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虹道:“董其昌书画双绝,然而此人在书法上的造诣更胜于画,他以禅喻画提倡文人画,强调画家的道德修养及思想境界,所以他的画作严谨,几乎找不到任何的瑕疵,可是过于追求完美的境界反倒限制了发挥,这幅《关山雪霁图》画作上并没有任何的瑕疵,文字也模仿得几乎一模一样,可我仍然能够一眼看出它是赝品,根本的原因不在于画作,而在于那枚乾隆鉴赏的印章,圆形章不错,阴文小篆也不错,可是真品乾字的乙字上方却是有一个小点的,并非制章之缺陷,而是因为年月久远,印泥色彩变淡的缘故,这幅画印章却是边缘锐利,清清楚楚,你们仔细看,乙字上方并无小点,有很多时候伪作做得毫无瑕疵,真品却在某些细节上有所缺憾,其实很多时候残缺本身就是一种特立独行的美。”
叶青虹此言一出,别说刘同嗣感到惊讶,就连罗猎也是暗暗佩服,叶青虹果然是瑞亲王的女儿,睿智灵秀,知识渊博,见解也超人一筹。同时难免又有些奇怪,叶青虹明明是个在欧洲长大的中法混血儿,她为何对中华的书画艺术如此精通,侃侃而谈如数家珍?难道当真是家学渊源,底蕴深厚?旋即又想到,叶青虹在临来之前特地交代自己留意这幅画,应当是此前做足了功课,对《关山雪霁图》相关资料有了深刻的研究。
刘同嗣凑在画上看了看,这幅画自然是假的,他心中有数,只是此前他也拿给高人鉴定过,居然能够蒙混过关,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堂而皇之地挂在客厅之中,现在看来倒是有贻笑大方之嫌了,至于这幅画的真品也在刘同嗣的手中。
刘同嗣点了点头道:“罗小姐果然见识非凡,来人!把这幅赝品拿去烧了!”
叶青虹道:“一家之言,刘署长千万不可轻信,我在书画方面的见识实在是浅薄得很,署长大人不妨再找高人鉴定确认。”
刘同嗣淡然笑道:“赝品就是赝品,何必贻笑大方。”仍然坚持让人拿去将这幅画烧了。
几人重新落座之后,刘同嗣打量了一下罗猎,又看了看叶青虹,心中暗忖,这罗氏兄妹二人都是相貌出众的人物,可是他们生得却是一点都不像,不过兄妹两人都是相貌出众。接过谢丽蕴递来的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道:“罗先生来瀛口做什么生意?”
罗猎微笑道:“目前还在考察中,还未确定。”
刘同嗣哦了一声,又道:“罗先生在玄洋会社没吃亏吧?”
罗猎道:“还好,我冒昧打出了刘署长的旗号,那些日本人明显有了忌讳,对我也客气了不少。今次前来,一是向刘署长致谢,还有一件事就是向署长道歉,当时我也是没有别的办法。”
刘同嗣微笑道:“罗先生没事就好,在瀛口有些特殊的地方等同于黄浦的租界,罗先生以后做事还要多些小心。”他在委婉地暗示罗猎,自己虽然贵为辽沈道尹公署署长,可是在瀛口仍然有力所不及的地方,新市街、二本町、牛家屯都是日本的实际控制区,罗猎在日控区闹事纯粹是自找麻烦,不过刘同嗣心中清楚得很,罗猎之所以能从玄洋会社获释,可不是自己的面子起到了作用,即便是他现在的身份,日本人一样不买账。刘同嗣心中暗自好奇,却不知罗猎在瀛口究竟还有什么关系?能够从玄洋会社的手中将他解救出来,这件事他还需好好调查调查。
谢丽蕴对罗猎兄妹颇有好感,在一旁跟着说了他们的不少好话。
刘同嗣跟罗猎闲聊了几句,他当年曾经随着瑞亲王周游列国,见识也非泛泛,对美利坚的风土人情极其熟悉,和罗猎聊起昔日在美利坚出访的经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聊得妙趣横生颇为投缘。
刘同嗣绝非平易近人毫无架子的那种,也不是对罗猎有什么特别的好感,他之所以耐下性子和罗猎聊天,更主要是因为他的戒备心在作祟,想要通过谈话对这个年轻人做出了解。谈了二十余分钟,警卫过来通知刘同嗣别忘了上午的会议,刘同嗣笑道:“人到了我这个年纪总是身不由己,两位失陪了,这样,周六我在家里举办一个酒会,两位若是有时间不如一起过来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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