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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二五

完全不正常的请求从女子口中脱出,村民b刚刚听到时还没反应过来,等到想明白后,心底的奇怪与另外一种凭空生出的微妙感觉,几乎填满了她的大脑。

那是一种完全呆滞的情绪。

耳边女子的话还在继续:“你现在已经奄奄一息了,……需要进食对吧?……魔族,最喜欢吃人类了不是吗?求求你,吃了她吧,……至少,现在杀了她吧……

“不能让她再落入他的手中了,……不死的魔法,是侵犯神的研究啊,……不能让勇者再继续他的研究了……

“求求你了……”

女子说话乱七八糟的,对面似乎也没有听懂她在说些什么。村民b就觉得自己被她完全推到了对方面前,毫无逻辑地叮咛了许久后,突然感觉她站了起来——

“他追过来了!

“我得走了!……我完全下不了手,……请你杀了她吧,就算杀不了,……也请你带走她吧。

“至少,不要把她再交到人类手上了啊。”

女子从原路跑走了。

村民b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跟上去的想法。她的视线只是在女子离开的时候,贴着她的身影走了好一会儿,旋即又移回了尼克斯那张满是细碎的伤口的脸上。她感觉到了自身动作的呆滞,仿佛连思路,也变得呆滞了许多。

尼克斯看上去非常虚弱。胸口的大口子已经不再流血,露出了白花花的一道骨头——他的一对黑色眼睛看上去并没有受伤,可村民b却觉得,对方真正在打量着自己的,怕是只有其中一只眼睛。

另外半边黯淡无光,几乎是靠着他的毅力,才勉强撑开了眼皮。

他盯着村民b的方向看了许久,旋即小心地探过了上半个身子。一只手费力地撑着草地,另一只手沾着些血腥与腐臭的味道,朝这边探了过来。

指尖很冰,跟他现在的情况,相差无几。

村民b感觉自己的颊上覆上了一只血淋淋的手掌。他的指形一直都很漂亮,可在这种情况下,……只会让人感觉恐惧。

村民b的心底,呆滞的情绪猛然间暴动起来——恐惧、焦虑、气愤、悲伤、埋怨。七零八落的负面情绪涌上心头,七拼八凑地贴满了她如今的大脑!

村民b听见,那道一直喊着“你不能死!”的声音,此时在警告着她“赶紧逃跑!”。

但是同方才一样,这具身体根本由不得她控制!她现在反而更像是在被迫回到曾经的身体中、被迫接受以前的记忆!

以前的记忆?

村民b眼前一晃,尼克斯一手将她的脸给捧了起来,那对黑漆漆的眸中仍旧一片虚无,可苍白的双唇张张合合,发出一声奇怪的疑问:

“难闻的味道,……又有好闻的味道,……”

“……”

不要!

“……对不起……”

不要!

“……请原谅我……”

不要——

他张开了口,露出仍旧保存良好的獠牙。

獠牙出现的瞬间,比及尼克斯带来的恐惧,还要更加庞大的负面情绪,猛地压在了村民b的身上。

就像是历经了漫长的生命,所累积下来的所有痛感,一下子袭击了她的大脑——可漫长生命却没有为她带来分毫记忆!唯一拥有的只是闪过眼前的停格的画面!——与几乎要压死她的理智的,看不见终点的绝望!

“不——!”

村民b感觉自己的呼吸完全停了下来——她猛地掐住了自己的脖颈,突然发现自己能够动作了!

“……你怎么了?”

尼克斯带着担忧的面色,在村民b眼前一闪而过。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将对方一把退了出去。四肢仍旧被漫长时间中积累的沉重给压得难以行动,平日灵敏的行动也几乎完全消失了——她被自己的力量往后退了一把,脚下一绊,从城墙中危险的空洞部分摔了下去!

“——!”

尼克斯踉跄一步,还未稳住脚步,对方便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周围寂静了一瞬,王子赫德森略带笑意的声音,随之传了过来:

“看样子,她想清楚了?”

尼克斯手边因为焦急聚起的黑魔法,在赫德森的攻击下随之破碎。他冲到了城墙的边缘,——毕竟按照她刚刚推开自己时颤抖的双手,就算是能安全落地的高度,也可能直勾勾地摔在地上!

更别提下面几乎都是王城的卫兵!

尼克斯也想顺着村民b方才落下的方向跳下去——可视线在触及下方的瞬间,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脚下的城墙上,趁着停顿的瞬间,突然间遍布了一道诡异的纹路——它像是裂纹一般通体漆黑,在某个交缝处,黑色要显得更加深沉了些。赫德森一眼便认出了这个魔法,在看见纹路中探出的树根时,意识到了什么——原本被他甩在之后的那两个人,都追上来了!

“莱昂!”

他大叫了一声。可回应他的却是城墙轰然崩塌的声音!

纹路中探出的树根钻进了城墙石砖中的缝隙,在城墙上遍布蔓延、尔后瞬间消失。失去了固定的城墙,自然而然地完全坍塌!

城墙脚下的卫兵们的惊呼声也无法盖过巨石砸在地面上的声音。尼克斯站在不稳的地面上,盯着下方村民b落下的位置——一床不知从何而来的树木的魔法接住了她。上方围绕起来的枝叶,甚至在城墙崩塌的现在,还为她挡去了周遭的沙尘与落石!

这是人类的自然魔法!

尼克斯在落地的瞬间,感觉他的黑魔法有那么一会儿恢复了原本的状态。他往周围瞟了一眼,觉得大概是周围哪个魔法节点被崩塌的石块砸坏了。

可这些都不是应该在意的问题。他快步上前,一手抓住那床凭空出现的树根,却发现后者在自己触碰的瞬间,便敞开了一点儿缝隙。通过缝隙望见其中完好无损的村民b后,让他稍微放了点心——可意识到她现在昏迷了过去,又难免提心吊胆了起来。

“——空间节点被砸坏了几个,我等等帮你争取一下,应该有机会从这里面离开。”

尼克斯想要抓住被树床托在其中的村民b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带她离开。越远越……不对,她之后还得检查身体。”

“……”

莱昂不知何时站在了挡住树床的枝干上方,身上的衣服好不狼狈。他低头瞥见村民b苍白的面色,就算不知发生什么,却也看得出她现在情况糟糕。

“魔族,你应该知道,现在的情况下该怎么不引人注目吧。……没有意外的话,她马上会被所有人类通缉,……”

在莱昂魔法的松动下,尼克斯探出的手终于能够够着里面的村民b了。他却没有一把将对方扯出来,而是等莱昂在周围的动荡平息后解开魔法,小心又有点害怕地将对方抱了出来。

皮肤冰冷,呼吸微弱。

这种情况,怎么看都不太妙。

“从大门出去。”

莱昂叮嘱了一声。

崩塌的石块已经找到了它们最佳的平衡位置,只是随着上方人的走动,而不断发出三三两两的声响。灰尘还没那么快落下,可人影已经能看得出来了——对面几人的其中之一,在看见尼克斯抱着村民b匆忙走远、转而视线落在身处其中的莱昂后,难免又低吼了一声:

“……莱昂!你——”

“……”

被赫德森怒言相对,莱昂却面色平静,没有什么动作。

卫兵的队伍被坍塌的城墙压碎了一角,可大部分的仍旧逃了开来。此时周围恢复了平静,他们便又纷纷围了上来,面对有着响亮名号的莱昂,不知所措着。

公主诺维维赫然身处其中。

她方才没有跟卫兵一起上去,而是在下方留守。可眼下也没发现村民b的身影。她四下望去,突然瞥见了远处悠哉走来的一个熟悉的人。

“……哎,你看看你,好好的城墙都被弄塌了。”

勇者提着剑,语气也十分清闲。面对他似是而非的抱怨,莱昂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被他忽视惯了的勇者也不在意,扫了眼灰尘平息后的周围,仿佛方才与王子争执时的失态都未曾存在一般,颇为自来熟地说道:

“看样子我们这边已经来不及了,……是不是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刚刚勇者跟王子打得正欢,莱昂突然赶到了这边。王子确实算个魔法天才,可也远远比不上莱昂的水平,他便突然启动了眼下这个巨大的魔法——勇者在被邀请入城的时候,在旁边的树林中隐约瞥见过它的魔法节点。

然后,抛下处于劣势的局势,出现在了这里。勇者还是半路上抢了一只坐骑才这么快追到了这边,……没想到,还是没法阻止王子的行动。

“破罐子也摔不了了,”王子强忍住情绪波动,“女仆已经把那位小姐的事情告诉了王妃,……事情只会越闹越大。”

“……?兄长,您在说什么?”

留在下方的诺维维没听见他先前说的所有,包括她在内的下方的卫兵,都是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

勇者将铁剑抬了起来,想想后又放下了。他叹了口气,突然开口说道:

“诺维维。”

“……?”

“王子殿下的目的已经达到,他已经失去战意了。”

勇者的微笑,让莱昂忍不住朝旁边避开了几步。后者见状,苦笑两声,眼睛微微眯起,落在远处的诺维维身上:

“但是,我需要你的帮助。……你会帮助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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