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晃了晃脑袋，抖落身上的雪。

余光一瞥，只见一只通身雪白的伶鼬正怒盯着她，蓬松的绒毛剑拔弩张。

她伸手一提，不理会它乱踢腾的短腿，用鼻子嗅了嗅，转而又面无表情地将它放下。

味道不太好。

“喂！小鬼！”

一个聒噪的男声从她的脚下直窜出来，像鞭炮在脸上炸开一般，她登时一惊。

随声一望，那伶鼬正挡在她脚下，龇牙咧嘴，面目狰狞，作怪兽状。

见此她并不显惊慌，倘若她胆小，那她也许早在三年前被遗弃时便死了，深山里的奇怪事可比眼前的小东西可怕得多。

“你好，小家伙。”

她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拔步向小木屋的方向走去。

她对这个小家伙无甚兴趣，但它对她可是兴趣满满。

“小鬼，你从哪里来？为何独自在此处？适才你手里的那个木……绿草药是什么？”

它在她身边绕前绕后，一会儿爬上树枝俯视她，一会儿又在她脚下蹦来蹦去，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一直在寻找那块木头的下落。

见它发问，龙云杉也不能不理睬，但若说起她为何一人独自在雪山，那也许天黑前也说不完其中缘由，再者，她也不想提起那件事。

是以在它滔滔不绝的问题中，她只回答出一个问题。

“这是雪凝草，止血用。”

对方显然不满意她的回答，黑胡子一吹，翻了她一记白眼。

她踢了踢脚下的石头，淡淡地问：“你是伶鼬精么？”

“才不是！”伶鼬凶巴巴地一撇嘴，小爪子抱于胸前，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本座名为虹啸，乃是一条巨龙。”

龙云杉幸得狼群为伴得以在雪山生存，但她从不曾忘记起初独自一人的孤苦景象，想来眼前这小家伙的生活也是非常无趣孤独罢。

再者它又不是人，她也不用刻意躲避。

“跟我一起回家罢。”

她一把抱起虹啸，小巧丰润的唇弯起孩童的微笑。

虹啸停止乱咬乱蹬，抬起圆脑袋看着眼前之人。

宽大的白兜帽里是一张面带稚气的面容，低垂的弯睫毛下藏有一双琉璃似的眼睛。

她轻轻吹了吹它脑袋上的绒毛，示意它作出决定。

在雪山里想找到一个会说话的人可不容易，虹啸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叮当响，倒是可以跟去看看，再不济也能混点好吃的。

它将头扭向一边道：“去就去。”

话罢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在龙云杉的怀中挣扎着换了换姿势，最终将脑袋搭在她的臂弯，像一只白绒绒的小奶猫。

两人回到木屋，黑衣男子已离开，龙云杉虽觉惊奇，但也并未多加揣测。

在她被囚禁于寺庙古井时，她常听僧侣日日诵经——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做人当修向善之心。

她对此耳濡目染，是以在她不想与人牵扯时，还是将男子带了回来。

但男子既选择离开，自是有打算，她便任他去罢。

她将小屋收拾一番，找到一个废置不用的竹筐，想以此来做虹啸的床榻。

虹啸嫌弃地瞧了瞧，眼睛一瞪不乐意了，“本座需要一个干净的大床，不然我的毛毛会弄脏的。”

话罢便纵跳上了她的床。

这小家伙虽有些嚣张跋扈，可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绒球实是让人难以与它置气。

天色渐沉，每到近夜十分，龙云杉都要与灵牙见上一面才能安眠。

她走出木屋，抬头向山丘方向吹了一声响哨。

往常哨声一响，灵牙便会站在丘顶回望小屋，可奇怪的是，今天它竟未出现。

风打着旋儿，在她耳边呼啸，她又吹出一个响哨。

莫名地心慌，山丘依旧空无一影，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没有狼群的雪山，好似三年前的那个夜晚，茫茫白海中只有她一个人，在孤独无措中战栗。

她疾步回屋，揣起火折子和细布伤药，虹啸跳上她的右肩，拽了拽她的头发，道：“小鬼，天要黑了。”

“我快去快回。”

不安从心底冒起，驱使她加快步伐。

穿过树林，爬上山丘，白月升起，风萦绕在她的鼻尖，她嗅出一个气味，愈来愈近，愈来愈浓。

是血的味道。

平坦的丘顶在月光下亮若圆盘，斑驳血迹遍地，山丘中央，残骸成堆。

曾经在少女眼前像勇士一般的十几具身躯，已是支离破碎。

一个黑影正俯在狼尸堆中，掏食着内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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