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千语喝多了,用手拄着头,闭着眼睛休息。
李成器只是笑。
李隆基忽而疑惑道:“大哥,千语该不会就是你口中说的那个当年在宫中的小徒弟吧?”
李成器笑道:“怎么,三弟有意见?”
“不敢,不敢。”李隆基忙摆手,笑道。“唉,真是想想应该也是。”
李隆基向桑千语凑近了一些,柔声道:“千语,你又喝醉啦?”
“嗯,你不都看见了嘛,还问。”桑千语闭着眼睛,喃喃道,“三爷真是的。”
桑千语亲昵的称呼李隆基为三爷,这让李成器不免多看了他俩一眼。
这时,楼下乱哄哄一阵喧嚣。
“有间雨舍”本不该有吵嚷声,因为楼上有尊贵的客人。一般人都开罪不起,视时务者都躲得远远的,怎会有人不知死活?
除非是贵客自己的人闹出来的动静。
李隆基拿眼看了一下站在楼梯口的秋刈,秋刈便恭敬的点了点头,朝楼下望了望。
“王爷,雷克抓住了一个人。”秋刈禀报道。
“什么人?”李隆基沉声道,“带他上来。”
雷克是平王府的一个家仆,长得五大三粗,彪悍有力,十分善长近身搏击。他正扭住一个健壮的小个子男人走上来,把个楼梯踏得震天响。
“王爷,这小子鬼鬼祟祟跟在我们身后,准是没安好心。”雷克粗声粗气地道。
后背被雷克大手揪住的男子,鼻青脸肿,嘴角还挂着一点血渍,本来应该很健壮的腿,这时却连站都站不稳。整个人像是被雷克提在手里似的,有气无力的垂手傻愣着。
李成器一看那人,他认得,那是姑母太平的仆人。早前那人还随姑母到过他的府上。他正要替那人说话,但一转念,知道他是姑母派来监视他的,他便把话咽了回去。
李隆基又向秋刈使了个眼色。秋刈会意,上前问道:“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那人呆怔着只不说话。像是训练有素的细作。
等了一时,雷克先是怒起来,伸手就是一拳,重重地击在那人的肚子上,咬牙叱道:“作死的东西,我让你不说!……”
那人吃了雷克猛烈的一拳,整个身子躬了起来,乌青的脸上更加扭曲变形,疼得他直哼哼。
雷克并没有住手,把他撩起来又是一拳,摔在地上又踹了几脚。打得那人浑身抽搐,那人硬是没有开口。
雷克的力气很大,一拳下去,可以打掉人的满嘴牙齿。一般人很难承受这一拳,但他却承受了数拳却没有告饶。这令雷克更加气愤,更加用力。
人已经被打得半死,李隆基才开口缓缓地道:“好了,别当着我们的面教训人。”
秋刈便喝命道:“带下去,杖责。”
李成器面无表情地坐着,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凝视着。但他的心却不由自主地震动了一下。
那人一看便不是平头百姓。他俩都认得他,也知道他是姑母太平的仆从。他俩各自知道,但都不确定对方知不知道。或许都确定对方是一定知道的。
李隆基忽地笑道:“大哥,听说,姑母上午去你那儿了。不知可遇见大哥了?”
李成器当然知道他是怎么个意思,在试探着什么。
太平公主的势力不容小觑。她站在哪一边,哪一边的天平就会重重地侧歪,而且掷地有声。
“我上午还没有出府。”李成器淡淡地道。
“哦。”李隆基只是随意地应了一声,像是漠不关心。
愈是不在意,愈是极为重视。
都生在宫廷。他俩既不傻,又不笨。点到为止的话语最能攫住人心。
二人侧坐着,静静的,静静的沉思。仿佛正在消化这一两句稀松平常的对白。
但干巴巴的对白下却总是厮杀得异常激烈。
马上就要发动下一轮的进攻了。
“大哥,不知……”
“呜呜——”
在这紧张的空气里,忽传来嘤嘤地啜泣声。
这抽咽来得真巧。
他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向桑千语。
桑千语还是两手拄着低垂的脑袋,但不在休憩,而在呜咽,又像是呓语。
“千语,你怎么了?”李隆基关切地问道。
桑千语越哭越大声,忽地跳起来,喊道:“任天阶,你个混蛋!呜……”
平王、宋王一惊而起,蓦地都怔住。
“任天阶!你个缩头乌龟!明明知道我在这里,却不肯出来见我。”桑千语带着哭腔,带着醉意骂着。
她骂人,就好像这人就在现场一样。
任天阶确实也就在这座酒楼里,而且也正在这二楼上。
这层楼,在平王上楼之后,客人自觉不自觉得都散了。唯有靠隔墙的一处,还坐着一人。这人便是任天阶。
当桑千语忽而喊他的名字时,他的心的确震动了一下。仿佛她发现了他。
但他非常确信,她并没有看到他。因而,他并没有紧张,也不打算闻风而逃。他只静静地吃酒。
“千语,你醉了,我送你回府。”
李隆基已将桑千语拦腰抱起。他向李成器道:“大哥,我先回府。改日再向你请教。”
桑千语口内依然呐呐:“任天阶,——缩头乌龟,天阶……”
喃喃声已渐渐远去。知道李隆基已将桑千语抱走了,任天阶心内一阵莫名的酸涩。不服气地,一仰脖子,他吃下一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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