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从云一掌击在地上,水花泥泞四溅,冷笑道:“好!好!好个荣国府!等我回京算账!”
那下属奉上长匣,道:“侯爷,别的都先撂下,先给林姑娘上些香罢。唐僧取经时灵山的和尚都要人事,六根清净的和尚尚且如此,阎罗殿的能免俗?这两年林姑娘在地下收不到一丝人间香火,没钱打点上下,指不定处处受人欺负,也没法投个好胎!”
柳从云点头道:“你说得有理。匣子里装的何物?”
那下属道:“属下回来时路遇一个癞头和尚和一个跛足道士,嘴里颠三倒四的说了好些奇奇怪怪的话,属下听不大懂,倒是记得他们说这是返魂香,咱们一定用得上。”
柳从云起身打开匣子一看,果见其中装着一支香,不甚粗,长约一尺二寸,色作鲜红,透着一股从未闻过的幽香,令人醉魂酥骨。
皱眉看了片刻,他问道:“和尚道士说了些什么话?你若记得,说与我听。”
那下属想了想,道:“说来也奇怪,属下的记性素来极好,那和尚道士的话却记得不甚清楚,依稀听他们说什么绛珠仙子的泪已经还完了,前缘了却,既然香魂游荡在尘世间不肯回到离恨天,想是心愿未了,理当顺应天命。”
柳从云亦是不解,深思熟虑后便至黛玉墓前,取下金箬笠遮雨,点上清香供于墓前。
青烟袅袅,风过不灭,影影绰绰间,柳从云忽然看到墓畔一个荷袂羽衣的女子向自己拜谢,约莫十六七岁年纪,其风流袅娜,端的与众不同,待得细看形容,更觉惊异:
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
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
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娴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柳从云只觉得此女似曾相识,不禁问道:“汝是何人?何以拜我谢我?”
那女子闻言愕然,旋即身形一闪,到了柳从云跟前,颤声道:“侯爷看得到吾?”
柳从云一听到这句话就觉察出不对来,回头看到离自己最近的那位下属惊讶地望着自己,对自己刚刚对那女子说话的情形似乎感到十分奇怪,不由得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那下属道:“属下正奇怪呢,侯爷在跟谁说话?”
柳从云摇头,很快就问道:“你什么都没看到?没看到什么人?”
下属道:“兄弟们退出墓地了,现下就侯爷和属下两人在这里,除了侯爷,属下什么人都没看到。难道侯爷看到什么了?”
柳从云一口否认,道:“没有,你且下去罢,我想跟老师说说话。”
下属答应一声,自下去和其余兄弟会和。
柳从云方回过头来,只见女子依然在眼前,嗓音自然而然地放低,道:“汝是何人?为何滞留在老师家的墓地里向我拜谢?”
两行清泪顺着女子脸颊滚下,柳从云只听她含悲带怯的声音说道:“此乃吾之家,这是吾之归宿,吾之父母祖辈长眠于此,吾不在此,又能在哪儿呢?侯爷情义拳拳,让先人得以享受香火,唯有叩首以谢。”说着,又是深深一拜。
柳从云从她眉梢眼角看出林如海的影子,不由得吃了一惊,道:“你是?”
女子嘴角带着一抹苦笑,伸手指着无碑之墓,道:“这便是吾的栖息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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