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颠颠簸簸地开了两个多小时，绕过好多野竹林，小山坡。雨终于渐渐停止了。雷声早已远去。四下里却仍然一片漆黑。

前方的长草越来越密，长草后面更是黑压压的野竹林。宁远放缓了车速，慢慢地从长草堆里碾过去，同时看了看放在驾驶台的地图，离绿竹冈只有三四里地了。但是地图标记着，这里应该是一片光秃秃的荒野，而不是长草竹林啊。

顾大海一边解开缠得过紧的安全带，一边道：“难道地图画错了？”

宁远正想说话，眼角忽然瞥见车窗左边飘过一条白影，飞快地绕到车前。

‘不好！’他连忙煞车。‘吱呀’一声刺耳的煞车声，车头猛转45度，蓬的一声撞在左侧一丛乱竹里，车停住了。

“哎哟！”刚解开安全带的顾大海猝不及防，脑袋猛地朝前一冲，撞在前窗和右窗的夹角。宁远连忙打开车里的灯道：“顾老师，你怎么啦？”

顾大海没有回答。

他的脑袋搁在驾驶台，鲜血从额角汩汩流出，滴落在他的浅黄色t恤，染成了一朵朵血花。

“顾老师？”宁远忙从备用箱里取出矿泉水和干毛巾。先用矿泉水洗了洗。他额头伤口。灯光下，只见他的前额撞得皮开肉绽，幸好没伤到骨头。宁远用干毛巾敷住，又撕下自己的衬衣为绷带，替他包扎住。

包扎过程，顾大海一直昏迷不醒，但疼得呻吟出声。包扎完后，宁远扶他靠在椅背。

刚才车前怎会闪过白影子？难道是人？可是这里荒山野岭的，哪来的人？宁远不由想起昨晚在车库里遇到的神秘白影，不禁心头生寒。他取出手电筒朝车窗前方照去。

光芒剪开黑暗，前方不远处，果然有白影飘舞，还不止一个。数十条长长的白影飘舞翻飞，宛如索命无常。再仔细看，这些白影不像人，更像是方小娅家客厅里悬挂的那些招魂幡。

宁远从备用箱里取出一把乌黑锃亮的手枪。退出弹夹，见里面装满子弹。这才重新装。在这紧要关头，他仍然更相信枪。

然后他一手拿枪，一手提着手电筒下了车。慢慢地向前走了十几步后，随着手电的光芒所照，他不禁倒抽一口凉气。眼前竟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坟场。

坟场在竹林里。竹林里的泥地，到处是一堆堆隆起的小土堆。土堆呈人形。像一个人仰躺在地。每个土堆都摆着一些用彩色塑料做的水果篮子、鲜花。黄黄红红，被雨水洗得发亮。还有被熏得黑黑的香炉。

竹林边缘的数十个土堆，插着高高的竹竿。竿绑着长条白布，在晚风里轻轻飘荡。布条用墨汁写着‘奠’‘不朽’‘泣送’等字。有些已被雨水淋得模糊不清。宁远在车里看到的白影，是最靠外的几个坟堆插的招魂幡。

此刻夜风徐徐。竹林里已浮起一阵阵乳白色的夜雾。森白的招魂幡不时轻轻地飘舞。而乱坟堆累累叠叠，一直蔓延向竹林深处。弥漫的夜雾里不知还隐藏着多少坟堆。

宁远以前办案时曾到浙江的农村地区。当地人收入低，不愿花大钱造坟墓竖石碑。把先人骨灰随随便便埋在野竹林里。埋得多了，形成了坟场。但是，王福保和王贵生都没说通向绿竹冈的路有坟场啊。难道他们忘记了？

这时身后转来一阵阵呻吟。宁远回头一看，原来是顾大海醒了。他连忙返回车道：“顾老师，你好些了吗？”顾大海点点头。

宁远正想观察他的伤势，忽然一震。灯光下，顾大海的眉心赫然有一道黑气。宁远一惊，仔细再看。原来是撞击留下的淤血，和自己昨晚撞出的位置竟一模一样。宁远心剧震：眉心黑气是死亡之兆，难道顾大海也

顾大海见他脸色异样，忙道：“我怎么啦？”

宁远强作镇静道：“你撞得挺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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