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待她很不好。妹妹出门会朋友,定会戴她的首饰,回来之时,不是丢了是坏了,最后一次丢的,是她的父亲母亲送给她的生辰礼物,那是胡广给她过的最后一个生辰;
彩儿待她很不好。彩儿稍不顺心,会让下人们欺负她,自己破了要扔的衣裳,彩儿会拿给她补,她每次缝得都很认真,明明绣活儿不好,补得如同蜈蚣一样,却总是抿着唇,一点一点补完。
自己待她,很不好还要不好。洞房花烛,她形单影支;被下人欺负,她刚开始还如爆怒的豹子,后来变成了乖巧的兔子,若不是自己关她在祠堂关得狠了,她也不会逃离解家吧。
……
解祯亮迈步回了新解府。
新解府不小,最起码胡府要大许多。
在陛下赏他官职之时,将解缙当年罚没的银钱返还了大半。他一直活在对胡府的报复之,到最后发现,害了父亲和整个解家的,竟然是更加庞大的汉王,而帮自己回京,让解府恢复原来荣耀的,竟是自己恨了无数年的胡家,和自己的结发妻子胡雪霜。
进得屋来,一家人正团坐桌旁吃着菜,十多个菜色,妹妹却仍在抱怨没有明香楼的乳鸽好吃;彩儿也在抱怨,最近因为小产,皮肤皱了不说,手也变粗糙了;母亲也在抱怨,说京城里的婆妇们穿得颜色如同出殡,料子却贵得吓人,戴的首饰倒是稀,过几日也要去什么明萃楼去弄两套头面。
桌只唯独少了那个诺诺的、忐忑的、直爽的、暴脾气胡雪霜,或许早己经没有脾气,被自己折磨得如同一只乖巧的猫儿,终于脱离了自己的管控,心里却空落落的难受。
见夫君归来,彩儿忙前扶着夫君坐在椅子,将筷子递到手里道:“夫君回来了,这几日舟车劳顿,用过了膳 ,便早早歇下吧。不要为不相干的人劳神费神……”
不相干的人,一句话再次刺痛了解祯亮的敏感神经,轻轻摇了摇头,放下彩儿硬塞到手里的筷子道:“娘,我,我和雪霜和离了。”
解氏当即站了起来,大怒道:“为什么和离,要么放在家里折磨死她,要么以犯七出之条休了她,你怎么心软了,你难道忘了你爹……”
解祯亮疲惫的站起身来,静静的看着娘亲狠戾的眼睛,心里突然为雪霜一疼,轻声道:“娘,一开始,我们错了,害死我爹的,从来都不是胡家,正相反,是胡叔一直暗周旋,我爹死的那年,是胡叔向陛下进言,我爹第二日会被起用,结果被仇家所知,让纪纲害死了我爹。三年前,胡叔病死,陛下因感念雪霜当年割耳守候之情,不忍她苦等于我,才赦免我从辽东回金陵,官封六品修撰,这三年来,我们,错怪她了。”
“真的,真的错怪她了?”解氏登时惊在当场,半晌才反映过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和离,将她接回来不好了?雪霜心地善良,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解祯亮苦恼的摇摇头,蹲在地,抱着头痛苦道:“如果我先知道这个秘密,我一定不会写和离书,可是,我是先写的和离书,后知道的这个秘密,一切,都太迟了。”
彩儿眼闪过一丝得意,没了胡雪霜,以后这整个解府,是她林彩儿的了。
三日后,一身女装的燕喃出现在胡雪霜面前,惊得胡雪霜嘴巴都合不了。
燕喃用手掌托起雪霜要掉落的下巴,嗔怪道:“怎么,不知道怎么欢喜好了,我的小娘子?”
雪霜一把打落燕喃乱动的手,将燕喃的身子转来转去,看了半晌才欢喜道:“真的是你,冰卿,那天你还出手调戏于我,为什么不认我?”
燕喃耸耸肩道:“我若再不认你,你和露儿要累瞎眼睛了,换着班盯着我,连茅房都不错过,怎么否认你都不相信,只好承认了,不是也是了。不过,从此以后,你要被我软禁起来了,最起码一个月以后你才见到你的家人。”
“一个月,你又要逃到哪里去?还要诈死吗?你可别吓我们了,你不知道,你死这两回,让我们也跟着死了两回,尤其是沐小将军,兄长说他是诈死养伤,三年前才大好,只是三年前回过一次金陵,与哥哥去福建几天,又回到云南,再也没有回来过。连张璃若也见不到他。大哥说他当了和尚了。”
燕喃心下一酸:“你是说,他三年前回过金陵,过去福建?”雪霜点了点头。
三年前,正是郑和下西洋返航之时,沐斌肯定调查出自己五年前未死,还登了郑和的船队,想在三年前返航时第一时间“劫获”自己,结果自己早在五年前玩了一着金蝉再脱壳,离了郑和的船队,通过李祹造了属于自己的船队,开始了有别于郑和的政治之航,开始了自己贸易之航。
一经五载,容颜己改,心境不知换否。
燕喃突然害怕与他相见,有些相见,注定不如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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