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在近郊他的宅子,他闯进她沐浴的房间,帮她系衬衣带子一样,这次,轮到她帮他系上了。
任天阶望着她走近,他也就乖乖地站着不动。她微笑着伸出手去,从他的腋下一路慢慢地系下去。
她穿着白缎青蓝相间条纹滚边抹胸长裙,露着光洁细腻的脖子。他能望见她的左胸趋近锁骨的地方有一粒芝麻点大的黑痣。这黑痣,他也曾在她的身上的同一个地方见过。
没错,她就是桑千语。
他的眼波流动,凝视着她,目光深邃。
任天阶披上白色长袍,与桑千语一同来至暖阁。
桑千语忽而温柔地向他道:“天阶,在这里等我一下。”
不一会,桑千语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笑道:“你很久没有吃我做的菜了,怕是忘了吧?来,尝尝我做的菊花汤。”
她把一碗金波荡漾的菊花汤端至他面前的小几上,自己在他身侧坐了下去,用期待的眼眸凝住着他。
任天阶沉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做的?”
桑千语微笑道:“是在你不敢看我,闭着眼睛的时候,我出来借掌柜的厨房做的。”
任天阶嘴角略略牵动,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浮动在脸上。
“尝尝?”桑千语柔声催促。
“好。”任天阶轻声应答。
他喝下她亲手为他做的菊花汤,幸福的滋味就在这一勺一勺中流进了他的胃里,消化,转换成热血,温暖着他的心房。
她看着他,笑问:“好吃吗?”
“嗯。”任天阶道,“味道没有变。”
“没变就好。”桑千语道,“真怕手艺不如从前,你会嫌弃我。”
他真想说:“我永远都不会嫌弃你。只愿你不要嫌弃我。”
可他没有说出口。他什么也没有说,他竟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如此胆小。
桑千语起身,走向右手边的一架古琴前。
叮——
纤细的手指踏上琴弦,运指婉婉。
琴音袅袅,轻灵清越里吟哦着数不尽的痴缠与牵绊。
“是《隰桑》。”
桑千语嫣然一笑:“你还记得?”
任天阶点点头。
桑千语继续抚琴,又道:“我怕你忘记,所以弹来于你听,为你温故一下。”
任天阶笑笑:“我怎么会忘。”
心下深深地道:“是你让我记住,我一定会记住。”
“那天我被人掳去当作新娘子,差点就嫁给了一个双腿残疾的陌生人。听见你的声音,我心里不知道有多欢喜。”桑千语瞥了他一眼,继续道,“可你忽然又走了。我心想,你应该不会不知道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呀?怎么就舍得走了呢?”
任天阶一想,神情微怔,问道:“那廖府的新娘子真的就是你?”
“嗯。”桑千语轻快地道。
任天阶不语了,开始自责。他早该能分析到的。
弹罢一曲。桑千语走到任天阶身旁,靠近他坐下来,向他道:“我本想弹这首曲子,让你来找我的。可是那个死曹敢偏偏不让我弹。不然,我们早就见面了。我还差点就去了洛阳。”
“洛阳?”任天阶想了想,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会去查那个丫鬟装扮的新娘子的身世?”
“嗯。”桑千语看着他,天真的:“难道你不会吗?”
任天阶笑了。又摇了摇头,道:“我不会。”
“啊?”桑千语一脸呆懵。
任天阶又笑了。然后,清了清嗓子,他又道:“不过,你也未必完全判断错误。也许,你能在洛阳看见我。但我去洛阳绝不会是为了那廖家的丫鬟。”
“你真的也要去洛阳吗?为什么去?”
任天阶点点头,神色忽然变得很严肃。他道:“大朝会。”
“哦。”桑千语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
任天阶忽而侧转脸来看着她,道:“千语,说说你是怎么从东宫出来的。”
“我啊,嗯……”桑千语低下了头,眼神闪烁游离,期期艾艾地道,“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想说,也不想回忆。”
任天阶凝视着她,眼睛里充满了怜惜。
“我们不谈这个了,好不好?”桑千语抬起头来看着他,央求道,“至少今天不要谈这个,好不好?”
“好。”任天阶点点头。他总是对她妥协,无可奈何似的。
于是他们只谈风月,便在一起消磨了一整天。
夕阳已沉,夜色渐渐笼罩了大街小巷。
他们就近入住到百味楼。吃毕晚饭,各自回房。
桑千语满脸的幸福走回房间。关房门时,脸还是殷红的。因为就在刚才与任天阶分别的时候,她又借机吻了他一下。又令他猝不及防的一愣。看着他那呆样,她就止不住一阵窃喜。
真是对他的促狭用不完。
她还在对着房门偷笑,不注意已有人从身后走近她,猛可里在她的脖子上重重地砍了一记。她两眼一翻,昏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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