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形容的辣从舌面颚边冲顶而去,头盖骨一下子被掀开,大脑变成急剧喷发的火山,烈焰直冲四肢百骸,所有经络都被高温烫了一遍,余下细细的疼痛跳跃着相互应和。
好像在一秒钟之内被一个绝顶高手从上到下来了一轮连环掌,腿边还有人在放二踢脚。不致命,无破损,但瞬间就让人懵了。
智商的电线一下烧断,毕岭烨本能地到处捞自己的魂魄,大火一烧而过后,他紧跟着感觉自己的神魂像是顺着敞开的头顶飘了出去。仿佛有清风吹来,裸\露在外的神魂沐浴舒服的凉意,是在密林中深呼吸都不能比拟的舒畅,加上细密的刺痛,有种别样的爽。
而飘出去的神魂又有一根线拴着,带给他诡异的安心感,他打心底里知道,那火烧不到关键处,疼痛只是表面的、暂时的,有种被打被骂但就是不会被放弃的莫名自信。
恍惚中,周围的一切都虚化,视野里只余中间一小块无比清晰。那里面是一个人的面容,自然卷盖住半个额头,眉眼鼻都由柔和的线条勾勒,嘴唇稍厚,更加饱满的下唇托起有着小小唇尖的上唇,形成微微翘起的嘴角,好像时时带笑。
是个带点傻气的好脾气面相,漂亮得没有攻击力。假如不看他的目光的话。
全神贯注看过来的眼睛里铺着一层无法忽视的倔强,像是深埋地下的碳元素,经过漫长的岁月,在高温高压下结晶,变成钻石,坚硬,闪光。
是不是,这双眼睛就这样看了他许多许多年?
灼痛褪去,受激后大幅提升的灵敏度将口中鸭血的味道传入大脑,毕岭烨下意识并齿一咬,封印解除,神魂归位,幻觉消失,鲜香随之在被辣味刺激得薄透的味蕾上迸开。
“绝妙!”毕岭烨声音轻而紧,嗓子还没彻底放开,“想到了你厨艺不凡,没想到比想象的还好。”
纪扬看得出来,毕岭烨的夸奖发自内心,毫不掺假。
欸?不是,这人不骄傲得很吗?待朋友平和可以理解,但他明明看到他被辣得脸皮绷紧,眼睛发直,好险就要抽搐着感受一把另类升天,难道不该放下筷子表示不吃了吗?现在竟然接受良好,还主动又把筷子伸到了盆里。
莫非……有隐藏的受虐体质?
纪扬正惊着,就见毕岭烨夹走一块毛肚放碗里,把那盆菜又推回来,道:“你也吃啊?”
或者,是他高估了仙人板板的火力?
那自己要不要吃呢?
一双小儿女刚刚明白钱对生活水平和人际交往的意义,出去听了别人闲磕牙吹的故事,回来凑在用帘子隔给他们睡觉的小窄间里一起做白日梦。
“要是我们也突然继承一大笔钱就好了。”
“人家说了,继承钱的那个人的爸爸其实不是他的爸爸,他另外有爸爸,那个爸爸很有钱。你不想要爸爸了吗?”
“算了,我要爸爸,我们不要继承钱了。”
“我想到了!可以让爸爸继承啊!爸爸有了钱就可以给我们买新衣服了。”
“爸爸愿意换爸爸吗?爸爸说过,去世的爷爷是个大好人。”
……
老爷子给纪扬复述儿女当年的童言童语,挤在一起的皱纹里装满笑意:“他们俩在那里一本正经地烦恼,我就在帘子外面,听得哭笑不得。”
纪扬没有过类似的体验,但多少能够想象,那时的老爷子内心必定复杂难言。
故事就是故事,穷孩子被认回富裕人家或者继承无后远亲遗产的事自然没有发生在他们家,生活的转变源于勤勤恳恳、终日辛劳,没有一夜暴富,只有日积月累。
“他们小时候我没有机会给他们惊喜,想着偷偷存笔钱,快死的时候把他们叫到床前,说,你爸我给你们留了东西。等我闭了眼,他们一看,嚯!本来没期待,没想到额外多笔钱。多好!”老爷子计划得很完整。
结果没来得及说。
就像买了一屋子烟花打算在特殊的日子放给人看,没料到突然全国禁燃禁放,憋了个大惊喜却放不出去确实很郁闷。
纪扬挪过去和老爷子一起蹲着,看他自嘲地笑笑:“我这死得太着急,惊喜没给出去,搞了个大惊吓。”
当生命走到最后一段,终点一眼望到,没有更多期待,也无力做什么大的改变,有大把空闲的人常常往身后看,同时想法行为也变得纯粹简单,仿佛将人生弯曲成一个环,终点与起点相连。要不怎么说老人是老小孩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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