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玉泠走进浮雪园时,整个人已恢复正常。
正堂上,薄母跪在蒲团上念经诵佛,点着的百合檀香熏得整个堂上烟雾缭绕,那香味陈年累月地累积,已经渗入到房梁的木头里。
薄母旁边,一个小蒲团上跪着一个小身板,小孩时不时眯着眼睛,憋着嘴,像是要打喷嚏,但他马上忍住,用婴儿肥的小手揉鼻子,还小心翼翼地瞅一眼旁边的薄母,十分敬畏的样子。
薄玉泠一笑,正要开口,就听薄母威严地训诫道:“少潼!你面前的是观音菩萨和你母亲的遗照,要恭敬虔诚,不要东张西望,知道么?”
“知道了,外婆。”白少潼低着头,微微撅着嘴,偷偷地,趁她不注意的时候使劲揉鼻子。
如果他敢打喷嚏,外婆肯定会狠狠责罚他,让他在这里跪一晚上。
他有点想念那个老流氓,老白眼狼的祖父了。
他的外婆和祖父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外婆慈祥温柔,唯独遇到母亲的事就会变得特别严厉苛刻,每次见他不是训斥,就是抱着他哭喊“我的玉烟,你好苦的命……没福气,早早就死了,好狠的心,怎么舍得丢下你老娘,你年幼的儿子”。
他有时候梦里梦到鬼魂,鬼魂也发出这样凄凄惨惨的哭喊声,令人寒毛直竖。
所以他是又敬又畏,平常外婆不传唤他,他绝不会靠近浮雪园一步,若是靠近这里必定会绕道走。
他的祖父是个逗比,顶着威风的大帅的名头,却总是做些让他这个小儿都啼笑皆非的事来,听说他严肃的时候总打人板子,那些兵“曾经”很怕他。不过,他也很多次亲眼见过他喊着打人板子,那些人害怕得战战兢兢,最后却都没有挨罚。
所以他不怕祖父,爱和他斗嘴,偶尔以下犯上骂他,他会生气地瞪大牛眼,然后吹着那把长胡子气走。他觉得祖父瞪牛眼一点不可怕,反而像青蛙一样可爱。
想到祖父,他垂头丧气,一直以来,他在祖父面前像父亲一样威严,堵得他没话说,但是昨晚上他偷偷跑出来在树下尿尿,被他抓到把柄。
他觉得自己丢了威信,在祖父面前再也硬气不起来了。
“娘,我回来了,潼潼,你也在啊。”
正郁闷的时候,白少潼听到了天籁之音,沮丧的小眼睛噌的一亮。
“小姨!”
“玉泠!”
薄母和白少潼同时惊喜地转头。
薄母面上带着春风一般的微笑,忙给菩萨磕了三个头,这才起来,拉着薄玉泠的手嗔笑:“你这个孩子,在外面野疯了,这么久都不肯回一趟家,让我天天为你担心。”
白少潼看看忘了他的薄母,刚站起来的膝盖,只好又跪回去。
“娘,我是军人嘛,不能搞特殊待遇,休假了才可以回家。有姐夫照顾我,你担心什么。”薄玉泠撒娇,又说,“你快叫潼潼起来,你瞧你,哪个外婆像你一样严厉,潼潼还这么小,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别拘着他。”
白少潼心里狂点头。
他一点不喜欢在这里陪外婆念经,那些经文听得他想打瞌睡,而且这里的味道不如暖宿居阮姨太太身上的香水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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