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星愿睡意昏沉。
姜易的动作也足够轻和小心,他将她放在了床上。
打开了小小的夜灯。
夜灯的光线微弱,透着淡淡的光,落在她的脸上,就像是在她精致的面孔上,打上了一层柔光。
鼻梁小巧,嘴唇秀气带。
眉眼精致。
在她之前,他不是没见过比她更美的,但没有一个像她这样美的能让他记住抒。
在她之后,他似乎见到谁,都不再关注长相了。
谁也没有她漂亮。
姜易抿了抿薄唇,他去卫生间。
卫生间灯光萤亮,明晃晃的刺眼,洗手台上,摆满了瓶瓶罐罐。
都是各个大牌的贵妇级,他记得傅星愿常用的好像就这几款,他不知道她皮肤的色号,也不知道她皮肤属于干性还是油性,干脆就都让人准备了好几款。
他前几日,让一个化妆师教了他怎么卸妆。
他修长的指尖夹着一张卸妆棉,平铺在了掌心里,抿着唇,睫毛垂下,落成了扇面。
样子格外认真。
另一只手,倒出了卸妆水。
他将卸妆棉差不多浸湿了,但又不至于太湿润,这才走了出去。
小心翼翼地在傅星愿的脸上擦过。
她平日的妆容很少用假睫毛和眼线,所以姜易卸起来也方便了不少。
姜易擦到她红唇的时候,傅星愿眼皮轻轻颤抖,忽然睁开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映着床头幽若的光。
像是眼里藏了温润的月。
又像是浩瀚的湖,波光粼粼。
姜易的手指微微一顿,喉结上下滚着,抿紧了唇角,什么话都没有说。
却害怕她,说出些什么。
傅星愿定定地看着他,幽深的瞳仁里显出了小小的他,她抿了下唇。
也没有说话。
姜易就在她的注视下,继续替她卸完还没卸干净的妆容。
她皮肤底子好,又注重保养,卸了妆气色也依旧很好。
姜易卸完妆,站起来,再次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温热的毛巾,一点一点地洗去了她脸上的残妆。
傅星愿躺着,这样的视角,他深邃漂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线条硬朗的下颔线条,都看得一清二楚。
姜易做完了这一切,温柔道:“你睡吧。”
他站起来,迈开长腿,朝外面走去,房门轻轻地合上。
地毯厚重,房门隔音效果好,她也没再听到他走路的声音。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
傅星愿没有想到,姜易竟然没和她睡在同一个房间里……
她翻过了身,闭上眼,眼前浮现的都是楼下客厅桌上的电脑,准确的说,是电脑里的资料。
不知道是不是换了个环境,还是因为她心里想着事情,所以翻来翻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踢开了被子。
暖气太足,她的脸颊和后背,都出了密密麻麻的汗。
带着湿热。
她干脆起来,冲了个澡,洗完澡,倒是困了,她披上了姜易准备的睡袍,睡了过去。
*
傅星愿睡不好,姜易也一直没睡好。
英俊的眉宇,紧紧地皱着,他薄唇是一条冰冷的直线,没有弧度,也没有温度。
他睡着的样子,直挺挺的,仰面朝上,长腿自然地伸直。
梦里,到处都是迷雾,到处都是看不清的混沌世界。
他梦到,他和傅星愿结婚的场景。
是在一个海岛上。
海水的颜色是蔚然的,蓝得让人有些心悸,整个婚礼没有多少媒体,只有亲近的家人。
有他的母亲,有她的朋友。
她穿着削肩的白色长礼服婚纱,微微笑着,站在了那里,仿佛在等待着新郎过去。
姜易看着她,微微笑了。
他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尽头,她的身边却忽然出现了一个男人,笑意温柔、眉眼温润,明明五官线条硬朗,看着她的时候,却隽秀又儒雅。
是容深。
姜易怎么也动不了,全身像是被人禁锢住了一般,怎么也迈不出步伐。
只觉得疼痛铺天盖地而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容深抱成了一团,然后亲密地缱绻接吻。
他们俩人是共同的世界,而他,在她的世界之外,没有可以容身的地方。
姜易攥紧了拳头,却怎样都无法抑制从心底深处弥漫出来的疼。
疼得他想杀人。
容深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面前:“姜先生,谢谢你来参加我和星愿的婚礼。”
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喉咙口堵了千千万万的话。
目光阴骘。
傅星愿看他的时候,面无表情,转眸仰头看着容深的时候,却满怀柔情。
傅星愿微微皱了眉头。
容深就很紧张:“不舒服么?是不是肚子里的小子们又折腾你了?”
傅星愿笑着,摇了摇头。
姜易怔住,下一秒,眼神猛地落在了傅星愿的肚子上,方才还平坦着的肚子,现在却像是鼓气球一般,圆滚滚的。
傅星愿的眉目间,染上了母爱的温柔。
容深笑得幸福,又带了些幸福的苦恼,“愿愿一下怀了两个孩子,已经去美国查了,一男一女,孩子很健康,我就是担心,她这么纤瘦的身体,哪里撑得住两个孩子。”
姜易心脏像是要裂开了一般。
他眼睛睁大,瞳孔放大,全身都疼。
面前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不知道是谁在说话,带着讥讽:“你错过了太多了,知道么?你和傅星愿根本就不可能了,你们就算和好了,那一道裂缝还是无法弥补的。”
眼前一黑,后脑勺剧烈疼痛。
心脏抽搐。
……
姜易猛地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房间里的幽暗,借着窗外投射进来,微弱的光,他摸到了床头的手机。
时间是夜里两点多。
他有些怔怔,心跳的速度仍旧很快,几乎不能呼吸。
像是要直接冲破的肌骨,蹦跳在了他的眼前。
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顺着轮廓分明的脸孔,流到了脖颈里。
他后背濡湿。
手指紧紧地握着,一根一根都用了最大的力气。
一松开,掌心黏腻,骨节“咯吱”作响,声音有些毛骨悚然。
他几乎不敢回想方才梦里的场景。
无比庆幸……
那只是一个梦,一个虚无的梦。
梦里他来不及,但不代表,现实中的他来不及。
他决不能让愿愿嫁给别人,也不能让愿愿怀上别人的孩子。
姜易等清醒了些,掀开被子,下床。
出去。
拧开了傅星愿的房门,动作很轻地在她的身后,躺了下来。
她身体温热柔软,睡姿蜷缩着,为了迎合她的睡姿,他也不得不侧躺着。
这样的姿势,压迫着心脏。
其实并不舒服。
姜易却觉得很满足,他的双手,从后面紧紧地搂住了她,让她躺在了自己的怀里。
方才还觉得冰冷的房间,已经有了春天的温暖。
*
傅星愿先醒来,她被人压得难受,皱着眉头,睁开眼。
却发现姜易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躺在了她的身边。
她动了动身体。
姜易就清醒了,他睁着眼睛,看着她,大约发现了他让她不舒服了,轻轻地抬起了些手臂,让她好活动。
但没有松开她的身体。
傅星愿醒来就发现自己似乎有些不对劲。
可能和昨晚出了汗就立马去冲澡有关,她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鼻子也通不了气,嘴唇很干。
因为缺水,又因为隐约的发热,显得唇色越发红。
姜易问她:“早上想吃什么,我带你出去吃?还是在家里吃。”
傅星愿皱眉。
姜易声音沉稳,又问:“今天休息,你想要去哪里玩?”
傅星愿被他说话的声音,弄得头更疼了。
她拧紧了眉头:“我不舒服。”
姜易也凝眉,他半撑起了身体,俯下身,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哪里不舒服?”
傅星愿说话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带了鼻音。
“哪里都不舒服。”
姜易无声地笑了下,又收住了笑容:“头很疼?”
他说着,手指就朝着她的太阳穴按了下去。
他按得突然,手指力道又大,这样一来,虽然缓解了脑内的疼痛,却猛地让傅星愿的皮肉受了苦。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不耐烦地拍了下姜易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了,声音里有了柔软,也有了撒娇的感觉:“我生病了,叫你不要碰我,你还碰我做什么?”
如果不是房间的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这话里的情绪,连她自己都没有感受到。
姜易只愣了一瞬,然后从心底深处涌现出来的欣喜,就淹没了他。
他几乎不能思考。
满脑子都是,傅星愿对他撒娇了。
那是不是说明,他的努力,见到了一点点成效?
姜易眉眼越发柔和:“那你再睡一会,我下去煮点清粥。”
这栋别墅里,只有他们俩,昨晚的残羹还没有收拾,姜易会做饭,但同样不喜欢收拾碗筷。
但他今天早上,却收拾得心甘情愿。
整个厨房都格外干净透亮,慢慢的,就有清粥的香气,弥漫在了清晨的阳光里。
姜易眉目英挺,身材魁梧,做饭的时候,也一点都不显得违和。
他把粥端了进去。
傅星愿还在睡觉,她皮肤白,两颊睡得格外红,整个人都小小地缩进了大大的棉被里。
只露出了一个小脑袋。
姜易垂眸,叫她醒来。
叫了好几次,她才睁开了眼睛,眼里还有浓郁的雾气,她大概睡得昏沉,像是突然觉得,时光还停留在以前。
他们之间仍旧是美好的,这一切都还没发生。
她抿抿唇,眼睛弯了下,“哦,是你啊。”
声音软软蠕蠕的,带了点小小的温软。
姜易垂着眼:“嗯,是我。”
傅星愿没有力气爬起来,手脚都很沉重,脑袋也沉得无法转动,她看了看姜易,在被子里的手指收拢了下,又张开。
姜易探了探她的额头,不是很烫,但也应该发烧了。
他没问她怎么突然发烧。
只是想起来,最近她似乎总在生病,前一段时间,也因为药效,发了次烧,今天又发烧了。
他让粥凉了些,然后舀了一勺子,喂到了她的唇畔。
傅星愿吃了进去,因为嘴巴涩,舌头苦,也没尝出什么味道。
她皱了鼻子:“难吃。”
姜易没说话,下一秒,他就拿勺子,舀了口自己吃。
傅星愿脸色有些红,看着他吃了进去,过了好几秒,她迟钝的脑袋才想起,这个勺子,是她刚刚含过的。
而且……她现在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她刚刚没有刷牙。
她愣愣地看向了姜易。
姜易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平淡地扔了个回答给她:“我不嫌弃。”
傅星愿连同耳尖都红润了起来。
接下来,直到喝完这一碗粥,她都没敢再直视姜易的眼睛。
姜易给她擦了嘴巴,让她躺下。
又端来了药,她三两下吃光了,药效没一会就上来,她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傅星愿仍旧没怎么好。
其实在非洲的两次生病,大约将她的身体搞垮了,她现在一旦生病,就很难好,总是拖拖延延。
外面天色还很亮。
似乎是中午。
姜易就坐在了她床头旁,大腿上放着一台苹果电脑,正在浏览文件。
听到了被子窸窸窣窣的动静,他侧眸:“醒了?“
“嗯。”
傅星愿的鼻音还是很重。
姜易放下了电脑,走过来,躬身,撑在她上面说:“我送你去医院,家里的医生现在正给我母亲看病,没办法立马赶过来,你还在烧,需要去医院挂点滴。”
傅星愿轻轻地“嗯”了声。
他给她穿衣服,给她穿鞋子,给她拢了拢长发,他做的一切事情,她都不反对,但也不支持,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模样。
姜易虽然心里有些空,但终究还是满足的。
这样已经够了。
他们之间,需要慢慢来。
傅星愿被姜易横抱着,她的脸就贴在了他坚硬的胸膛上。
如同石头一般。
她状似无意地问:“你今天也不上班?”
姜易垂眸看了她一眼,说:“嗯,周末,我也需要休息。”
傅星愿吸了吸鼻子,头很沉,鼻子都塞住了,她难受地闭上了眼睛。
“我看新闻上,不都在说新城区开发的案子么?这时候,不应该是你最忙的时候么?”
姜易按了下车钥匙,打开车门。
让她坐上了副驾驶座,微微弯腰,眼眸坚定,突然有了几分认真:“你永远都比工作重要。”
傅星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几分毛骨悚然。
她有一瞬间,想,姜易,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但想想,觉得不可能,依照姜易的性子,不管她出于什么原因,只要她想利用他,背叛他。
他就一定不会放过那个人的。
姜易已经坐上了驾驶座。
傅星愿收回视线,不再多想。
到了私人医院,明明只是小小的发烧,却来了一大堆的医生,围在了傅星愿的身边,为她会诊。
姜易一直长身玉立地站在了旁边。
眉目轮廓英挺,眼角眉梢,似乎都是柔情蜜意。
傅星愿反倒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护士正在给傅星愿的吊水调整流速,她不禁多看了病床上的傅星愿一眼,心里忍不住叹气。
真人的她,真是美啊。
难怪……姜总似乎又回头了。
而且,很明显,傅星愿已经没有了什么感情的模样。
小护士心里是暗爽的,她是女人,自然站在了女人的这一方,姜易这种无情的渣男,是应该感受一下被女人抛弃的痛苦。
姜易没空去注意一个小护士的情绪,他在护士让开了之后,就坐在了一旁,盯着又睡过去的傅星愿。
小护士走到了门口,又忍不住回头。
正好看到姜易柔和下来的侧脸。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姜总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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