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斌闻言一愣，低下头，脸色顿时涨得又红又紫，恨恨地瞪着推门离开的李未南。

李未南从洗手间回去大厅没多久，就听到司仪说仪式延迟十五分钟。她心里装着事情，也就没注意身旁的两个孩子。

延州和招弟都还是长身体的年纪，延州还好，之前给他吃了半块儿巧克力，依旧乐呵呵地用新奇的目光四处张望。

坐在他旁边的招弟就不行了。她跟着李未南昨晚半夜才到家，在第一次出远门的她有点晕车路上吐了好几次，晚上又没休息好，早饭时食欲不佳就没吃多少。

方才延州分给她半块巧克力，她又因吃不惯苦涩的巧克力，能量消耗完，这会儿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所以听到司仪的话后她失望溢于言表，但她向来不是个多事的姑娘，只闷闷不乐地埋头扯着几根彩色的细绳编手链。

镇上的女孩子之间很流行这种花钱少又有意思的手工活儿，招弟的手巧，编得又快又好。因为李未南偶然夸过她一句，她便越发地热衷于这项带着点儿艺术性的活动了。

“给！”

招弟惊愕地抬头，延州手上抓着几个小面包，笑嘻嘻地对她说，“咕咕叫，饿，招弟吃！”他夸张的语气，和不连贯的词语显得十分滑稽。但招弟却不觉得好笑。

她垂下编手链的双手，带着点儿少女特有的矜持，不好意思地接过来，小声说，“谢谢。”尽管她和李小姐的弟弟是昨晚才认识的，可他还是愿意分享自己的零食给她。

招弟拆开小面包袋子，小小地咬了一口，看着笑得傻兮兮的延州想，李小姐的弟弟和她一样，都是很好很善良的人。

仪式延迟，等新郎再次出现在宾客面前时，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了。他身上的白色西装明显换了一套，头发整齐，除了眼神有些飘忽，倒看不出半小时前曾经挨过打了。

李未南有点好笑地看着他，大概是为了遮掩脸上的巴掌印，彭斌脸上打了腮红，看起来气色竟然比之前还好一些。

仪式匆匆结束之后，新人一桌一桌地敬酒。燕子酒量向来不错，李未南也不是伴娘，自然没有去帮她挡酒的说法。因为他们这桌位置在边上，等转了一圈过来的时候，招弟已经带着吃好的延州去外面大堂里看观赏鱼去了。

喜结良缘、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同桌的宾客纷纷举杯祝贺这对新婚夫妇。轮到李未南的时候，她只淡淡说了句“新婚快乐”，看向彭斌的眼神也有些冷冽，后者有些狼狈地避开她的视线。好在气氛热络，倒没人注意到这略显怪异的场景。

身为新娘的燕子似乎也没有发现一般，站在李未南座位的旁边，脸色微红地朝宾客们道谢。李未南离她近，在她附身敬酒时，酒杯从李未南面前经过的时候，她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

婚礼总是热闹开场匆促结束的。宾客渐渐离席，李未南带着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延州和招弟去向新人道谢告辞。

燕子和彭斌并身而立，彭斌的父母也在一旁笑呵呵地和自家亲戚说话，看到李未南和她身后的延州时，喜气洋洋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燕子，希望你幸福。”李未南真心地祝福她。

燕子笑得眉眼弯弯，脸上精致的妆容带着几分明媚，她凑过来给了李未南一个拥抱，在她耳边小声道，“谢谢你，未南。”这是她第一次喊李未南的名字。

李未南不太习惯和人如此亲密的接触，她有些僵硬地站在那儿，沉默片刻才说，“我和延州随时欢迎你……”她顿了顿，叹了一口气之后补又充道，“和你的孩子。”

抱住她的燕子身形一僵，慢慢放开手，她看着李未南，脸上的表情是惊讶的。李未南没有解释，只是不落痕迹地看了一眼她反腐婚纱下的微凸小腹，重复了那句话，“我和延州随时欢迎你们。”

燕子酒量好，向来豪爽大方，今天又是她的婚宴，如果不是有什么特殊理由的话，她是肯定不会在这种场合偷偷用白开水代替酒的。尽管这是现在很多新娘都爱用的小把戏。

李未南方才闻到了，她的酒杯没有丝毫酒味儿。

“南老大，”燕子的眼眶微红，声音有点哽咽，“谢谢你。”

李未南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她很清楚，燕子决不会知道她今天许下的承诺有多么承重，她此刻的感动和眼泪都是因为无处宣泄的委屈。

然而在即将到来的，人性的底线一再受到挑战的末世，李未南只想把自己最后的一丝善良留给在偏见和歧视中艰难度日的，和她一样曾经遭受不公和痛苦的人们——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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