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亮的刺眼。

细细的线悬在灯罩和天花板之间，晃得满屋斑驳。

血稠得像浆，到处都是。

地横躺五个青壮汉子，大半身体浸在血里，露在外头的皮肤白惨惨的泛着腻，颈间有血凝成一条红褐色的痂。

屋里苍蝇乱飞，似乎是唯一的活物。

角落里，女孩蜷缩着，她满身血污和伤口，一动不动地盯着灯光。苍蝇把她当做死物，在她身肆意停留。

女孩身后的暗影里，缓慢地伸出右手。这是女人的手，手指秀气修长，指缝间满是血污。手轻轻落在女孩的眼睛，女人另一只手的刀果决地横过自己的喉咙。

刀掉在女孩脚边，‘咚’一声脆响。女孩受到蛊惑一般，缓缓侧过头。

苏向暖平静地迎女孩的目光，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同时眨了眨。

苏向暖眨眨眼，从梦醒来。血液和尸体腐坏的腥臭仍旧留在鼻间。梦当然没味道，只是记忆已溶进她的骨血，即使在梦里，她也能嗅到一室血腥。

苏向暖放缓呼吸，阖眼，一小会后又睁开。试了几次，她知道，自己又失眠了。床边矮桌有个玻璃杯，里头剩下小半杯牛奶。苏向暖伸手，指尖触到冰冷的温度。

房间里只剩自己的呼吸声，她受不了这种死寂，起身去苏墨房间找他。

走廊又暗又静，苏向暖的步子很轻，只有腕间的手串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经过书房时，有寒风从半掩的门袭来。

书房门的斜对面是扇飘窗，窗外正淅淅沥沥下雨，玻璃有雨水划过的痕迹。远处的路灯被榆树粗大的树干遮得严实，只有稀疏的光透进来。

苏向暖跨到窗台，她觉得脚下的垫子有些潮。又一阵冷风吹来，风里的水全撩到她身。苏向暖抬手，把右手边的窗户朝墙的方向轻轻一阖，‘吧哒’一声脆响。

苏墨和苏向暖的房间都是米色基调，但苏墨房里热闹多了。置物架堆着各种手办；墙贴着有作者签名的海报，海报是某部热血冒险漫画的主角。他的书桌随意放着刻刀、完成一半的纸雕、半敞开的铁皮具盒，还有一小堆纸屑。桌前的椅子斜拉出一小半，椅背搭着两条浴巾。

苏墨发间带着隐约的潮气，倚着床头的软垫，盯着膝的漫画发呆。

房间的门被人敲响的声音震地他心脏病差点发作。他本能张嘴答话，又生生咽下第一个字音。他的唇抿成一条线，不安地盯着那扇门。

片刻之后，他抓起身侧的羊绒毯，把自己裹得严实。

他刚把自己藏好，苏向暖已经进来了。

这是他们姐弟间的约定。苏向暖敲门后，只要苏墨不拒绝，她都能进来。不管什么时候。

苏向暖睡裙的领口有些大，随着动作，锁骨下方的疤时隐时现。苏墨垂下眼，极快地检查自己一遍。他的眼睛和苏向暖很像，都遗传自苏居安。

苏向暖沉默地爬床，躺在苏墨身边。苏墨拿她一缕头发，在指尖绕着，“醒了还是没睡。”

“睡了一小会”，苏向暖说，“你的爱心牛奶也没用了。”

“什么爱心牛奶啊！是老妈非让我喝的，你是和我有难同当好吧！”不知是窘迫还是激动，苏墨的脸颊微微泛红。

苏向暖笑了，摸他的头，“知道了，明天还和你有难同当。”

苏墨握着她的手，“后天也要。”

“嗯。”

“大后天也要。”

“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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