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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缘起执孽爱生怖(下)

胡观匆匆忙忙赶到乾清宫时,宁妃已经将皇帝的头发尽数剔去,一地的白发,诉说着一个帝王一世的辛劳。而宁妃,正搅了帕子细细地替皇帝擦拭耳后颈脖。

胡观大惊,望向南康。南康微不可见地朝他摇摇头,胡观走上前来,按住宁妃的手轻声劝道:“母妃累了,歇一歇,让彤弓来吧!”

宁妃手势一缓,终于支撑不住,胡观扶着她到一旁坐下。她悲戚着对胡观道:“帮你父皇把身子擦拭干净,换上僧袍,再把那串佛珠挂到你父皇颈脖上。”她不放心,转向南康道:“你去看看,他……还未回么?”

南康点点头道:“馨儿这就去瞧瞧。”

胡观将皇帝收拾妥当,再将一地的残物收拾干净。寝殿中寂静无声,龙床之上只是躺着一个僧人,唯有那一身的五爪闭嘴龙袈裟和一抹明黄的流苏彰显着此人,乃是帝王之尊。

南康从东宫回来,对着宁妃无奈摇头,宁妃看着皇帝既熟悉又陌生的模样,再也忍耐不住,失声恸哭。南康与胡观亦是忍耐不住,相拥而泣。

眼看着辰时都快过了,朝堂之上,皇太孙不见人影。黄子澄和齐泰一向颇得朱允炆的信任,于是便前往东宫。

看见昌盛守在东宫门口,急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仿佛是出了什么大事。

黄子澄开口问道:“昌公公,殿下呢?”

昌盛不知该如何回,支支吾吾,急得抓心挠肺,转了两圈后,道:“回二位大人的话,奴才这就去找。”说完就往御马房而去。

二人听得莫名其妙,只得跟着昌盛去探个究竟。见昌盛一路去了御马房,越发地奇怪,昌盛随手抓起一个马房的内监道:“见过殿下没有?”

那小内监战战兢兢道:“回昌公公,没有啊!”

忽地一阵疾驰的马蹄声传来,昌盛如同看见了观世音菩萨般上前就跪下了去:“皇太孙,你可算回来了,您……您快去乾清宫吧!”

朱允炆大惊,来不及询问,将马儿扔给毛骧,向乾清宫跑去,昌盛也跟在身后追了过去。

黄子澄和齐泰面面相觑,不知所以,殿下嘴角的咬痕也令他们二人十分意外。二人相互颔首,也提步往乾清宫而去。

他二人自然是被禄公公拦在了宫门外头,不得入内。虽然心中大感不祥,却不敢造次,只得在宫门口候着。

朱允炆踏进寝殿,整个人呆住,他的皇爷爷已然驾崩,而他,竟然彻夜未归!

宁妃看见他回来,咬牙站起,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看见他嘴角居然还有咬痕。刹那间,所有的怒气聚集到了一起,用尽所有力气,一个响亮的耳光,当场吓住了南康和胡观。

宁妃开口道:“昌盛,出去,宣,皇上驾崩。馨儿,彤弓,你们也出去。”

朱允炆被宁妃一个耳光扇得回过神来,几乎是跪着走到皇帝的身边,皇帝一身皇家仪制的僧袍仿佛只是安然睡去,唯有死灰般的脸色告诉他,他的皇爷爷已然殡天。

他握住皇帝已经僵硬的手道:“皇爷爷,孙儿,不孝。”

几乎是同一瞬,六月二十五日巳时,昌盛尖细的嗓音在乾清宫响起:“皇上驾崩!”

登时,整个乾清宫哭声震天,黄子澄和齐泰大吃一惊,几乎站立不住,扶住乾清宫的宫门。

胡观突然明白道衍话里的玄机,拉着南康走到乾清宫宫门口对二人道:“二位大人,皇上自昨儿个夜里就不好,皇太孙和公主一直在陪着,彤弓也是半夜赶过来的。”他和南康的脸上十分地悲痛,眼神却传递给二人,示意他们千万不要将皇太孙刚刚回宫的事情传出去。

黄子澄思忖道:“那宫门守卫那边……”

胡观立刻抱拳道:“大人所虑甚是,毛统领那边会打点妥当,至于朝堂之上,还要请二位大人代为周全。”

二人立刻明白,也抱拳向胡观道:“驸马爷思虑甚是周全,我们二人即刻回朝堂。”说罢,向南康公主告退。

寝殿内,宁妃指着朱允炆道:“你皇爷爷一早就嘱咐本宫,他日驾崩,以僧袍佛珠入殓。至于为什么,皇上让本宫在他百年之后转告你,他希望,你永远都不会有机会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朱允炆听不懂,宁妃也不理他,外面哭声一片,里面良久没有动静。南康和胡观夫妻多年,心意相通,对视一眼,抬步就进了寝殿。

南康走到宁妃身边悄声道:“母妃,馨儿和彤弓已经命人将梓宫在外头备下了。父皇这样入殓,若是瞧见的人多了,不好。”

然后,二人向朱允炆,双双行大礼,三跪九叩,大声道:“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朱允炆一下子回不过神儿来,胡观立刻道:“皇上至仁至孝,世人皆知。先帝自昨儿个夜里就已经不好,故而皇上陪了一夜,伴先帝安然离去。但国不可一日无君,为今之计,请皇上恕微臣冒死不得不说一句,先帝已然驾崩,应尽快入孝陵。黄大人和齐大人已经得到消息赶往朝堂,如今,须立即着礼部来一道商议先帝丧礼的仪制和皇上的登基大典。”

宁妃亦在一旁冷冷出声:“馨儿和彤弓的话还听不明白么?昨儿个你去哪儿了,本宫不会来问你,因为本宫知道,问了你会也不会说。先帝的梓宫和王侯公亲的丧服早已准备妥当,如今你已是一国之君,别再叫你皇爷爷失望。”

宁妃说罢,起身扶起南康和胡观轻声道:“好孩子,不枉你们的父皇疼了你们一场,今日真是多亏了你们。还要辛苦你们带人跑一趟,去吩咐内务府,多取些冰和风轮过来,你们父皇的遗体不能……”

南康忙道:“母妃放心,儿臣们明白。”

她让南康和胡观先出去,里面只剩下朱允炆和昌盛,她再从斗柜里又拿出一套和皇帝身上穿的,那一模一样的僧袍和袈裟,对朱允炆道:“你皇爷爷真是为你操碎了心,他让本宫将这套僧袍袈裟给你,还是那句话,希望你永远都不会有机会知道为什么。”

宁妃吩咐昌盛将僧袍袈裟包好,转身出了寝殿。

她对着一众宫人悲恸道:“先帝驾崩,你们给本宫听好了,皇上仁孝,自昨晚起就一直在乾清宫陪着先帝,直到寿终正寝。”

众人皆是一惊,太医们更是满腹疑惑,昨夜药都未煎好,就被宁妃宣到了乾清宫,又不给进寝殿,也不说皇上怎么了,就拘在宫里头。然而太医在后宫内闱侍奉已久,上头说什么就是什么,不需要明白,管好自己的舌头,保住自己的脑袋就行了。

众人被宁妃凌厉的眼风一个个地扫过,激灵灵一颤,众口一词道:“是。”

宁妃继续道:“小禄子,你带着一众人等去内务府准备丧服。然后去各宫宣本宫的口谕,先帝后宫但凡有皇子的且皇子尚未就藩,妃位以上的,带领各皇子,前往乾清宫寝殿服丧。”

宁妃的话语如响雷般字字句句地传到朱允炆的耳中,他只觉得身不由已地缓缓起身,对昌盛吩咐:“你先将皇爷爷这僧袍袈裟送去东宫放好,速传东宫伴读太常寺卿黄子澄,兵部左侍郎齐泰以及礼部尚书陈迪立刻前往乾清宫,余者在皆奉先殿等候。”

宁妃吩咐完,回了寝殿,看也不看朱允炆,直挺挺地跪在先帝遗体之前。

朱允炆向宁妃跪下,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他四叩,每一叩都咚咚做响,而后起身,走了出去。

南康和胡观也已经按照宁妃的嘱咐到了寝殿门口,朱允炆看了一眼胡观,道:“有劳!”

胡观立刻会意,与朱允炆一起将梓宫抬入寝殿。二人都是习武之人,虽然看上去都是谦谦君子的样子,只是朱允炆清冷一些,而胡观温润一些。这皇帝的梓宫在他们二人的手中,却是稳稳地进了寝殿。

南康示意后面跟着的一众人在门口候着,自己先进去了。

而朱允炆和胡观一起将皇帝入殓,宁妃悲伤得不能自己,南康也是泣道:“母妃,这后宫,还需要您主持大局,您千万要保重身子啊!”

在朱允炆和宁妃的戚戚注目中,胡观将躺着皇帝梓宫的门缓缓合上,宁妃哀恸地几乎是伏在了皇帝梓宫的面前。

南康这才下令让一众人等进来布置,而后又轻声对宁妃道:“母妃,馨儿已经出嫁,彤弓更加不应当留在这里,母妃,儿臣等到外面侯着了。”

宁妃一把抓住南康道:“馨儿,留在这里,在母妃身旁,陪着母妃。”

南康无法,低眉顺目道:“是。”便示意胡观先出去。

朱允炆向南康抱拳道:“还是要辛苦姑母,照顾皇阿奶,侄儿先去正殿。”

南康行礼:“是。”

朱允炆望了一眼已经给皇帝摆好的灵位,深深地吸一口气,举步前往乾清宫正殿。

与此同时,赵贵妃带着沈王朱模;安王朱楹的生母早殇,独自一人前来;李贤妃带着唐王朱桱;刘惠妃带着郢王朱栋等俱已披麻戴孝纷纷进入寝殿跪下。见宁妃无声,一个个都不敢妄动,噤若寒蝉。虽是盛夏炎炎,寝殿内风轮带着一殿冰融的寒意阵阵袭来,冻得众人皆手足冰凉。而候在殿外的一众宫人听得寝殿内一片寂静无声,也俱是噤了声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朱允炆在乾清宫正殿,早已由昌盛伺候好了披麻戴孝,静静地等候着。

黄子澄、齐泰、陈迪三人一听宣召,疾步到了乾清宫正殿,立刻行跪拜大礼:“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朱允炆亲自扶起三人道:“尚未登基,不敢受三位大人如此大礼。”

黄子澄起身道:“正因如此,眼下皇上要尽快安排先帝的丧礼和新君的登基大典。”

他们在乾清宫正殿内呆了整整一天,终于有了结果。钦天监也呈上吉日,二十九日辰时先帝入殓,三十日卯时起为新君的登基大典。

于是,朱允炆以新君之身份下令,自今日起辍朝五日,京官素服、戴乌纱帽、黑角带,文官五品以上武官四品以上者,赴内务府听宣遗诏。自明日起一连三日,每日于寅时起卯时止,酉时起戌时止入奉天殿筵哭,余者于各自府内同礼。命妇身着麻布大袖长衫,饰麻布制盖头,去首饰,由西华门入前往乾清宫哭灵。

先帝庙号太祖,谥号钦明启运俊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全国开始服丧举哀悼念。

整整一个月,不论皇家官家民家蛋家,须日日要穿麻布圆领衫、男子戴麻布冠、女子以麻布制的素花为饰,扎麻制腰带、穿麻制鞋,在各自宫中府中家中服丧。

一个月后,诸亲王、世子、王妃、郡主可着玄、白、灰、青色的丧服三年。内使、宫人则须着白、青、灰色的丧服三年。

京师文武百官临朝政务,服青色朝服、戴乌纱帽、黑角带,退朝后回本府后,一个月内,披麻戴孝。而后亦是着白、青、灰色的丧服三年。外派官员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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