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桦瞅他一眼,将手头上的账册扔过一旁,十指交叉搁在案面上,沉吟着,道:“默儿,你当侍郎,当捕快,我不反对。就怕你给锦儿带来麻烦。锦儿还小,过了年也才七岁,身体、心智都不成熟。你是他哥哥,他很容易拿你作榜样。我怕你教坏他。”
李默斜倚在靠椅上,静静地听着,有一下没一下抠着手指上的色块。听至此,他的心直往下坠,但面上依旧风轻云淡。
李桦顿了一时,又道:“我问过赵华他们了,听说衙门里就有宿舍,一应设施也都齐全,环境也还不错。你愿不愿意住到衙门里去?”
李默沉默着。
李桦又道:“当然,等你想通了,愿意结婚了,爷爷自然会在府中替你谋划操办。你,觉得怎么样?”
李默听了只觉忧伤,并不看他,只道:“随便,我什么都可以。只要您开心。”
“那好。”李桦面露微笑,道:“你先同府尹打个申请,等到三月,天气暖和了一些,你再搬过去。”
李默等了一下,道:“知道了。若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李桦点点头:“去吧。”
三月,突厥默啜可汗派使团来唐和亲。派的是他的儿子同俄特勤。睿宗李旦热情款待,并与众大臣议定,以宋王李成器女为金山公主许嫁默啜之子。
一时,和亲一事便为朝野上下津津乐道。传来传去都说是好事,惟有那当事一人很不自在。
这日,桑千语约了李默、颜榉和白梓在国公府暖阁内打马吊,一面闲聊春蒐一事。
桑千语道:“这次春蒐,听说那突厥人也来参加。真是赶巧了。”
颜榉打了一张牌,道:“打猎,娱乐身心,原有一项也是为了宴飨宾客之用。既然客已至,总不能将特勤撂在一旁,我们自娱自乐吧。”
“每年都是这些,有什么好稀奇的。”李默道,“听说他们突厥人彪悍,善骑射,我倒想见识见识。”说着向颜榉眨了一下眼睛,意思是想拉他入伙,好与突厥人一决高下。
“你还有什么不想见识的?说来听听。”白梓打趣道。
正说着,侍女来报,说金山公主驾到。
桑千语眉毛一挑,向众人笑道:“正说她的夫婿了,她倒先来了。”
一语未了,金山公主李安宜已跑将进来,众人忙起身行礼,李安宜也不顾,直扑到桑千语怀中,哭道:“姑姑救命!”
桑千语一怔,忙问道:“安宜,你这又是何故呀?”
李安宜抽泣道:“姑姑,安宜要被嫁到突厥去了。安宜就快要死了,你倒是救救我呀。”
李安宜过了年也才十三岁,在桑千语眼中还算是个半大的孩子,这么突兀地被指了亲,又嫁到那么远的地方,背景离乡,着实有些可怜。见她哭的伤心,她心里也很难过,忙拍着她的背安慰不迭。
各人都默然,也都歇了手,在旁或坐或站着。
桑千语又哄道:“安宜啊,你先别哭。既然你来找姑姑,那就把话说明白了,你想让姑姑怎么帮你呢?”
李安宜听言,忙止住了泪。桑千语看她反应还是和小孩子一般,想一想不觉好笑,夺了她手中的绢帕子来给她擦拭眼泪。
李安宜道:“父王也太狠心了,就这样把我许了出去,那么远,我一个人怎么能过?听说突厥人非常野蛮,不仅长得凶悍,生活习性都是茹毛饮血之状,很是可怕。那个特勤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为了一只宠物松鼠弄丢了,把个特勤府都闹翻了天,还派很多很多人去找。千语姑姑,你说该怎么办呀?”
说着又要哭。
桑千语知她是听了下人的谣言,一时危言耸听,令她害怕起来,便道:“不要听人乱说。”
她说着向李安宜的侍女看去,侍女们都纷纷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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