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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吉兮今夕摽有梅(下)

直到日影西斜,姝娈带着奚梅将折香苑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奚梅也只认得了朱棣议事的鸿儒阁,折香堂及折香堂周围,“奚家酒馆”和姝娈及三宝比邻而居的院子。她站在湖边望着嫩绿微卷的荷叶轻声道:“他真是花费了不少心血。”

姝娈的声音脆脆道:“可不是,之前只觉得王爷为小姐颇费心思,可姝娈如今觉得,王爷不光是花了心思,王爷在小姐面前简直就不像个王爷。”

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回走,奚梅笑道:“你倒说说,王爷平时是怎样的?”

姝娈嘻嘻笑道:“王爷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下人们见了连喘气儿的声音都不敢粗。可王爷在小姐的面前,姝娈瞧着就像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新娶了心上人,怎么瞧都瞧不够,打心眼儿里眉开眼笑,眉角眼角嘴角全是朝上的。”

奚梅心头似被蜂蜜细细地抹了一层又一层:“满嘴胡说,我……我还未答应嫁他。”

姝娈一脸不解:“小姐还未答应么?王爷待小姐这样好,小姐不知,姝娈入府这么久,今日第一次看见王爷笑。姝娈觉得,只有小姐在的时候,王爷才会笑的。”她晃着奚梅的袖口,“姝娈在王府这么久,小姐是第一个让姝娈觉得像亲人的人。好小姐,你若不肯嫁给王爷,王爷会伤心,姝娈也会难过的。”

奚梅摸一摸姝娈的脑袋:“你家中还有什么亲人吗?”

姝娈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话语中便有了愁绪:“爹爹和哥哥虽都是王府的护卫,但平日里也不能进王府的内院,姝娈很少能见到。娘就更不必说了,白日家里面就只剩娘亲一人,爹爹和哥哥回去不过就是睡个觉,娘亲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去年姝娈回过一趟家,陪了娘亲一回,还生了一场病,当时娘亲可是心疼坏了。”

奚梅听了便有些不忍:“那你想娘亲吗?”

姝娈忙忙点头道:“想啊,可是也只能想想啊!”

奚梅一声叹息后抬头望一望天:“时候不早了,答应今儿个给他做饭,该去准备着了。”

奚梅仔细回想着阿蕊教过她捆蹄的做法,将整个猪肘子沸水抄了,去鬃,然后整个填入放了花椒茴香的酱汁里煨上一个时辰,抽出中间的大骨,用纱布扎紧待凉透了切成薄片。她实在不是块洗手作羹汤的料子,方才去鬃的时候她就在想,这比绣花儿还伤神。

朱棣和三宝回到折香苑时,奚梅正对着一碗烂得不成样子的猪肘子在叹气,嘴里跟姝娈嘀咕:“我明明是照着阿蕊教过我的方法来做的,阿蕊就能把整个肘子煨好了,中间的骨头一抽就能抽出来,我怎么就做成了一碗烂糊肉渣了呢?”

姝娈在一旁软语安慰:“小姐别泄气,第一次嘛,好歹还有一碗肉渣儿呢。再说,无论小姐做什么,王爷都是爱吃的。小姐你瞧,虽不好看,可闻着还是挺香的。”

三宝看着想起在奚家酒馆吃的那一片片水晶捆蹄,弹牙爽口,满齿留香,不知阿蕊现在如何,心中的丝丝牵挂令他有些莫名的感伤。

奚梅拿起筷子尝了一小口,连连吐了出来:“哎呀,都咸得发苦了。”说着就拿起碗要倒掉。

朱棣慌忙走过去从她手中夺下道:“你倒了,叫我晚上拿什么配饭吃?”

奚梅急道:“真的吃不得,咸得入不了口。”忽然想起什么似地懊恼道,“糟了,我忘了做饭了。”

姝娈笑道:“小姐别急,方才姝娈见小姐那么认真地做这一碗肘子,就觉得小姐定会忘了蒸饭,姝娈就自个儿蒸上了。”

奚梅见朱棣捧着那碗碎肉一脸认真,她亦无法,只好由着他去。她拉着姝娈和三宝一道坐下:“这园子里本来人就少,你们俩再站着,我便不用吃饭了。”

三宝和姝娈望向朱棣,朱棣笑道:“你们别看我,这折香苑我可说了不算,梅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朱棣就着那碗肉愣是吃了两大碗饭,奚梅和三宝及姝娈无奈,只能饭里兑了水把那肉当酱菜吃,见朱棣吃得津津有味,奚梅忍不住问道:“你真地觉得不难吃吗?”

朱棣煞是真诚道:“不但不难吃,而且很好吃。”

奚梅懒得再理他,问姝娈:“姝娈,我瞧着你也不太会做菜,你娘会不会?”

姝娈有些不好意思:“正因为娘做饭手艺好,姝娈只顾上吃了。”

奚梅满意地点点头道:“那我能否请你娘进园子帮忙做饭,这样,你可以跟你娘相聚,咱们也能有饭吃。”

姝娈听了,慌得连忙跪下向朱棣告罪:“请王爷恕罪,白日里小姐问起姝娈家里的事情,姝娈无心的。”

奚梅不知姝娈好端端的,为何要下跪,一时也有些慌,起身走到姝娈身边手足无措道:“朱棣,是我说错什么了吗?姝娈说她娘天天在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在这折香苑也不能时常出去,我又不会做饭,才想着不如让她母女团聚,我也能跟着学一些。我这样想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朱棣忙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道:“没有,没有,没有不妥。你想得很周到,是我之前思虑不周。”他转向姝娈,“姝娈,你起来,把这里收拾了,再去收拾间屋子给你娘住,明日一早就接你娘进来。这折香苑里,一切都照小姐说的做。”说罢,咳了咳,对奚梅笑道,“方才不觉得,这儿咸味真的有点儿冒上来了,你给我泡茶喝,好不好?”说完也不等奚梅应他,直接拉着奚梅回折香堂去了。

回到房内,朱棣吩咐三宝将他在苏州大小酒楼里亲手抄录的,各种美味佳肴的用料及方法取来,他放在奚梅的手中道:“我在苏州闲逛时想着,你来了若是不惯可如何是好?便抄了些你家乡的菜谱,也好解一解你的思乡之情。原打算找个省心的厨子来将这些交给他,如今倒省却了这些麻烦,只怕是那张大娘识不得几个字,你若是闷,在一旁动动嘴皮子也好。”

奚梅想起姝娈之前说的那些宋锦,堂堂亲王用工整的小篆仔细记录着的竟是菜谱,再瞧着他不以为意云淡风轻地说来。他那段时间在苏州闹出的动静她是知道的,可她如今才真切的感受到,这所有的动静全都是为了她。一时间,奚梅的心中翻江倒海,怔怔地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她虽跟着他来了,但是心中始终有一份迟疑,始终存了也许还是要回苏州的念想。想来,他是能察觉到的吧,于是,他就这样西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么!

第二日,姝娈领着她娘来拜见奚梅,奚梅在张大娘正欲拜下时一把扶住,亲亲热热地道了声:“大娘好。”姝娈亦笑道:“娘,折香苑里没那么多规矩,小姐不喜别人动不动就下跪,也不喜咱们自称奴婢奴才。”

奚梅望着面目慈祥的张家大娘忙道:“正是正是,我以后还要跟大娘学着做菜。”

张大娘是个老实巴交的妇人,想着昨儿个王爷身边的马先生来传话时也一再说了这奚家小姐的脾性,真心赞道:“一路听姝娈叽叽喳喳地说小姐是个仙女儿一样的人,如今见着真人儿,小姐当真是就像那戏文里说的,九天仙女下的凡尘,心慈人也美!”

奚梅忙客气道:“大娘快别这么夸我,我哪里有那么好。姝娈,你先带你娘去屋子里收拾休息,我这里也没什么事。”

姝娈带着张大娘退下,奚梅则从书架上拿了一本《草堂集》读。一连数日,奚梅是有意回避着,朱棣也绝口不提婚事。奚梅住在折香堂,朱棣便在挨着折香堂的鸿儒阁住下。每日晨起,他便过来帮她束起满头青丝,渐渐的手势越来越像模像样,他的情意穿过她的发丝一点一点地消磨着她的抗拒。

朱棣每日替奚梅束好发后便会离开折香苑,去涵元殿处理王府的事宜。午后的时光,他便会回到折香堂内,二人或者一人坐在书案前一人靠在杨妃塌上一起静静地看书,或者朱棣拥着奚梅静静地在园子里走一走。有一日奚梅好奇地问:“你摆了一架瑶琴在这里,却从不见你弹奏。”

朱棣放下手中的书册,走过来揽住她道:“我不会,我以为你会。”

奚梅双手一摊:“我只会酿酒,日日跟着张大娘学厨艺都不见长进,更别说弹琴了。”

朱棣吻一吻她的耳垂:“不会就不会,这琴放着也挺好,你若想学,我有个弟弟精于此道,请他来教你便是。至于厨艺,”他心疼地执起奚梅的手,“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学了,你看看,这是你第几次被烫到了。”

于是,奚梅便不好意思地垂首。二人便是在这样的光景中过了月余,春意一日浓过一日,奚梅对折香苑的熟悉也一日胜过一日。如今已经不用姝娈的陪伴,自己也能在折香苑里来去自如了。

只不过,她从不踏上那栈桥半步。这一日站在栈桥的这一端看到葛诚走了过来,便闲话了几句,奚梅道:“这折香苑的景致与苏州园林如出一辙,不知葛先生师承何处?”

葛诚守着礼回话:“卑职少年时曾是天如禅师惟则的弟子,在苏州客居时参与过狮子林寺的建造。”

奚梅一听,凭添了几许亲近:“我原是住在苏州十泉里的,与狮子林寺只有一街之隔,倒真是巧。狮子林寺鬼斧神工,葛先生好手艺。”

葛诚也是有些意外:“小姐抬举了,葛诚还能与小姐攀上这样的渊源。”

如此叙过几句葛诚也就告退了,奚梅有时一个人时会有些怔忪,她有着朱棣热恋的爱怜,与姝娈也能说说笑笑,张大娘是真心疼她,就连着葛先生也曾客居苏州。可她心里还是空落落的,“阿蕊,姐姐好想你,你过得好吗?”每每想到阿蕊,她就会想回家。然而这样的心情,在朱棣面前,她从不露出半分,朱棣堂堂亲王煞费思量地待她这样的好,好到她不知该如何去张口说想回家,她第一次真心爱慕一个人,也害怕那个人会难过,她左右为难。

春日里的清明节那一天,陌上花开的好时光。朱棣这一日替她束完发后并不离开,对她温柔道:“今日,陪我去见一个人可好?”

奚梅有些好奇:“是谁?”

朱棣神思有些悠远:“我娘。”

奚梅这才想起今日是清明节,点点头道:“我换件衣裳。”

朱棣在廊下负手而立,奚梅换过一件没有任何绣纹的浅碧色长裙,又披了件洁白的纱衣,不见任何首饰,只一根浅碧色的绢带束发,素腰盈盈一握,整个人纤细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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