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越子骞斩丁截铁地回答。
好么。他这位哥哥审讯了半天，连最关键的问题都没问出来。
还没等邵凡张口，越子骞又慢条斯理地补充道：“但我能大概猜出是谁。”
邵凡顾不上声讨他的大喘气，连忙追问道：“快说快说！到底是谁啊？”
越子骞还是那么不紧不慢：“他们大概是前朝皇叔后代手下的人吧。”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说出的话却语出惊人！
天啦噜！皇叔后代？还是前朝皇叔后代？邵凡不由得畏缩了一下，感觉自己汗毛都竖起来了。我的妈，自己明明就是个小小的平头百姓，也就是过点安生日子，怎么这……这是要被卷入朝堂政斗甚至谋逆造反的节奏吗？
邵凡突然间想起自己好像回想起了什么。前朝……等等！上次洪泽安慰赵三娘的时候不也坦白了自己是前朝公主的后代吗？
他连忙追问道：“那大哥你知道洪泽……”
“她是我亲戚，”越子骞爽快地承认道，“她算是我表姐。她是前朝公主后代，我直系祖宗是前朝皇帝。若上个朝代还在，我估摸着现在也快该我登基了。”
邵凡顿时危机感爆棚，饭也顾不得吃了，把筷子一放，严肃地问越子骞：“大哥，前朝皇叔后代找你是想要干什么？”
越子骞冷漠地说：“大概是找我一块造反吧。”
邵凡简直要疯了！这哥哥为什么能用“这是一棵白菜”的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来这样可怕的话！他腾地站起来，焦虑地问：“那怎么办？你要去吗？他知道你在这里吗？朝廷知道吗？哥你会不会有危险？怎么办？要不要我去——”
邵凡停顿了一下，然后狠下决心，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越子骞却不急不慌，慢悠悠地说：“小弟别急，他找不到我的。我们并未见过面，不曾相识。就算他找到这里，也不用惊慌。哥哥的兵马可不是吃素的。朝廷？哼，那皇帝每天沉浸在温柔乡里都来不及，连上朝的时间都没有，哪有那闲情逸致捉拿我这个八辈祖宗和前朝沾上边的人？”
邵凡却并未被他说服。这可是一言不合就要砍头的古代！更别提这两面受敌，不管是前朝的什劳子皇子后代，还是现在皇位上坐着的老糊涂，似乎都对越子骞不怀好意……
邵凡为越子骞的人身安全急得团团转，越子骞却优哉游哉吊儿郎当，似乎一点都没把这么大的事情当回事，直把邵凡愁的恨不得抓住他的脑袋使劲摇晃，把一些理智强塞进他大脑里。
越子骞似乎感受到了邵凡着急的情绪，总算正经了一些，把二郎腿放了下来，坐直了身体，低声严肃地说道：
“小弟，若我说并无危险，那定是假的。前朝皇子后代几代人计划谋逆，祖孙相传，暗中发展的权势极高。他们就是那暗中的毒蛇，伺机而动。最近越来越不太平，想必他们也开始有些小动作了。
皇位上那皇帝极其昏庸无能，可我也不愿帮那另一方的势力。尽管我们还是亲戚，但他们心狠手辣，并非善与之辈，只为争名逐利。若他们一朝获势，只会鱼肉百姓。
我这山寨里只有上百兄弟，加上外面的势力……也不过数千人。若他们任何一方有心攻打，不说一击即溃，自保也很勉强，更别说做些其他事情。唉……我也只能尽一尽微薄之力，帮一帮山周围这些百姓罢了。若有那英雄豪杰，似有明君之质，我拼尽全力也要相帮。可是这两边……我就冷眼看他们狗咬狗。
小弟，大哥所说皆肺腑之言。山寨不说危在旦夕，却也可能惹来杀身之祸。你若明哲保身，我可以理解。不，我万分赞成。我有自知之明，自己并无治国之才，他们要的也不过是我的名头身份罢了，没得拖累了你们。我早就想过，若真到了那紧急关头，我无力护你们周全，便遣散山上的兄弟，各自求生。我倒是要和他们拼到底的，百死不惜。”
邵凡咬紧下唇。他突然理解了两位前辈分别时的那叮嘱：“执子之手，相濡以沫。”
不，他绝不会离开的。邵凡下定了决心。慢慢地，一股豪情从他心底油然而生。
邵凡一刹那间心中闪过无数念头，从怎样刺杀昏君，到怎么救济百姓，甚至万一事情不妙，他如何带着越子骞从法场逃脱，如何漂洋过海去和别的洲的人民抢地盘……
他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对越子骞说道：“大哥，你可知道，你曾有一句话让我一直铭记在心？”
越子骞一挑眉毛：“什么话？”
邵凡慷慨激昂地说：“‘如果因为怕惹是非丢脸面，贪生怕死，就不敢惩恶扬善，算得什么英雄好汉？’就是这句，你记得吗？就在我们因为书墨要救梁少爷，我们从青云山回来的时候。大哥你若要和他们拼到底，我就和你一起拼！我们两个并肩作战！不过，不许你再说什么死不死啦……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
邵凡那天的话说得慷慨激昂，但是第二天被累得像死狗一样的时候他就没那么高兴了。
本来邵凡还是很激动的：要学正经的武功啦！这一定是他迈向武艺高强的大侠的重要的一步！既会异能又会武功，这是爽文里魔武双修的节奏吗？
他充满憧憬地跟着越子骞神气活现地一起去了一个小练武场。只有他们两人。正宗武功高强山大王亲自授课哦！童叟无欺哦！手把手指导哦！结果还不到半天，邵凡就全身又累又痛，连哭爹喊娘的力气都没有了。
“起来！”越子骞毫不怜惜地大手一挥，就把软成一滩烂泥的邵凡从地上拽了起来，“你这太弱了！这样子如果发生了什么，你怎么能活下来？”
邵凡喘着粗气，虚弱地抱怨道：“为……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我学……学武功……我……我会异能……还……还不够吗……”
越子骞简直恨铁不成钢，在邵凡腿上轻轻踢了一脚，想让他继续蹲马步，却没曾想邵凡被踢得一个踉跄，然后再次扑街在地。
越子骞不得不再把邵凡拎了起来，又重复了一遍：“你太弱了！若是远攻顺风顺水还好，你如果被近了身，或者处于下风，难道就要干挨打吗？”
邵凡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
唉……可是明明就是这样啊。法师就好好当脆皮远攻职业，反正又不是当主坦克顶住敌人炮火的料……他就暗搓搓地躲在别人身后放黑炮不行吗？
越子骞似乎看透了邵凡的想法，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邵凡，毫不留情地打碎了他的侥幸心理：“若真的到了战场上，你可不要指望有谁能护着你！大家且自顾不暇。况且，小弟你异能非常厉害，对于敌人来说，定是那最先需要消灭的靶子！”
邵凡沉重地叹了口气，咬着牙，哎呦哎呦地从地上爬起来，两条面条一样的腿颤抖着，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啊……这就是生活……唉……
他想了想，决定给自己一点奔头，于是满怀期望地问越子骞：“大哥，若我武功大成，我能一个打几个？”
越子骞好像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什么叫一个打几个？”
邵凡给他贴心解释道：“就是我能练到什么水平？以一打三轻轻松松？在十人围攻下不落下风？在上百人的包围之中七进七出，轻松自如，如履平地？”
越子骞奇怪地看着他，失笑道：“小弟，你怎么会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你年纪已经大了，根骨已经成型，而且你还不是练武的料……如果不擅武功的人，大概能打一个；如果是高手，那就一个都打不了。”
邵凡听了大失所望：“啊？怎么会这样！那我练武是为了什么？”
越子骞的话特别的朴素实诚：“是为了让小弟你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够逃跑啊！”
邵凡欲哭无泪：“那……我难道真的不能练成武力高强的大侠吗？”
越子骞仔细观察邵凡如丧考妣的表情，然后思索了一会，善解人意地安慰他道：“也不尽然。小弟如果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艰苦训练，也许在十年之后，一个打三个武功稀松的人还是可以做到的。”
邵凡听他说完，马上生无可恋地躺倒在了地上，做一只失去了梦想的咸鱼状。
啊……永别了，他的武侠梦……
越子骞伸手想拉邵凡起来，邵凡却一动不动，坚持和地面相亲相爱。
越子骞拉，邵凡就把自己当成一瘫无生命的烂泥，一拽就挪一挪，不拽就不动，被动地表示自己沉默的抗议。
越子骞被气笑了，然后使出了大招：他双手一只托住邵凡的后背，一只托住他的腿弯，一用力把邵凡抱了起来，向小练武场外面走去。
公、公主抱！
邵凡吃了一惊，然后不得不“活了过来”，急忙想要挣扎着下来，却被越子骞轻轻松松地镇压了。
“大、大哥！我我我我我自己走！”邵凡被吓得都结巴了。
越子骞却冷哼一声：“小弟，你切不可如此怠惰！我带你去大演武场，看看山上的其他兄弟是怎样练武的！还有何舟，不过是一介孩童，从未叫苦叫累！小弟你定要以他们为榜样！”
邵凡啥都答应：“好好好！我一定以他们为榜样！大哥你倒是放我下来啊！这样光天化日之下抱着多不像话啊！”
越子骞却不以为意，大笑起来：“小弟你太多虑了！你又不是女子，害羞什么！我们抵足而眠，你熟睡时，还是我为你擦的身体！哪里没有碰过摸过！怎么，前几天你还用唇碰我脸，怎么，现在抱一下就害羞了？我把你一放下，你跑了可怎么办？”
这哥哥怎么嘴上没把门什么都敢说……邵凡羞愤不已。他们已经到了演武场，旁边都是正在哼哼哈嘿的山上的兄弟们，听山大王这样大声说出如此劲爆的话，不由得侧目过来。
邵凡自欺欺人地做鸵鸟状。他不敢按住越子骞的嘴，就把烧得通红的脸埋进他胸前的衣服里，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苍天啊……快劈一道雷把他带走吧……太尴尬了……
越子骞完全不会看人的脸色，继续大声嚷嚷：“小弟，你先别急着往我胸前蹭，你看兄弟们练武，哪个不是勤勤勉勉，吃苦耐劳？没吃过苦受过痛，定练不好武功！还有何舟……何舟！何舟！过来！”
然后是何舟的声音：“哥？大王？可有事？”
邵凡不得已，只得从越子骞怀里抬起头来，板着红通通的脸，装作若无其事的严肃的样子和满身大汗的何舟对视。然而他还被越子骞抱着，让他打算营造出来的大哥威严大打折扣。
越子骞总算把邵凡放了下来，但是右手仍然搭在他的肩膀上。越子骞向何舟命令道：“两人对练！”
何舟英姿飒爽地一抱拳，那小脸上表情坚毅，还真像那么回事：“是！”
另外一个大汉走来。他大概身高得超过两米了，身上肌肉鼓鼓囊囊，几乎撑破了他的短衫衣袖。他走过来时，似乎震得地面都开始颤抖。
何舟和他比起来，娇小得简直就像金刚身前的金丝猴。
邵凡有些不安……天哪，这是让何舟和这位比的意思吗？这何舟要是没打过受了伤……简直就是拳击最轻量级的选手比上最重量级的，更别提，轻量级的那个还不过是个没到十岁的孩子！
邵凡忘了自己目前的尴尬处境，开始为何舟担忧起来。他回头看看越子骞，但是他似乎却毫不担心，面无表情。其他人似乎也没有对这里关注太多，似乎这就是一件非常平常稀松的事情。就连何舟自己也好像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两人走近了，邵凡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没有任何礼仪或者繁文缛节，那大汉冷不丁往前一冲，鹰爪般的手直掐何舟的脖子！
邵凡被吓了一跳，差点紧张地蹦了起来。
何舟却似乎不慌不忙。他目光紧紧注视着那大汉的一举一动，双腿下蹲，下盘稳健，猛地一缩身子，然后迅速出拳，直冲那大汉腹部！然而这拳却被轻松侧身躲过，大汉借助刚才侧身时的旋转之力，高高抬腿，那肌肉虬结，似乎轻而易举地就能踢爆何舟的脑袋！
邵凡想要喊停，却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腿离何舟越来越近——
何舟不躲不藏，却迎了上去，轻盈地一跃，然后踏在那大汉高高抬起的腿上，借力一冲，双腿直取那大汉的脑袋。刹那间，两人攻守对换，何舟轻而易举地取得了优势！
那大汉也不急，见招拆招，伸出双手，一把扯住何舟的腿，就要往地上摔去。何舟顺势下趴，扭身抱住那大汉的腰部，双腿往上一蹬，以分毫之差错过了那大汉的下巴！那大汉一惊，被逼得不得不往后退去防御。
何舟也趁那一瞬间的机会，一个前滚翻，敏捷地迅速站起身来，双手一前一后，在寻找对手漏洞的同时，也警惕那大汉再来袭击。
两人瞬间僵持了。
就在这时，越子骞发话了：“这就够了。你们且去继续练习吧！”
邵凡心中简直惊涛骇浪。
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这个小孩已经成长得如此出色了。刚刚就像是精彩绝伦的武打片，却没有任何威亚和特效的帮助，而且两人也是在真实的打斗，并不是商量好的动作。刚才那一幕看得他眼花缭乱，甚至都跟不上节奏，但是何舟却能见招拆招，和有他几倍重的对手打得半点不落下风。
邵凡默默在心中给何舟鼓掌。
他看着何舟完全没有骄傲的表情，冲刚才打得不可开交的对手一拱手，然后沉默地回到了远处的位置。他现在的训练似乎和自己刚才差不多……马步，挥拳，高抬腿，一遍遍的转身，小碎步挪移……但是经过邵凡刚刚的亲身体验，他清楚的知道这些看似简单的动作到底有多累。
但是何舟却完全没有喊累。
他就那么一直咬牙坚持，一遍遍做出那些动作，丝毫没有打折扣。
邵凡就那么震撼地注视着何舟十来分钟，越子骞也沉默地在旁边陪着他看。
最后，邵凡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身来，诚恳地向越子骞道歉：“刚刚是我不对，我太娇气了。大哥，我们再回去训练吧。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半途而废了。”
越子骞什么也没说，咧嘴笑了，然后伸手揉乱了邵凡的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入v第一天……么么啾跟过来的小宝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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