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他们……”手搭搭在还隐隐作痛的臂膀上,谢斐然星目含威,深思熟虑道,“昨夜在平城中他们已经动过一次手了。”
“谢兄可有受伤?”
谢斐然故作轻松一笑,摆了摆手道:“轻伤而已,他们所付出的代价更大。我这就准备出城,祝贤弟你就代我替向皇上、常兄弟、还有疯丫头告个别。祝贤弟,以后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你多加保重,下次再掉进坑里,你的谢兄可赶不及来救你。”
“谢兄你真是这种时刻都不忘开玩笑。”祝羿笑着笑着,心中也隐隐有一阵难过。
入夜,平城突然飘下一场寒雨。冷风中,西南角的一处灯笼兀地灭了,只留下惨白的躯壳在瑟瑟发抖。
谢斐然向来恪守君子之道,却没想到今日也做了一回梁上君子。他屏息凝神,守在房梁上等到廊上几名丫鬟过去后,才轻捷地落地。
他走到红柱子后,看到内室亮着灯,一个少女的倩影印在窗上,那人仿佛近在咫尺。
“叶芳奴。”
他轻轻上前敲了敲窗楹,压低声音呼唤道。
门中的少女愣了一下,试探着询问:“道晖是你吗?”
“是我。你把门开开,我有话跟你说。”
叶芳奴毫不犹豫地推开门,那个魂牵梦萦的风流人物又出现在她的面前,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还停留在昨夜的梦中。只是在见到他的时刻,她急忙收起眼中的思念,恢复成一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模样。
“我是来与你告别的。”
对方只用了一句就将她的故弄虚玄打的溃不成兵。她泪盈于睫,凑上前来,急切地问道:“你要去何处?”
谢斐然依然保持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夜雨也无法打湿他的眉眼。
“齐国的皇帝要取我的项上人头,平城我自然是呆不住了,估计不出三日我的画像要贴遍平城了吧。”
“你还笑?那个鲜卑皇帝真是无能,连一个臣子都保护不了!我真是错看他了!”叶芳奴愤愤不平地咒骂道。
“黛黛,你不要这么说,追根溯源我都是齐国人,齐国皇帝要取我的性命,他也不便插手。更何况他要与齐国休战,好全力对付北边的蠕蠕,如此困境中,他仍愿意放我一马已经仁至义尽。”谢斐然倒是很看淡,笑着驳斥。
“那你回簪花小筑吧。”叶芳奴还是有私心的。如果他去簪花小筑的话,他们或许会有重逢的一日。
“若他们在簪花小筑找到我,我不光会拖累你,甚至会拖累贺兰兄。道晖向来以天为盖地为庐,天高地远任我遨游,这人世也不过是一时的住所,我要游遍大山大河,怎能被困在一处。”
叶芳奴听他这么说,不禁悲从中来。那日,在去竹林诗会的路上,他曾对她许诺,当他解救出家父谢超宗之后,便与她一同寄情山水。斗转星移,谢超宗猝然离世,而她已嫁做他人妇。
她伸出手,拂在谢斐然的脸上,这一次他没有躲开。叶芳奴已明白这次是真正的诀别了,可是隔着窗户她却无法扑进他的怀中痛哭一场。
她的手指在他的脸上游离,长眉、俊眼、高鼻、薄唇……他还是那年在光辉灿烂中初见时相逢一笑的模样。
谢斐然见她神情悲切,泪流满面,也有些鼻酸。他扬首笑道:“都做了别人媳妇儿了,怎么还这么爱哭。贺兰跟我不一样,他宽厚善良,一定能让你下辈子安定快活,不再受飘泊之苦。”
他将自己的掌心贴在她的手上,握紧,放下。
“既然不是离别,就不必说再见了。”
一阵寒风吹过,窗边的烛火也灭了。vvww,,叶芳奴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夜雨阑珊,空阶滴到明。可是长夜沾湿,何处才是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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