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凡吐得天昏地暗，直到四肢酸软头晕眼花。

然后他就感觉到一只大手放在自己背上，沉甸甸的重量差点让他往前栽过去，然后另外一只手把他拉了回来。

他听到那山大王吃惊的声音：“邵小弟，你这……这是怎么啦？吃撑了吗？邵小弟你确实早上吃得太多了，这样对胃不好，不利于养生。小弟你尽管放心，在大哥我这顿顿管你饱！不用这样暴饮暴食！”

就算是在这样沉重的气氛中，邵凡还是不由得对山大王的自说自话和自来熟上来就占辈分便宜的行为翻了个白眼。

他被慢慢扶了起来，身上软绵绵的站不起来，靠在山大王身上把自己支撑住。山大王又叫手下带来洗漱用品收拾残局。

山大王看他实在腿软走不了路，单手一个旱地拔葱，把有气无力的邵凡往肩膀上一抗，走进大堂旁边的偏厅，然后把他塞进了一把大椅子里，还特别贴心地叫手下拿来靠垫放在椅背上。

邵凡沉默了一会，犹犹豫豫地开口：“大王——”

山大王斩钉截铁地打断他：“邵小弟，我和你一见如故，不要那么生疏了！叫大哥！”

邵凡抽了抽嘴角，决定先不计较，流畅地改口：“大哥。你看到杀人……难道不害怕吗？”

山大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浓眉大眼一身正气：“有什么好害怕的？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那几个家伙罪大恶极，本来就该死！”

邵凡觉得自己跟这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中间隔了一个无法跨越的三观鸿沟，不知道怎么对他解释自己这种纠结的情绪。也许是他伪善圣母，但是内心翻腾的复杂情绪让他脱口而出：“没错，但是看着一条命就这么没了……”

山大王不以为然地拍拍邵凡的肩膀：“邵小弟，你这样是不行的。男人怎么能怕见血？赤血虎，就是刚才砍头的汉子，他原本是做屠户的。别说他了，就连他媳妇，还有他七八岁大的闺女，她们原来还活着的时候，女人家杀猪宰羊也一点不含糊。”

就算山大王语气并无指责或者鄙视的意味，但是邵凡还是脸颊臊得发烫。他急忙为自己辩解道：“我并不是怕，只是活生生的人在眼前死……毕竟是个人呢！”

山大王还是很困惑：“可是人总有一死，让这种无耻之人提前死难道不好吗？不处置了他，难道还要放他去害人吗？”

不知怎的，这大兄弟的话奇特地安慰了他。如果并不把这场死刑想成剥夺生命，而是把犯人的死亡时间提前的话……他可以在心底默默坚守自己对生命珍惜的底线，但是他也不能用现代的道德标准要求古代土著。入乡随俗，他也该慢慢适应这个时代的处世法则了。

邵凡下定了决心，感觉身上一轻：“多谢大兄——大哥。刚才是我想岔了。”

山大王爽朗一笑，大手重重拍在邵凡肩膀上，疼的邵凡龇牙咧嘴：“邵小弟甭客气！有啥事只管跟大哥说。”

邵凡真心感觉这大兄弟人真是不错，虽然有些不拘小节，比如经常占占便宜无意识地毒毒舌什么的，但是待人够真诚热情。他感慨道：“大哥，你人真好，又仗义又正直。虽然萍水相逢刚认识你一天，你就帮我好几次了。能遇到你真的很幸运。”

“哈……哈哈哈哈……”那山大王特别不好意思地挠头笑，小麦色的脸上因为害羞浮起红晕，“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主要是邵小弟你长得好看啊，我就喜欢帮美人哈哈哈哈……尤其是你看上去那么小，那么矮，就当我帮助小孩做好事了哈哈哈哈……”

就知道。

每次邵凡感动的时候这大兄弟就马上要戳他痛处，直到把那点感动戳没了为止。不过邵凡这会心情好，也知道这大兄弟就是不会说话，所以只是在心里偷偷翻了个白眼不跟他计较。

邵凡心平气和地抬头，看见山大王因为被人夸美得冒泡的那傻样，也不由得笑了出来。

……

整个山寨用巨大巍峨的石墙包围了起来，像是一座小城，在夜色下沉默着保护寨子里的人们。屋子也都是砖瓦结构，邵凡估摸着是怕山上起火。

从昨天大清早被钱老板赶着去京都，到今天晚上邵凡和何舟被一个微胖小哥带着入房休憩，两天一夜邵凡都没怎么合眼，现在眼皮打架呵气不断。

想想真的很不可思议。就在这短短两天中发生了太多事，邵凡觉得在悦来客栈的日子遥远得恍如隔世。

房间里的格局摆设十分简单。一大张床，一盆炭火，床前一张小桌上放着一只蜡烛。没了。但床上的被褥十分干净，桌上也清理得一尘不染。

邵凡向带路的小哥道了谢，从他手中接过劫匪溃逃时落在骡车上的布包。烧鸡，大饼和铜板已经不见了踪影，但是让他庆幸的是水囊和衣服还留着。

尤其是衣服。

邵凡等到小哥出了房间，关上门只有他和邵凡的时候，把身上穿的破了洞的裤子脱下来，面无表情地扔进了那盆炭火里。

就算理智上他清楚根据现在他和何舟的经济条件，衣服补补继续穿是最明智的选择……但是邵凡真的受够了！他衷心希望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能忘记他今天这耻辱的黑历史，至少他要把这证据毁尸灭迹！

等到可怜的裤子被彻底烧成了灰烬，邵凡才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给旁边何舟压了一下被子，准备会周公。

然后他感到何舟轻轻推了推他，在他耳边小声叫：“哥！”

邵凡勉强抬起一只眼皮看了看他，重新闭上眼睛，心不在焉地回答：“嗯？”

何舟的声音有些兴奋：“哥，我们以后留在山上吗？”

邵凡简洁明了：“不。”

何舟反而一咕噜爬起来，精神抖擞地开始聒噪：“为什么不留下啊？反正我们也没有地方去，大王人也挺好的。”

邵凡继续迷迷糊糊地坚持：“不。”

何舟也坚持不懈：“哥你不是还想练异能吗？留下来练怎么样？”

邵凡被熊孩子烦的不行，总算睁开了眼睛想要说服他：“何舟你不是想当大侠吗？怎么又要当山贼了？”

何舟振振有词，眼睛闪闪发光：“我可以当劫坏济好的山贼大侠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像大王一样，救了我们还杀了坏人！”

哦漏。

邵凡马上明白何舟为什么坚持要留下了，还任性地非得把他叫起来不依不饶地说这件事。看来山大王多了个小迷弟。

邵凡不知道怎么对待这种追星的小孩又不会让他叛逆。他想了半天，只能委婉地说：“可是我们留下给人家大王添麻烦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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