万个为什么》里跑出来的吗？”见南州黑脸，立马又咧嘴笑：“好啦，不闹了，告诉你，我就是知道他不会扣分。”
说得你好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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